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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满愿石-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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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贱货。”沉着脸听到最后,米莉亚只吐出两个极尽轻蔑的字,脸孔因嫉妒而扭曲,“漂亮话一套套,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有多龌龊,我可一清二楚,逆伦的荡妇!我这么久没来,你是不是已经爬上他的床了?”她最厌恶的就是她美丽的皮相和纯洁的嘴脸,明明只是个弱智而已!

“米莉亚……”鲁伯特沉声低喝,险险移开按在刀柄上的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不会杀了她,但他绝对要把她揍得没人认得出为止!

“哟,我们‘亲爱的’大姐回来了?”

随着不掩奚落的男声,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走出卧室。茶褐的发丝,金棕色的瞳眸,五官与他的父亲安迪米拉尔十分相似,连自然流露的艺术气息也是,但他眼中的知性多了一份冰冷的犀利,嘴角勾起的弧度也经常带着鄙夷的意味,正如此刻:“要小心哦,你再说几句,脸上的粉就会裂开,变成漂亮的蜘蛛网,然后扑簌簌掉下来。”

“你……!”米莉亚气极。鲁伯特听得爽快又解气,差点手舞足蹈。

“凯恩。”索玛往房里探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北城城主收起嘲讽,正色道:“进去吧,义父醒了。”索玛和鲁伯特喜出望外,急忙奔进去。米莉亚迟疑片刻,还是转过身。

“站住。”轻柔地喝令,凯恩娴熟地玩弄一把精致的匕首,笑得温和而无害,“你再踏一步,我就划花你那张粉脸,我说得出做得到。”

米莉亚僵硬地和他对视。

卧室里,首代东城城主依旧双目闭阖,神情沉静,看不出是否清醒。两人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快到床边时,水青色的眸子缓缓睁开,褪去困倦,浮起一缕诚挚的笑意:“索玛,鲁伯特。”

“父亲!”姐弟俩喜极而泣。

“索玛,到我身边来。”鲁西克试着坐起来,却力不从心,白发因汗湿而贴着苍白的额,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一分稚气;漠然的俊颜也仿佛卸下长久以来的包袱,焕发出迟暮却柔和的光辉,看得伸手相扶的索玛心酸不已,明白他时日无多,“鲁伯特把眼泪擦掉,你已经大了,不能像小时侯一样动不动哭鼻子。”

“是!”年轻人精神地应道,用力擦脸。挂着欣慰的笑,做父亲的细细端详他:“晒黑了呢,海外生活很辛苦吧?”

“没这回事!很有趣哦!我还和海龙打过!改天父亲有空,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呵呵,你爱炫耀的毛病还是没改……咳!”干咳了一会儿,鲁西克的气色迅速差下去,视线下意识地游戈,“米莉亚不在?”

“这……”两人面面相觑。失望之色一闪即隐,鲁西克淡淡地道:“她没来?”

“她来了!”深吸一口气,索玛奔了出去,“我去叫她进来!”

推开凯恩,掩上房门,年轻的女王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不顾四道惊愕的目光,低沉而有力地道:“我求你,求求你,进去看他,说两句好听的,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他真的……真的不行了啊!”

听到最后一句,米莉亚坚固的心防松动,权衡了一下,多少有些得意骄矜地越过她。就在这时,传来鲁伯特的大叫:

“父亲!”

“不要……”

意识到命运的恶意,索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爬起来冲进去,扑向那个她这辈子唯一深爱的人,抚摸他宛如沉睡的容颜,伴随着颤抖和止不住的泪,“父亲、父亲……”

线断了,生死的距离割断了名为“道德”的理智之线。

澄碧的眸浮起再也没机会倾诉的爱意,无血色的唇微弱地、绝望地唤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称呼:

“露西。”

……

渐渐失温的泪打湿了冰封的心,化开微小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看不见也听不见,疲倦的灵魂只是不停地往下沉,沉向那片刻意忘记,却始终深刻的记忆。

突然,温暖的白光浮现,然后是女子窈窕的身影和婉约的笑靥。

索玛……是他对不起这孩子。

明知她的心意,也动心了,还是选择忽视。

心里藏着另一个人的他,有什么资格拥抱那么美好的女孩?

