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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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三生石,还有一个传说。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富家子弟名叫李源,他因为父亲在变乱中死去而体悟人生无常,发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献出来改建惠林寺,并住在寺里修行。寺里的住持圆泽禅师,很会经营寺产,而且很懂音乐,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着谈心,一谈就是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有一天,他们相约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眉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上,圆泽却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圆泽只好依他,感叹说:“一个人的命运真是由不得自己呀!”于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边,看到一位穿花缎衣裤的妇人正到河边取水,圆泽看着就流下泪来,对李源说:“我不愿意走水路就是怕见到她呀!”李源吃惊地问他原因,他说:“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的儿子,因为我不肯来,所以她怀孕三年了还生不下来,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现在请你用符咒帮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后洗澡的时候,请你来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为证明。十三年后的中秋夜,你来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来和你见面。”
李源一方面悲痛后悔,一方面为他洗澡更衣,到黄昏的时候,圆泽就死了,河边看见的妇人也随之生产了。三天以后李源去看婴儿,婴儿见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便把一切告诉王氏,王家便拿钱把圆泽埋葬在山下。李源再也无心去游山,就回到惠林寺,寺里的徒弟才说出圆泽早就写好了遗书。
十三年后,李源从洛阳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圆泽的约会,到寺外忽然听到葛洪川畔传来牧童拍着牛角的歌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长存。”意思是说,我是过了三世的昔人的魂魄,赏月吟风的往事早已成为过去;惭愧让你跑这么远来探望我,我的身体虽变了心性却长在。
李源听了,知道是旧人,忍不往问道:“泽公,你还好吗?”牧童说:“李公真守信约,可惜我的俗缘未了,不能和你再亲近,我们只有努力修行不堕落,将来还有会见面的日子。”随即又唱了一首歌:“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寻已遍,欲回烟棹上瞿塘。”意思是说,生前身后的事情非常渺茫,想说出因缘又怕心情忧伤;吴越的山川我已经走遍了,再把船头掉转到瞿塘去吧!
牧童掉头而去,从此不知他往哪里去了。
又过了三年,大臣李德裕启奏皇上,推荐李源是忠臣的儿子,又很孝顺,请给予官职。于是皇帝封李源为谏议大夫,但这时的李源早已彻悟,看破了世情,不肯就职,后来在寺里死去,活到八十岁。
圆泽禅师和李源的故事流传得很广,到了今天,在杭州西湖天竺寺外,还留下一块大石头,据说就是当年他们隔世相会的地方,称为“三生石”。
这个传说是爷爷亲口讲给我听的。在讲这个古老的传说时,爷爷和我正坐在地坪里的老枣树下乘凉,爷爷一手轻摇蒲扇,两眼没有焦距地看着满天的繁星,让我感觉他像是想要飞升到繁星上去,又让我感觉他是想返回到圆泽禅师和李源的那个时代去。
我曾问过爷爷,世上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三生石”。
爷爷却给我念了一首我听不懂的诗:“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我当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些话说得很深很奥秘。
在遇到栗刚才与姚小娟的问题时,爷爷竟然提到了三生石,可见爷爷对眼前的事情也是束手无策,或者说,爷爷是不想依靠自己的掐算来预测他们的孽缘,即使要帮他们也只能依靠其他的方式。比如三生石。
如果爷爷身边站的是一个未上年纪的人,或许那个人将爷爷的话当做耳边风了,一刮就过。但是爷爷身边的那个人恰好是马老太太,她是跟爷爷差不多年代的人。爷爷的话如同一阵凛冽的冷风,让马老太太打了一个激灵。
马老太太的眼睛又瞪圆了,问爷爷:“三生石?你怎么提到三生石?难道是她上辈子的丈夫找过来了?我虽然操心她的婚事,可是总不能让她跟一个鬼待在一起吧?”马老太太显然把姚小娟的状态归咎于她上辈子的已经成为鬼的丈夫的纠缠了。后来的事情证明马老太太的猜测没有大错,但是也不全对。
马老太太满脸愁云地看着屋里的孙女。
“来吧,吸我的血吧,取走我的身体吧!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赤着身子的她朝漆黑的陶罐招招手,仿佛要将心仪的情人从陶罐里召唤出来。
“我们要找到她的三生石。”爷爷不无忧虑地说。
62。
“三生石是能找得到吗?”马老太太双手一颤。
“不然解决不了小娟的问题。”爷爷没有说能不能,却这样回答道。
“不用去找三生石,找我就可以了。”突然一个声音从爷爷的身后响起。
爷爷和马老太太都微微一惊,转过头去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是你?你怎么来了?”爷爷惊讶不已,他上上下下打量那个人,仿佛是刚刚认识一般。但是那个人明显不是陌生人,他就是做棺材的好手栗刚才。他的眼睛还有些发红,显得有些委靡。
栗刚才笑道:“您刚才跑到那老远的地方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加上昨天晚上我跟您说了那些东西,我想如果有事,自然不会跟我没有关系,甚至跟我跟您说的那些东西有关系。”在说话的过程中,栗刚才屡次拿眼瞟瞟屋内的姚小娟。
屋内的姚小娟如一头发情的小野兽,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的“伴侣”。但是当看见门口这个新来的男人时,她顿时安静了下来。她突然觉得有些羞涩,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忙将手中的陶罐挡住主要部位。可是,那个陶罐实在不够用。
“咦?你一来她就安静了。”马老太太第一个发现不同寻常的情况。其他人以为马老太太的语言中对栗刚才充满了感激之情,但是接下来的话令所有人吃惊。
“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情爱蛊?为什么要对她下粘粘药?”马老太太词严厉色地叱问道。众皆哗然。
“我没有给她下蛊。”相比之下,栗刚才显得平静多了。
“你没有给她下蛊?那为什么见了你之后她会变成这样?而你刚刚到这里,她就安静了下来?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这点明显的区别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再说了,你敢否认你会蛊术吗?”马老太太得理不饶人。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给她下蛊。”栗刚才还是很平静,“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个陶罐中的鬼仔。”
栗刚才的话一出,众人更是骚动不已,议论纷纷。因为不止一个人听见姚小娟说要养鬼仔。
栗刚才继续道:“本来我也不知道的。马岳云师傅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跟另一帮人纠缠在一起。我知道,马师傅跑这么远来找我,绝不是因为一点点小事或者没有任何事。他只是隐而不说。只要我稍微想一想,联系到昨晚跟他讲的话,还有昨晚发生的事,就知道马师傅找我正是由于……”说到这里,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很明显,他还不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梦的事情。
“由于什么?”马老太太问道。
“由于昨晚见过面的姚小娟。”栗刚才的话转得很快,没有露出马脚。
“由于她?”马老太太不肯相信。
“我在追着马岳云师傅到画眉村来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还不确定。但是走到老河那个桥上时,我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断。”栗刚才说道。
“为什么?”这次发问的是爷爷。其他人停止了私下的小声议论,都将目光集中在这个外村的男人身上。
“因为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我觉得很熟悉很熟悉,但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熟人。”栗刚才的脸抽搐了两下,他有些紧张了。
“骗人!”马老太太大喝道,“既然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怎么可以说是很熟悉的人?你分明是骗人!别以为我们没有后脑勺!”
