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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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佣兵团长也绽开一个让人无法联想到任何善意词汇的笑容。
“这个问题只有到了河对岸才能确定了。”
两名团长相视而笑,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决心。将小白花珍惜地藏进胸前的口袋,朱烈斯拉转马首,和费路迪亚一起并肩走向营地。
……
辽阔的平原上,数万顶帐篷壮观地耸立着,外围是坚固的栅栏和壕沟;哨兵了望用的木楼;各色旌旗迎风飘舞,俨然是一支大军的驻地。
朱烈斯和费路迪亚刚走到营区不远处,一名哨兵喊道:“两位团长,首领叫你们立刻去帅帐,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其他团长已经去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认为所谓的“重要事情”是作战指示,不禁露出兴奋之情,二话不说拍马就奔。
帅帐位于营地中央,用雪白帆布搭建的帐篷在一大堆绿色军帐里十分醒目,旁边插着一根十来米长的旗杆,顶部一面锦织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衬得上面绣的苍鹰就像真正的鹰般矫健雄伟。两人掀帘走进,不意外地看到里面已坐了几个人。但环顾一圈后,他俩错愕地呆在当地。
“莱拉和达留恩呢?”费路迪亚问道:奇怪,那个哨兵不是说人都到齐了吗?
占领了灰水河以西后,未免南城将领地夺回,贝姆特派谴了三个佣兵团驻守,到夏季的枯水期,更是扩大为八个佣兵团,扣除骨干的翔鹰佣兵团,分别是血徽、逆十字、月影、炎狼、金雀花、白凤和黑龙,只留下铁甲佣兵团负责补给和后勤;独角兽佣兵团监视城里的不法分子,用倾巢而出来形容一点不夸张。然而南城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由四璧之一的卡特·罗纳率领的风骑士团十分骁勇善战,面对西城的凶猛攻势毫不退缩;加上柔软的河床大大降低了战马的冲击力,虽然西城在人数上占据优势,战斗还是以平手结局,双方两败俱伤,无力再战,不得不退回去休整。自此,两军就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较量,一直僵持到今天。七个佣兵团长也陪着贝姆特留在这里,除了首都会议那天,贝姆特为了和希顿、哈梅尔两个商会长恰谈事务前往中城首府里那,随行者还有大神官夏亚·典恩。
“我让他们离开了。”贝姆特答道。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铠甲,身着绿色的剑士服和一条灰布斗篷,从他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是一介城主,而像大街上随处可捡的普通剑士。亚麻色的浏海下扎着雪白的头巾,大剑“闪空”放在他的右脚边,靠着桌脚。
“离开?为什么?”费路迪亚一边就坐一边追问。他的孪生兄弟黑龙佣兵团长费路迪尔就坐在他旁边,因此费路迪亚一坐下,余人就生出费路迪尔一分为二的错觉,谁叫这对双胞胎明知长得像还不肯在服饰上做些记号方便确认,比如一个穿白一个穿黑,这可比量他们的浏海容易多了。朱烈斯则坐到逆十字佣兵团长夏亚左首的位子上,蓦地想起一事,冲口道:“莫非是死亡佣兵团那帮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
“不。”说话的是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自从上次偷袭失败后,休得斯和他的部下就不知去向,连我们也查不出来,可能是躲在什么地方韬光养晦,等待下次朝我们放冷箭的机会吧。”语气充满讥讽。死亡佣兵团长一直以贝姆特为狙击目标,身为贝姆特下属的克劳德自然不会对他有好感,而且死亡佣兵团的作为连同样不是由正派人士组成的翔鹰战团都打心底不齿。
“那……”朱烈斯和费路迪亚一致看向贝姆特,脸露困惑。
“因为粮食不够了。”贝姆特两手一摊,回答直接了当,“养不起这么多人口。”顿时,除了掌管内务的克劳德,余人一齐变色。久经沙场的他们都明白,没有补给意味着什么。
西城军之所以能够长期占领凡尔加平原的西部,一半倚仗铁甲佣兵团长凯渥鲁夫运来的军需物资;另一半是靠就地征取。因为塞维堡距此路途遥远,运输不易;而且西城本土的粮食也很吃紧。但是经过将近半年的掠夺,占领区的牲畜和储粮也愈来愈接近底线。
