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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震旦-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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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八方!”殷若微微一笑,“你来迟了!”

巫夜听了这个名字,浑身一颤:“殷若小姐,你叫他什么?”

殷若嬉笑不答,鬼八方却尖声说:“艳鬼,这小子是谁?”

“艳鬼?”巫夜脸色惨变,不及扬手,殷若反袖一拂,巫夜被一道金色的光绳死死勒住。他使劲一挣,光绳不松反紧,深深勒进肉里,巫夜痛得号叫一声,扑通趴在地上,整个缩成一团。

“他是巫史的儿子!”艳鬼声音十分冷淡,“一个夸夸其谈的蠢货!”巫夜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头碰死。

“巫史的儿子?”鬼八方盯着道者,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好吃!”巫夜只觉下身一阵湿热,身子筛糠似的抖瑟起来。

“好吃也轮不到你!”艳鬼笑了笑,“鬼八方,你乘地龙来干吗?”

鬼八方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遇上一点儿小麻烦!”

“小麻烦?小麻烦也叫你做了钻地的耗子吗?”

“没你的事!”鬼八方扬声尖叫。

“你去红尘,拿到隐书了吗?”

鬼八方眸子一转,死死盯着黑衣人:“这事你该问问他,这个卑鄙的叛徒,可耻的败类!”

艳鬼目透讶色,望着黑衣人说:“影魔,这话怎么说?”

“我哪儿知道?”影魔冷冷说,“他不是发疯,就是闪了舌头!”

“胡说!”鬼八方两眼喷火,声音却十分柔和,“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身下的地龙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冲着影魔露出了黄乎乎的牙齿。

“个人喜好而已!”影魔口气倦怠,“鬼八方,管好你的畜生,要不然,我把它的大癞头塞回腔子里去!”

“说大话的家伙!”鬼八方呷呷尖笑,“我知道你是谁。你帮助那个丫头把我引开,你用的遁光跟她一模一样。呷呷,南溟岛,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地龙应声怪叫,猩红的舌头伸得老长,几乎舔到了影魔的脸上。冷不防黑衣人左手突出,攥住那只独角,忽地向下一按。

双方的大小不成比例,影魔比起地龙,就像是见了老虎的老鼠。可这一按,妖兽下颚着地,上颚好似铡刀落下,长舌来不及收回,竟被活活咬成两段。

地龙快要疼昏了,他的嘴巴合在一起,不能咬,也不能叫,想要挣扎起来,头上却似压了一座大山,唯有四肢乱刨,将流沙刨出了一个大坑。

“呀!”鬼八方一斗双袖,飞到空中,吐出血红的长舌,舌头山东惨白的光亮。

“有意思!”影魔的长矛就地一插,右手抖出了一阵毛笔。

艳鬼心头一沉。这两人一旦交手,势必惊天动地,这片废墟难逃劫数不说,就连血山、死水,只怕也要遭殃。

她忙转念头,正想设法劝解,忽听地下传来一个声音……

“如果我的左膀打伤了右臂,那可真是有趣极了!”

这声音阴沉、苦闷,闷雷似的滚过地底。随着声音,地面的流沙聚聚散散、凸凸凹凹,化为一张巨大的人脸,沙子流动不息,五官起初模糊,渐次分明起来……双颊瘦削,额头高耸,鼻梁狭窄挺直,势如新磨刀锋,眼睛凹陷下落,像是两口枯井。

“太久了,我等得太久了……”沙脸如此巨大,当他开口说话,整座废墟也抖动起来。

“……影魔,放开地龙!”沙脸人闷声说,“鬼八方,把你的舌头收回去!”他说这话时,眉眼飞动,就与常人没有两样。

影魔哼了一声,抬起手来,地龙呜咽着退了回去。鬼八方也收回舌头,轻飘飘落在地龙背上。一股流沙裹着断舌,笔直送入了妖兽的嘴里,血光一闪,两截断舌连接如初。经过这一番教训,地龙凶焰尽失,形同挨了打的小狗,舔着爪子,发出呜呜的哀鸣。

“魔师!隐书没得手,因为……”鬼八方恶狠狠盯着影魔,“我们阵营里出了叛徒……”

“够了,够了!”沙脸人打断他说,“红尘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好吧,先来说说你,鬼八方,你任性而又自大,就和你的前身一样没有脑子……”

