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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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妖怪也没有耳朵,可比千百只耳朵还要了得。众人的心声一字不落,,全都进了那个圆滚滚的大身子,谁敢心怀鬼胎,那真是一桩飞蛾扑火的坏买卖。
“小子,看什么?”帝江一拍翅膀,长长的触须掠空扫来。
方非慌忙低下头去,谁知一眼看去,几乎昏了过去。隐书还在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书上多了一行青色的字迹……勃勃跳心光火照!
身边扑扑连声,红光一闪,老妖怪出现在他的面前,大圆球喷出的热气,直叫方非汗如雨下。
“好小子,你的心跳比谁都快!”帝江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像闻到了作弊的味儿。”
方非傻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隐书神气活现,就在帝江的眼皮底下,石版光白耀眼,字迹的青色,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帝江逼得更近,活是一只大狗,用那看不见的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方非的心脏快要爆炸,面对帝江,他不敢眨眼,也不敢做声,要不是承诺过燕眉,他恨不得和盘托出隐书的秘密。
“好吧!”出乎意料,帝江向后一飘,“小子,当心一点儿。哼,我会看紧你的!”
啪,星拂笔磕在桌上,笔直下落。帝江触须一探,捞起符笔,凑在眼前看了又看,似乎有些困惑,沉默了一会儿,他将笔丢还给方非:“拿好你的笔。唔,你还没答题吗?抓紧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
该死,过去了一个小时,剩下的三个小时,还能干些什么呢?
左近响起了一声哀叹,方非掉头看去,一张桌椅落到地面。座上的男生呆了呆,默默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门外。
紧接着,一个女生也开始下沉,她瞪大眼睛,脸色苍白考试,到了地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到了见高下的时候。后面的定式越来越难,下降的考生也越来越多。有一阵子密如雨坠,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方非的心脏跳动有力,心里生出了一丝侥幸……帝江没有发现隐书,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难道说,这块石版隐身有术,瞒住了这个无所不知的老妖怪?
石版上的符文带了一个“火”字,“聚灵引火符”也有一个火字,莫非这一行文字,就是符法的定式?
他的心跳更快更急,抬头望去,帝江停在高处,俨然一无所觉。
两个小人儿在他心里吵起嘴来,一个理直气壮:“呸,呸,这是作弊,你真是不知羞耻!”另一个弱弱地辩白:“我试一下都不行吗?也许那行字根本就不是定式。再说,只写一道符,也不会影响分数呀!总比、总比得个零分强吧?”前面的小人儿犹豫了一下:“好吧,就写一道,下不为例!”
软弱的念头占据上风。方非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仿照隐书上的符字,一字字地写了起来。刚刚写完,青光一闪,桌面上字迹消失,紧跟着又现出了一道题目:“巽地呼风符一一”
定式是真的!方非还没来得及高兴,隐书上的字符悄然生变,一变为……按东镇北开穴引风。
这一道定式再也直白不过了。方非的内心一阵战栗,好像是饿人嗅到了美昧,久旱逢见了甘霖,溺水者抱住了浮木,寒夜里肴见了火炉一一这样的诱惑实在难忍,软弱的小人又一次得了手。方非犹犹豫豫地抄下符咒,青光忽闪,下一道题目又冒了出来:“坎天唤雨符一一”
方非由衷满足,仿佛上了瘾的大烟鬼,吸了两口以后,再也停不下来。桌上的题目一道接着一道,书上的定式也一条接着一条,每次抄写以前,他都自我告诫“够了,这是最后一次。”可是写完以后,一瞧下面的题目,,忽又忍不住心想:“算了吧,再试一次就好!”