“难道要撤退吗?”朱烈斯自言自语,语气充满了不甘和挫败。费路迪亚拍案道:“开什么玩笑!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哪能轻易放手!起码也要攻下灰水河,给那些臭婆娘一点颜色瞧瞧!”费路迪尔附和:“不错!不然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朱烈斯想起炎狼佣兵团长达留恩,他是翔鹰战团所有干部里最暴躁的一个,这次却乖乖离开,没有像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这样大吵大闹,不知道首领是怎么说服他的。想到这,他看向上首的主君。注意到他的目光,贝姆特微微笑了笑。
夏亚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食?”他也不想无功而返。
“顶多一星期的份。”克劳德显然早就计算过,对答如流。
“够了!”双胞胎异口同声,“我们三天之内就拿下灰水河!”贝姆特沉下脸:“胡吹大气!十万大军花了半年都没渡过灰水河,你们凭什么夸口三天就能拿下?人头吗!”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无言以对,垂头丧气。
克劳德适时发言驱散变得有些沉闷的气氛:“即使三天真的拿得下灰水河,我们还要把回程的时间考虑进去。从这里骑快马到塞维堡也需要三天,再扣除准备工作一天,正好一礼拜……太紧了!万一出个意外就完蛋大吉。”
“试试看嘛……又不是没希望!”夏亚撺掇,唯恐天下不乱。贝姆特和朱烈斯瞪了他一眼,齐声喝道:“战场岂容儿戏!”
“反正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一旦拿下灰水河,我们就不用急着回去了,直接把敌军的粮食抢光光,不,打败风骑士团的话,南城就连像样的抵抗也没有了,到时金银珠宝、美味佳肴,还不任我们抢?这个险绝对值得冒!”夏亚不怕死地继续怂勇,极具煽动性的话让费路迪亚、费路迪尔,甚至克劳德眼里都冒出璀璨的金光,没办法这就是强盗的劣根性,一听到有利可图就心痒难搔,区别只在理智是否管束得住欲望。
贝姆特第一个回过神,他只愣了一秒也不到,而且让他失神的不是金山银山的前景而是夏亚的建议。他发现这个以前只会调皮捣蛋的大神官也有了一定的战术头脑,不管是突然开窍还是耳濡目染都是个可喜可贺的发展。
“很诱人的提议。”贝姆特评价,接着话锋一转,“可惜我从不冒险。”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大失所望。夏亚不死心地问道:“没有还价的余地?”
“没有。”
“啊……我不甘心!”夏亚捶胸顿足。贝姆特皱眉道:“这就是教训,告诉你人有的时候必须向现实低头。”这句话也是对满脸懊丧的双胞胎说。
朱烈斯最为镇定,所以比其他人更快接受这个现实。
“首领,现在问题是,南城有可能查觉我们的窘况,进而阻扰我们后撤。”
“她们追上来最好!我们正好来个迎头痛击!”费路迪亚瞬间恢复元气,生龙活虎地喊道。朱烈斯摇摇头:“怕就怕对方不追击,而咬我们的尾巴,来个长期战,那就惨了,还是不要搞什么花头经,速速撤退的保险。”
费路迪尔疑惑地道:“咬尾巴?怎么咬?平原上还说得过去,这里可是有条河在中间,要想咬尾巴,他们就非渡河不可,那主动权不就完全操在我方手里了吗?”
“他们可以不用渡河,只在对岸摆出挑衅的姿态,我们队伍里就会有一大半的人回应。”克劳德叹道,“然后再趁我们久战疲惫、弹尽粮绝的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唔……”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心虚地低下头。朱烈斯笑道:“不过,既然知道对方可能会耍这种阴招,我们就不会上当了。”费路迪亚咕哝:“不上当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撤退。”费路迪尔抱胸道:“如果能让对方主动出击就好了。”
“对了!我们可以假装粮草不够,要连夜逃跑,引她们过来啊!”费路迪亚击了下掌。克劳德给他泼冷水:“我不认为梅莲可城主会上这种当,她大可以按兵不动,任我们耍宝耍得半死,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去,再顺理成章地收回土地。”
“我倒不认为梅莲可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贝姆特高深莫测地笑了。今天的会议让他很满意,不但几个平时只知舞刀弄剑的家伙开始开动脑筋认真分析战场形势,也完善了他的计划,总算没白演这出戏,“正如我们无功而返是件没面子的事,若她放任侵略者逃走,也会引起民众的不满,尤其是占领地的人民,不会原谅她,即使她的决策是出于正确的考量。不过,这样还是不能逼她使出全力,她可以导演一出追击的戏码瞒过人民的眼睛,所以一定要丢给她一个更大的诱饵才行。”
“什么诱饵?”