鬼八方面涌怒气,嘴里长舌出没,发出咝咝尖啸。

“……你大张旗鼓,把肥遗带到了红尘。你放任法力,让妖怪到处逞凶。你在阴灵古洞设下黑坛,又把守坛者远远调开,好让对手乘虚而入。你刚愎自用,不听忠告,反而害了你忠心的魔徒……这里面,最不可容忍的是,你没有拿到隐书……换在以前,我会拆你的骨头,将你打回万劫不复之地……”

鬼八方听到这儿,眸子飘来飘去,流露出一丝恐惧。

“可我原谅你,鬼八方!”沙脸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变得十分柔和,“我会继续引导你的天性,五九之会到来的时候,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五九之会?”鬼八方神色困惑,“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不!”沙脸人闪过一丝苦涩,“我犯了一个小小错误。就是这个错误,叫我呆在这儿生不如死!看着吧,五九之会还没有完,当它真真到来的时候,你们都会大吃一惊!”

“至于你,影魔!”沙脸人露出深思表情,“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隐书,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你找错了人!”影魔答得利落,“我干这件事不合适!”

“影魔!”沙脸人的声音十分苦涩,“你的心还不够决绝!你做的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斩不断浅薄无聊的亲情。你要记住,亲情只是弱者的牢笼,而你,注定是强者中的强者。如果我一旦毁灭,你还要继承我的寂灭锋,魔道的主宰,不该是一个软弱的男人!”

“什么?”鬼八方又妒又恨,“你要把大魔师传给这个叛徒?他不配!他应该交出寂灭锋,交出主宰之矛……?”

“交给谁?交给你吗?”铁面人似乎在笑,“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拿它,用你的屁股吗?”

“呵!”艳鬼忍俊不禁,掩口失笑,“你这个缺德鬼!”

“你侮辱我?”鬼八方声音柔和动听,“姓燕的,你敢侮辱我,我要把你剁成肉泥!”

“来呀!”影魔冷冷补上一句,“你不会只有一张嘴吧?”

鬼八方血口怒张,一道水桶粗细的白光破空射出。咻,一道沙网同时飞起,白光宛如货物,在沙网中扭动挣扎,光芒越来越暗,渐渐泯灭消失。

“魔师……”鬼八方脸上微变。

“鬼八方!”沙面人高叫,“你要在我面前动武吗?”

鬼面人哼了一声,瞅了影魔一眼:“都是他逼的!”

“动手的是他,我可什么都没做!”影魔摊开两手。

鬼八方气得发抖:“你个无赖,我要把……”

“住口!”沙脸人露出厌烦神气,“吵来吵去,都是废话,再说一句,我要隐书!不管是谁,把那东西给我带来!”

“我知道隐书在哪儿!”鬼八方阴阴叫道,“它在南溟岛的丫头手里。大魔师,我马上召集大军,攻打南溟岛,捉到那个丫头……”

“蠢才!”影魔咕哝一声。

“你说什么?”鬼八方两眼瞪来。

“他说得没错!”沙脸人叹了口气,“隐书没在那丫头手里,隐书的主人另有其人……”

“谁?”鬼八方神色诧异。

“我想我知道谁!”沙脸人沉思一下,高叫一声,“无相魔……”

“无相魔?”艳鬼心里奇怪,“他没来呀!”

“不!”影魔冷冷说,“他来了!”

艳鬼扭头四顾,沙海茫茫,空无人影。

“他在哪儿?”女子不胜困惑。

“呷呷……”石像下传来一阵闷笑,艳鬼低头望去,脸色微微一变……鹿耀的“尸体”动了起来,一声长笑,道者翻身跳起,摇了摇头,甩去了满头的沙子,笑嘻嘻地说:“好沉,这一觉睡得好沉!”

“是你!”艳鬼神情古怪,“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死东西!”

“殷若小姐!”鹿耀一副局促羞怯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叫我吗?我是大闷蛋鹿耀,好害羞的孩子,殷若小姐,你真的私心里喜欢我吗?”

“去死!”艳鬼捏了一个沙球,恶狠狠掷了过去,鹿耀闪身躲过,两手叉腰,哈哈大笑。

“咝咝!”鬼八方连连吐舌,“无相魔,你的本领越发高明了,连艳鬼也骗得过!”

“一般般!”鹿耀的双手插进兜里,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要是骗过铁面人,我就更高兴了……”他收起笑容,瞥了影魔一眼,“铁面人,改天让我骗一次好吗?”

“随便你!”黑衣人的语气还是那么懒散。

“无相魔!”黑衣人又叫了一声。无相魔摇晃着走上前去,笑嘻嘻地说:“大魔师,你叫我吗?”

“你去带一个人来。”沙面人顿了一下,“记住,我要活的!”