“我在村头看到了一个乞丐婆婆,她正在老河那里吃一个发了馊的馒头。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大吃一惊。您可以说我骗人,因为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确实以前没有见过那个乞丐婆婆,但是瞬间有了熟悉感。并且,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这时,我就更加确定马岳云师傅去找我是为了姚小娟的事情了。”栗刚才道。
旁边一人插言道:“你还别说,那个乞丐婆婆很诡异。我们去把小娟从苦楝树下抬回来时,她还拦在路口要小娟手里的苦果。”
爷爷想起那个乞丐婆婆跟狗争食的一幕,也觉得那个婆婆不正常,但是哪里不正常又说不出来。
马老太太越听越糊涂,不过她对这个外村人的疑虑少了许多,她眯着眼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看到乞丐就知道马师傅找你是为了我们家小娟的事?”她侧头又问爷爷:“小娟的事跟他有联系吗?”
不等爷爷作答,栗刚才又道:“娭毑(方言,对老人的敬称),您不用问马师傅,我可以告诉您,我跟您家小娟有着很深的联系。不过这个联系不是现在的,而是上辈子的。”
栗刚才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众人重新议论纷纷起来。有的人说他烧坏了脑子,有的人说他骗术太低级,有的人两眼盯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不过,当中最吃惊的,当属爷爷。
虽然爷爷知道了栗刚才和姚小娟的梦,早就猜测他们上辈子有联系了,但是他们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梦,栗刚才怎么会确定爷爷的猜测呢?
马老太太本来就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听他这么一说,马老太太更是弄不明白了。她看了看屋内的姚小娟,又看了看面前的认识不久的男人,两眼充满了迷惑。她颠着小脚走到栗刚才的面前,用皮肤松弛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这话可……可不能乱说的哦……你……小娟……上辈子?”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但是您一定会相信马岳云师傅,对不对?您刚才也听马师傅说了三生石三个字,是不是?马师傅之所以说起三生石,就是因为我跟你家姚小娟上辈子有纠葛,这辈子要将纠葛理清。”栗刚才的脸上又是一阵抽搐。
63。
马老太太很难立即相信栗刚才的话,呆呆地看了栗刚才半天,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我……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上辈子?上辈子的事情不是……不是会忘记的吗?孟婆汤……对……我们投胎的时候都会喝孟婆汤的,怎么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呢?”
栗刚才扶住脸色苍白几乎跌倒的马老太太,安慰道:“您不要着急,不管您信不信,我跟你家小娟说几句话,也许她就记起我了,就不会这样精神失常了。”
马老太太吃力地抬起手,握住栗刚才的手,问道:“你刚才说看见了什么乞丐婆婆,那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栗刚才咬住了嘴唇,半晌才说出话来,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非常非常惊诧的,以至于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无法使自己相信:“那个乞丐婆婆就是……唉,叫我怎么说呢?”
爷爷拍拍栗刚才的后背,说道:“别急,慢慢说。”
栗刚才看了马老太太一眼,道:“上辈子你家小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那个乞丐婆婆则是那个大户人家的正房妻子。”
马老太太问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上辈子你在里面是什么人物?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小娟?你又怎么认识那个乞丐婆婆的?”
栗刚才欲言又止。
爷爷理解栗刚才的处境,连忙上前为栗刚才说话:“哎,您看看您,小娟都成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跟他刨根问底,这不是耽误正事儿吗?快快快,您让一下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说不定他就能治好你家小娟的病呢。”
马老太太连忙说好。
栗刚才进了门,朝着裸着身子的姚小娟走过去。“把陶罐放下。”栗刚才低声道。
陶罐是唯一可以遮掩她的身体的东西,她自然不会轻易放下。
栗刚才缓和道:“你知道吗?我们在上辈子遇到过的,并且发生了很多很美妙的事情。那时候,我是一个贫穷落魄的风水先生,你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漂亮小妾。”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靠近她。
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号叫疯狂,安静得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猫,而太阳发出的光芒似乎来自栗刚才的身上。
“蛊!”爷爷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他不敢大声说出来,但是他确确实实闻到了蛊的气味,那种气味的感觉说不出口,有些暗香,有些闷人,但是好像又没有香气,也没有很闷的感觉。一般的人几乎闻不到那种气味,只有大门口的一只狗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