众人呆呆看着前一刻还一意后退,这会儿又积极起来的主君,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胜利!”贝姆特的答案干脆无比,以致众人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这不就是我们的计策嘛!”双胞胎大喊。贝姆特白了他们一眼:“我又没说不采纳。”
费路迪亚高兴地看向刚才反驳自己的克劳德,正要开口炫耀,贝姆特续道:“但是你们的计划太草率了,而且不适用于粮草紧张的情况,毕竟我们没那个资本,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把自己逼入绝境。”双胞胎被他搅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朱烈斯若有所悟:“首领的意思是……”贝姆特笑道:“没错,我有资本陪她玩。”
“啊……”夏亚忽然大叫,吓了余人一大跳,“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跟希顿商会长订好‘以铁换粮’,怎么会粮食不够?”
这个木鱼脑袋总算想起来啦?贝姆特睨了他一眼:“轻点!你想昭告天下吗!”随即把日前和两大商会长在里那的协商经过简述了一遍,当然省去了遇见黑发少女一节。听罢,月影佣兵团长和血徽佣兵团长眉间浮起阴云,剩下两人一脸怨气冲天:“首领……”
“吼什么,我不偶尔逼你们一次,你们的脑子迟早被肌肉填满。”
“首领,希顿商会长真的同意这个提议?”克劳德不敢置信地道,“他拿得出这么多粮食?!”贝姆特端正的脸庞掠过复杂的情绪:“即使他拿不出,他的后台老板一定拿得出。”克劳德失声道:“罗兰城主?!”贝姆特颌首。
“原来传闻是真的。”克劳德偷瞧他,“首领,你……”
“没什么,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罢了。”贝姆特淡淡地道,浓重的暗示意味让克劳德乖乖闭上嘴巴。余人也一脸惴惴不安。对贝姆特的身世及他和希顿商会长的关系,在场每个人都猜得到十之八九,只是谁也不曾说出口。
朱烈斯打破沉默:“首领,罗兰城主这么积级地和我们缔结这个盟约,目的很明白。”贝姆特微笑道:“是啊,同样的,我的目的也很明白。讽刺的是,我们俩各取所需的结果正好一致……都是为了战争,就是这样才有趣。”
“唉,乱世出英雄,连罗兰城主也挡不住野心的诱惑。”费路迪亚感叹。
“应该说男人都是野心的奴隶。”费路迪尔纠正。费路迪亚不赞同:“很多女人也很有野心啊!甚至比男人还大,像南城那帮假正经的娘们暴发户。”
“唔……那么改成举凡人类都是野心的奴隶好了。”
“喂!这是军事会议不是哲学讨论会!要研究回去研究!”贝姆特斥道。其他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光是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吵架就是件很好玩的事了。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搔着后脑勺的动作也如出一辙。
朱烈斯问道:“那么,首领打算怎么做?”
“这就要看对方怎么反应了。”年轻的城主绽开一抹锐不可当的笑容,“我已经把局布好,剩下就看我们的演技,还有配合梅莲可的动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言下之意是对方可能会主动出击。
诸将心领神会,纷纷起身行礼,回去各自的队伍完成调集事宜。
待众人都离开帐子,贝姆特摊开一张军事地图,食指摩娑上面一条像河流般弯弯曲曲的细线,灰眸射出冷光,心道:今次,轮到我反客为主了,梅莲可。
……
与西城的营区遥遥相对,南城军清一色雪白的帐篷林立在灰水河西岸,附瞰就如一只只绵羊,因此草绿色的帅帐就显的特别突出。不知是否巧合,这样的色彩搭配正好和西城相反。
一名将官打扮的女性穿过营区,朝着帅帐快步走去,娇小的身材和圆圆的苹果脸仿佛少女,举手投足却充满久经沙场的战士特有的稳重气度,泛红的金发绑成大辫垂在脑后。
攸地,她停下脚步,视线定在某一点,举步走去。那里聚集着几名伤兵,一个绿衣少女蹲在她们面前似在忙乎什么,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侍女服的女孩。瞥见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