“小事一桩!”无相魔伸出手来,打了个响指。

“不能轻敌!这个人不简单!”

“你放心!”无相魔咯咯直笑,“我会用打老虎的力气来捻死蚂蚁!”

“唔!”沙面人吐出了一口长气,“我饿坏了。艳鬼,我要的魂魄呢?”

“在这儿!”艳鬼笑嘻嘻踢了巫夜一脚,后者已经痛哭流涕。

“巫史的儿子?”沙面人瞥了巫夜一眼,阴恻恻一笑,“我跟你的父亲可是老朋友啊。呵,巫氏的魂魄,辛辣带酸,充满了嫉妒和野心。很好,很好,这是我喜欢的味道!”

沙面人张开大嘴,露出了一个幽黑的深渊,深渊里蹿出一道匹练似的绿光,嗖的缠住巫夜,冉冉拖到了深渊上方。

巫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奋力挣扎,可就像落进蛛网的虫豸,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那片绿影。他的身子透出淡淡的彩光,一丝一缕地流入深渊,道者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了一阵痉挛。

深渊里响起了一声满足的叹息。绿光消失了,巫夜的身子打了个旋儿,向着远处抛了过去。

肉体推动魂魄,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刚一落地,沙里就窜出无数只三尾蝎,螯挥尾动,展开了一场血肉的盛宴。

“我的感觉好多了!”沙面人闭目沉吟。

一声洪亮的唳叫,大漠为之震动,天空刹那一暗,浓重的阴影遮盖了大地。

“唔!”沙面人张开双眼,眸子在黑暗里幽幽发绿,“风巨灵回来了,让我们来看看,它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银白的迷雾在飘浮,紫树高入云端,淡金色的叶子遮天蔽日,树干上寄生了许多菌朵,白如雪,大如盘,恰似路灯高挂,发出清冷的银辉。

树上的藤萝挂满了碗大的奇花,花瓣开合不定,花蕊好似蠕动的虫子,突然一阵风来,呼啦,满藤的花朵尽数蹿起,如鸟似蝶,在林子里翩翩飞舞。

方非叫这飞花吓了一跳,倒退中踩到了一个活物。本以为踩中了毒蛇,少年慌忙跳开,低头一看,却是一丛低矮的灌木,灌木收拢枝叶,慢吞吞地缩回泥里。

前方的笑声越来越小,忽又变成幽幽的哭泣。哭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随风送来窃窃私语,似有多人聚会,正在密商某事。方非凝神去听,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穿过一条密径,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了一棵苍碧的大树,树高不过十米,树身却有十人合抱,比起参天的紫树,它看上去又矮又粗,活是一个佝偻的侏儒。矮树的上方,紫树枝丫交错,结成了一座高大的树厅,穹顶上白菌繁密,冷光交织,水银似的流淌下来。

低语声分明来自矮树。方非心中加快,走到矮树下面,鼓足勇气大叫一声,“有人吗?”

树上沉寂一下,枝叶刷地分开,钻出来一张青郁郁的人脸,眼珠乱动,裂开一张大嘴,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

方非吃了一惊,险些儿掉头跑掉,他好容易稳住心神,想要招呼那人,可是目光向下,心子又被掐了一把。

这是一张什么脸啊?颈项以下空无一物,绿发纠缠一起,挂在树梢枝头。

这不是人,这是一颗人头!

人头还在狂笑,落进方非耳中,无异于肥遗的怒吼。更离奇的还在后面,枝丫间人语不断,一眨眼的工夫,接二连三地钻出来十多颗人头,或哭或笑,或沉默,或尖叫,或者欢天喜地,或者愁眉苦脸,十人十面,各不相同。

方非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冷不防小腿一紧,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他摔了一跤,回头看去,缠腿的是一条树根。他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挣扎,粗大的根须纷纷拨起,势如章鱼解手,胡乱缠绕过来。

少年动弹不得,呼吸十分艰难,头顶笑声大作,呼啦啦响成一片,有狂笑,有窃笑,有得意的笑,有恶毒的笑,千奇百怪,让他更加恐惧。

“我要死了吗?”他惦念闪过,面前树根一动,似有什么就近窥视。他凝神一看,几乎叫出声来……树根的节瘤处乌珠转动,居然长了一只眼睛。

眼珠死死地盯着他,大如鸡蛋,青黑发亮,方非毛骨悚然,忽然想起魅剑还在手中,当即手起剑落,狠狠插入了那只怪眼。

乌珠迸裂,汁液溅了他一头一脸,液体并不腥秽,还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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