这么写得越多,越是心安理得,软弱的小人大获全胜,正直的念头退到了阴山背后,随它怎么叫骂,就是没人理睬。方非一手拿书,一手持笔,下笔如飞,抄得忘乎所以,主考官好几次路过身边,这小子竟也一无所觉。
帝江是震旦里数得出的老妖怪,天视地听,呼吸千里,还有读心术,可以听人心声。他看方非,只觉处处可疑,从头到脚,.无论神态动作,全都写着“我在作弊”四个大字。可是任由他虚虚实实地耍尽神通,就是瞧不出方非的手段。帝江虽是妖怪,可也深明大义,懂得“拿贼拿赃”的道理,眼看着方非挥毫舞笔,心中真是又气又急。
《震旦·贰·星之子》
【食魂】
周围越来越静,静得有些离奇。方非忍不住抬起头,吃惊地发现,禁室里只剩下了二十多人,稀稀拉拉地浮在偌大的房间,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方非收回目光的时候,四个考生正在同时下降。当他第二次抬头,连他自己在内,禁室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是那个蓝衣少女,女孩儿咬着笔管,举头望天。另一个是位白衣少年,一头浓密金发,面容俊秀白皙,他两眼闭合,仿佛参禅入定,方非注视他的当儿,少年忽的张眼,眸子亮如寒星,在他脸上微微一转,嘴角浮现出迷人的笑意。
〃时间不多了!〃帝江大声提醒,〃你们抓紧一点儿!〃
〃我好了!〃蓝衣少女刷刷写了两笔,忽地站起身来。
〃我也好了!〃白衣少年补了一笔,几乎同时站起。
两个人对望一眼,少年沉着脸,少年带着笑,目光间却有火星迸溅。
〃不许东张西望!〃帝江在方非头上大声呵斥,〃小子,做你的题!〃
方非狼狈回头,眼角余光扫去,那对少年男女翩然落地,并肩走出门外。
偌大禁室,只剩下了方非一人。周遭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禁室中央的少年,就如天地间微不足道的一粒浮尘。
他埋头疾书,符题翻了一页又一页,后面的定式也来越长,有的多达百字,写完一行,又是一行,不知道哪儿才是尽头。时光飞快流逝,过了不知多久,方非写完了一道长长的符文,跟着青光一闪,题目没有出现。少年只一楞,就听当当当一阵钟响……考试结束了!
桌椅落地,方非只觉浑身酸软,他呆了一会儿,收好符笔,站起身来。
〃小子!〃帝江的声音传来,方非一抬头,老妖怪浮在半空,静静将他打量,过了一会儿,帝江说:〃你赢了!〃
火光一闪,圆东西消失了。
〃你赢了?〃这话古怪透顶,方非一时没有回过味来。跨过真谛门槛,花园又在眼前,他深深吸入一口气,风中飘来清冷的花香。
〃方非!〃禹笑笑和简真奔上前来,花园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禹笑笑一脸惊奇:〃你写到现在才出来?〃方非还没回答,简真接口说:〃怎么可能?他一个字都没写,在那儿坐了两个时辰……〃
两人说完,四眼盯着方非征询。小度者心虚苦笑,他这次全靠隐书,实在不足夸耀,便问:〃你们怎么样?〃
〃一般般。〃禹笑笑一派淡定。
〃哎!〃简真连连挠头,苦着脸说,〃那道'叱山咤石符'我以前明明记得,写的时候,不知怎么写错了一个字,结果……不过没事,哼,我还是考了一百七十五分!〃他瞅了方非一眼,不觉挺胸凹肚,雄赳赳十分得意。
〃笔!〃一个勤务踱出大门,举着一支乌油油的毛笔,〃谁丢了笔?〃
简真望见那笔,脸色一变,伸手摸了摸腰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我的笔!我的乌号笔。〃他小跑过去,勤务板着面孔,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也难怪,道者丢了符笔,无异于丢了小命。简真低着脑袋挨训,不敢乱吱一声。
训了足足十分钟,勤务才把符笔还他。大个儿回来时,身子矮了半截,脸色湿漉漉的,又是汗水,又是口水。
这时早过正午,三人急着吃饭,匆匆走出花园,刚到门口,迎面走来两名勤务,其中一人高叫:〃谁是方非?〃
〃我。〃方非心里一沉。
勤务铁青了脸,闷声说:〃跟我们走一趟!〃
〃他做了什么事?〃禹笑笑忍不住问。
〃没你们的事。〃勤务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方非,〃我什么?快走!〃
两人不由分说,将方非夹在中间。少年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完了,作弊的事被发现了,八非天试也结束了。点化人呢……他几乎不敢去想。
这段路长得出奇,方非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身力气。他只盼来一阵风,将他远远吹走;又盼落一个雷,将他活活打死;要不然浑身缩小,变成一只蚂蚁,钻进地洞,再也不出来。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路上清幽寂静,只听见三个人沙沙的脚步声。两个勤务一脸木然,不言不语。方非留意到,他们始终握着符笔,大概是怕自己逃走。