那个其貌不扬,却最最温柔,最最可人的少女啊……

玛丽薇莎,他的妻。

“我要离开。”

“哦。”

漠然的回答出自一个抱着襁褓的黑衣男子口中,表情平板、死寂。与他面对面,有一头亚麻色短发的青年两眼跳跃着火光,从牙缝里迸出声音:“露西,你也不相信吧,那个人是肖恩师父。”

一抹扭曲的笑意浮现,衬着森冷而讥嘲的眼,分外刺目。

“你要我……相信那个禽兽?”一字一字,仿佛很好笑地反问,“相信那个强暴我的妻子,还亲手掐死她的禽兽?”

“露西……”华尔特寒心地看着他,半晌,咬了咬牙,转身迈开大步。

“你去哪里?”虽然心灰意冷,鲁西克还是无法不关心这个师弟。

“去找证据!”首代西城城主回首,灰眸坚定而果决,“我会证明,那个人不是我们的师父!”

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

站在师弟的骸骨前,他放声大笑,三年来第一次笑出声,笑到快要窒息,五脏六腑全部搅碎。

蠢货!轻易送命的蠢货!

他也是蠢货!居然还抱着一线希望!

全都走了……只有他被留下来,守着这个破败的国家,和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

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去,他伫立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无限苍凉地注视空无一人的王座,和放在天鹅绒椅垫上的王冠。

纯金打造的冠冕很美,但他只觉得冷,透心的冷。

寒冰王冠。

衣摆传来被拉扯的感觉,他低下头,对上一双溢满担忧的碧眸,银发的小女孩还不会流畅地发声,却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瞅着他。

“我的小索玛。”他浅浅地笑,缓慢而用力地,抚上她的头,“你漂亮的银发很快就会戴上那个金色的东西了。嗯……不过它沉了点,我会暂时帮你保管它。”

银发女孩深深凝眸,乖巧而安静。而他另一只手抱的女儿浑然不知父亲的心情,睡得香甜。

“大人,不好了!”

无视主君“闲人勿进”的命令,一个守卫匆匆跑进来,惊惶地喊道,“艾莉小姐自杀了!”鲁西克瞪大眼,一瞬间,只觉天崩地裂,从此再无凭依。

看完遗书,再看看床上面目栩栩如生的女郎,他一手盖住脸,指缝里逸出短促的笑。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师弟的遗孤倚着床,静静垂泪。

“鲁伯特,过来。”放下女儿,他伸出手,“男子汉不许哭。”亚麻色头发的男孩转过头,听话地拭去泪,哽咽道:“父亲。”

……叫错了啊。苍凉一笑,颤抖的唇却吐不出声音,他默许了养子的称呼,将他抱进怀里。

线条挺拔却不宽阔的肩膀微微抽动,两行清澈的液体沿着苍白的俊颜滚落。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对自己说。

决不能再让孩子们看到这么丢脸的模样。

泉涌而出的泪带走了软弱,无声的哀恸却渗进体内,凉透了心。

伊维尔伦首代城主鲁西克·福斯,享年108岁,创世历80年,逝。

风过无痕

海浪的声音拍击着昏沉的意识,却唤不醒筋疲力尽的人,无血色的唇逸出微弱的呻吟,湿透的清瘦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又跌入更深的梦魇。

“喂,红发的家伙,醒醒!”

清亮的嗓音似曾相识,触动了记忆,从而跳出对应的人名:肖恩?

不对,他怎么会叫我红发的家伙……伴随着困惑,面容清俊的青年再次昏迷过去。

“该死!你居然笨成这样!”身穿褚色长衣的青年在半空连连跳脚,气不过地踩下,双腿却穿过对方的胸膛,形成一幅诡异的景象。

“啊啊啊……”

懊恼的大喊响彻云霄。

重新浮起,肖恩瞪视形同陌生人的旅伴,心里满是困惑,想不通为何此人有毁天灭地的能耐,却会被几个宵小暗算,丢下船漂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等等,我怎么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量?沉吟片刻,没结果,肖恩也不在意,继续叫魂:“喂,起来啦!马上就涨潮了,你再不醒,会被卷进海里,泡得涨涨的,让鱼啃得坑坑洼洼!”

想到那种光景,他打了个哆嗦,着急起来。但他只是一抹幽魂,搬动不了实体,眼看水漫过红发青年的膝盖,地平线尽头终于出现一个人影。

他惊喜地欢呼,反正普通人看不见也听不见。

……

维烈在简陋的稻草床上醒来。

在炉边添柴的妇女没发现,肖恩却第一时间注意到,蹦了过去:“醒啦?你真能睡。”

“肖恩?”低喃着,维烈集中精神,借助前额的精灵之眼看清友人担忧的脸庞。听到动静,妇女转过头:“哟,你醒了?”