逃?往哪逃呢?素白的影子闪过脑海,方非的心间一阵苦涩。
勤务突然止步,前面一道黑门,年长岁久,斑驳不堪。
〃进去!〃一个勤务厉声喝道。
方非呆了呆,茫然推开黑门,轻轻跨了进去。
屋子里幽沉无光,透着一股阴森气息。琅嬛草的香味扑面涌来,偌大的屋子,充满了起伏跌宕的烟气,好似翻滚的云、汹涌的浪。
云烟起伏两下,冒出来一张人脸。这是一个男子,面容痛苦扭曲,皱着眉,张着嘴,鼻子歪到一边,似在凄厉吼叫。
可是悄无声息,男人挣扎两下,忽又化为轻烟散去。
烟云翻滚变幻,又来一张女人面孔。她长得还算漂亮、还算年轻,清秀的面庞挂着凄惨的表情。她似乎认了命,尽管那张脸还算活的,可她的心却已经死了。
阴森森的房间里出现了两张这样的面孔,方非的心也快蹦了出来。他倒退一步,身后的门已经牢牢关上了。
不一会儿,女人的脸也消失了,一阵微风将他吹散。这一瞬,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见过许多张脸,老的、少的、聪明的、桀骜的……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哀号;有的歇斯底里;也有的一言不发。可他始终要说出来的,人心的秘密就像罐子里的水,只要打破了罐子,水就会顺顺当当地流出来……〃
无数张面孔从烟气里凸现出来,颜色灰白凄惨,神态千奇百怪……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呲牙咧嘴。有的人涕泪交流,似在哀哀嚎哭;还有的疯疯傻傻,露出古怪的笑意;有的面孔在放肆宣泄,挥洒着悲伤和恐惧;有的面孔却顽固的石头,只有透过细微的缝隙,才能窥见隐忍的痛苦。
这真是地狱的变相,只有受孽火煅烧的众生,才会拥有如此可怕的表情!
方非的腿在发抖,心在抽搐。他还能站在原地真是一个奇迹!
〃每张脸我都记得,那可真是愉快的回忆。〃那个声音幽幽叹气,〃这些脸扭曲变形,比起任何图画都要有趣。他们号叫悲泣的声音,真是宇宙中最美妙的音乐。多么有趣的脸啊。每当我独自静坐,就会把他们召唤出来。有他们陪着,我就不会寂寞。〃
一张阴沉沉的脸凑了过来。长长的面孔,巨大的鼻子,眼睛灰冷锐利,薄薄的嘴唇徐徐张开,吐出一口暖暖的白气。
方非猛的意识到,这是一张真人的脸。紧接着,四面的烟雾散开了,所有的面孔带着无声的嚎哭,去了那一个九幽之地。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面前,他托着烟斗,微微欠身,羽衣灰白冷淡,与他的脸色十分相称。
方非望着这人,不由想起见过的魑魅。
〃坚强的神经,顽固的意志。〃高个子盯着方非,仿佛在鉴赏一件古玩,〃不错,你没有被我吓倒,真是一个作案的好料子。〃
他往后退了一步,大踏步走到一张靠椅前,坐了下来,又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方非迟疑了一下,上前坐下。他只觉得这个高个子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说说你的事!〃高个子一面说,一面注视着方非。方非一言不发。他答应过燕眉,绝不吐露隐书的事。
〃好吧,换个说法。〃高个子身子略向前倾,〃你认识太叔阳多久了?〃
少年一愣。本以为对方会问隐书,怎么奇峰突起,又说道太叔阳身上了?他愣了一下,随口说:〃从进来算起,一天两夜。〃
〃你以前没有见过他?〃
〃没有。〃
〃你是一位度者?〃
〃对。〃
〃你的点化人呢?〃
〃我们失散了!〃
〃失散了?〃高个子古怪一笑,〃因为冲霄车的事?〃
方非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大叫:〃你怎么知道?〃
〃坐下,坐下。〃高个子招了招手。
方非颓然坐下,心里满是恍惚的念头。高个子接着说:〃还是来说说你的事吧。听说你是个异见者?〃
〃异见者?〃方非有点茫然。
高个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你反对白王吗?〃
〃白王?〃方非还是摸不着头脑,〃我不认识他。〃
高个子一瞪眼,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他想了想又说:〃你和太叔阳因为白王的事吵过架吗?〃
〃没有,我们很少说话。〃
〃你知不知道,他袭击过一个异见者?〃
〃我知道。〃
〃你知道?〃高个子眯起眼睛,〃你不会因此痛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