“呃,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举手之劳啦,换了谁都不会见死不救。不过真惊险呢,差一会儿时间你就被卷进海里去了。”

生性拘谨的魔界宰相挣扎着坐起,薄被滑下,让他看见自己穿的粗布衣裳,脸顿时红到耳根:“那那那那个……我我我我的衣服……”天哪!他不会被看光了吧!?

“呵呵,是我当家的帮你换的。你真害臊耶,又不是大姑娘。”

“就是。”肖恩嘀咕。维烈松了口长气,瞥见放在炉边的背包,心又提起来:“我的行李……”那个包可是魔界的通道,希望没人翻过。

“正帮你烘呢。虽然担心里头有干粮会泡坏,但你的东西,我们总不好乱动。”善良淳朴的妇女掀开锅盖,将里面棕红色的液体盛进一只粗陶大碗,端到他面前,“来,喝碗姜汤暖暖身。”

“谢谢。”维烈感激地接过。肖恩杵在一旁没劲,飞进他挂在大腿侧边的手镜。

见状,红发青年脸上掠过深深的怅然。

“怎么了,姜汤不好喝?”妇女想当然地认为。维烈连忙澄清:“不,很好喝。”热汤温暖了身心,使他苍白的脸颊泛起血色。妇女忍不住称赞:“你真是好看。”

维烈尴尬至极,掩饰地低头喝汤。

“呵呵,我这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话,从前我和我那当家的在外头贩海货,走南闯北了十几年呢。”

“可惜战乱说来就来,辛辛苦苦赚的钱全被税务官抢走,充国库当军费。咱们的两个孩子,也那么没了。天晓得死在哪儿,连捎骨灰的都没有。还是隔壁村的乔治缺了条胳膊回来,告诉咱们这件事。”

拿着碗的手顿住,魔界宰相久经风霜的心无波无痕,只有一丝细微的叹息,在空气里无声地化开。

创世历498年,国王意外崩逝,未立储君,权利斗争激烈,波及民间,历时长达七年。期间海盗猖獗,陆上天灾不断,民不聊生。

目前还看不出这场内乱会如何收尾,除了节节败退的四王子,其他几位竞争者都实力相当。

“节哀。”他只能吐出空泛的安慰。妇女笑着摆摆手,转身往炉里扔了块干柴:“没事,日子总要过的。不过我那大儿子如果还活着,今年也跟你差不多大了……你是二十五六岁吧?”

……我三亿多了。维烈汗颜,敷衍道:“再大一点。”

“嗯,看上去很年轻啊。你要没什么急事,就多住几天怎么样?家里有空房间。”妇女热情地挽留,带着殷殷的期待。眼前的青年让她感觉战死的儿子又回来了,深切盼望他能留下。

不忍拒绝,维烈正要答应,一波魔族特有的警讯阻止了他。漫长的沉默后,他垂头,胃口尽失地放下碗。

“对不起,我要赶路。”

……

“喂,红发的,为什么拒绝那位大婶?你明明就是漫无目的的流浪汉!”

狭窄陡峭的山路上,肖恩围着换回风衣的友人嚷嚷,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我不信你没看出那位大婶想收你做干儿子!口头认一声也没损失啊!就算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也不该这么冷淡!”

维烈停下脚步,叹道:“我不适合和人类有过多的牵扯。”

他只适合伴着凄风冷月,在旷野里跋涉,和遗迹古墓里的死人骨头为伴。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怎么不适合!你又没有传染病,或长得丑怪!说来说去都是你孤僻!”肖恩义愤填膺地踢他、揍他,反正扁不到。维烈微微苦笑:“肖恩,别闹了,阳光会让你不舒服,快回镜子。”

“不要!除非你回去!”

“……”维烈拿这个耍赖的朋友没办法,突然视野切过几道白烟。肖恩好奇地探头一看,骇然变色:“啊……村子!”

一群胡子邋遢,盔甲破损的士兵冲进小渔村,逢人便杀,极尽恶形恶状。

“怎么会有军队跑到这么偏僻的村庄?!”

“大概是四王子的人吧,听说他和海盗有勾结。”

肖恩转过头,琥珀色的双眸射出苟烈的目光:“你还待在这里?快去救人!”魔界宰相回以深沉的静默,脸色苍白地站着。

“维烈,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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