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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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啥呢?再急哪里有儿子的终身大事重要?”蛇贩子作色道。
张蛇人不耐烦道:“什么终身大事?好好,我怕了你,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呢?好好,你说吧。”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不快。
蛇贩子见他答应,喜形于色,咂了咂嘴,道:“我以前也玩过蛇呢,只不过没有你这么厉害。我玩了一段时间就放开了。”
“哦?”张蛇人听蛇贩子说他自己也曾耍蛇,顿时来了三分兴致。他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将姿势摆正,准备认真听这个蛇贩子说过去的事了。“那你为什么到后来不玩蛇了呢?”张蛇人侧身问道。
“咳,还不是因为娶了现在这个婆娘!”蛇贩子的答案令张蛇人一惊。躲在隔壁偷听的张九也浑身一颤。张蛇人急着想知道原因,于是急急催促他。而隔壁的张九脑海里想的比他父亲要多要杂。
“你要问我,耍蛇跟娶媳妇有什么干系,是吧?”未等张蛇人问出来,蛇贩子早已料到。“呵呵,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但是我跟我媳妇都很清楚,那是一件真真实实发生的事。因为知道别人很难相信,所以我一直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什么事?这么神秘?”张蛇人一边问道,一边还不忘给蛇贩子的茶盅里添茶加水。
“不怕告诉你,在我跟现在的媳妇结婚之前,我跟一条蛇有过一段情事。我后来不耍蛇了,也是因为这个。”蛇贩子直爽地说道。
“跟蛇?”张蛇人放下茶杯,将信将疑地问道。
“是啊。”蛇贩子拿起倒满的茶,轻轻喝了一口。“我耍蛇后不久,就有一个蛇精来找我了,说我救过她的一条命,她要来感谢我。我开始不信,以为哪个朋友故意找个美女来诓我,故意让我出洋相。但是那个蛇精说,某年的某天,在某座山上,我在路上看见两条蛇斗得不可开交。正在它要被对手咬死的时候,是我把那只略占上风的蛇捉走了,它就捡了一条小命。”
“我就喜欢会斗的蛇。”张蛇人说道。
“对,我也只是喜欢那条会斗的蛇,另外一只负伤的蛇我是看不上才放了的。”蛇贩子道,“但是那条逃走的蛇以为我是有心救的它,所以找我来报恩。她说出的时间和地点还有当时的情况都跟我当初遇到的一样,而当时我是一个人上山的,没有别人知道。即使是我朋友要耍我的话,他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张蛇人点头。
张九在隔壁房间静听。他隐隐感觉那个蛇贩子知道他在偷听,并且蛇贩子的本意就是要讲给他听,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你就答应了?”张蛇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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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你是没有遇到,如果年轻时候的你遇到这种事情,你是接受还是拒绝呢?”蛇贩子神情自若道。
“就算这样,那跟你后来没有耍蛇了有什么关联?”张蛇人问道。
张九后来说,他当时两手扶门,将耳朵贴在门上,生怕有一字半句走漏了。他的父亲自然是不知道儿子已经醒了过来,并且他儿子心里担忧着的是他将要卖出的蛇的命运。
而在张九偷听蛇贩子的回忆的同时,爷爷扛着锄头从田埂上朝我走过来,裤腿上沾着点点斑斑的泥巴。在我的记忆里,那些田地里的泥巴有着一股特别的香味,是童年的香味,如一个睡熟的婴儿;是回忆的香味,闻得着却摸不着;是伤心的香味,虽香却阵阵刺痛我的心。爷爷说过,人就是女娲用泥巴做的,所以人最后还是要混合到那些泥巴里面去。
“奶奶的事情忙完了吗?”爷爷走到我面前,放下锄尖锃亮锄尾生锈的锄头,笑呵呵地问道。
我点头道:“是的。她就担心你偷偷去了张九家,叫我三番五次去柴捆上看你在不在。”
爷爷道:“她没答应,我哪里敢去呢!”
这时奶奶走了过来,蠕了蠕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田里的水都弄好了吧?可别坏了庄稼。”
爷爷道:“今天不下雨,过两天也会下雨的。不用担心田里。我把水沟的缺口填了合适的高度,水多了自己会溢出,水少了自己也会涨满。”在填水沟的高度方面,爷爷要比我爸爸厉害多了。到了关键时节,我爸爸下雨也要去看水,晴天也要去看水。但是虽然他看得勤,但是要么收割的时候田里水太多,割禾的时候脚陷进稀泥里拔不出来;要么耕田的时候水太少,健壮的水牛耕了五分田就走不动了。
而爷爷扛着锄头出去看一趟后,大半个月都不用再去看一次,晴天下雨也不管。爸爸一直想从爷爷这里学填水沟的方法,爷爷教了好几次,爸爸都没有学到一丁点儿。怨不得妈妈经常说我身上的基因都是遗传马家的。
奶奶跟爷爷过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爷爷不是夸口。她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温馨道:“我家乖外孙将来可不要种田,千万要认真读书,早晚脱了这个锄把运。”奶奶的“锄把运”的意思就是做农民。
爷爷立即反驳道:“锄把运不见得就不好啊。亮仔,你姥爹曾经去过城里做过几天官呢。可是一段时间过去后,你姥爹就厌倦了。”
“哦?姥爹还做过官?”我惊讶地问道。
“因为就做了很短一段时间,所以家里人都很少说这事。呵呵。”爷爷笑道,他的笑意里没有任何得意,平淡如水,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经过洞庭湖的时候还吟了一首诗。”
“诗?”我很少听到别人提起姥爹生前还喜欢吟诗。作对倒是常有的事。爷爷说过,原来的秀才举人,见了面就喜欢出一个难对的对联,专门找人为难,借此显示自己的才华。但是从来没有谁难倒过姥爹。
爷爷仰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池塘,道:“那首诗是你姥爹经过洞庭湖的时候作的。那首诗是这样的:洞庭湖中水开花,身挂朝珠不爱他;世上只有种田好,日在田中晚在家。”
我对诗没有什么研究,也就不能在平仄和意境上作相应的评判了。不过这首诗乍一听来,感觉还蛮好。
“当官都不如种田呢。”爷爷道。
奶奶立即抢言道:“你怎么教育他的?不当官?当官有什么不好的?学你这样种一辈子田就有出息了?真是的,没见过这样当爷爷的人!还好意思说!”
奶奶还要说什么,刚好一个年纪跟奶奶不相上下的老婆婆走了过来。她热情地邀请奶奶道:“娭毑,李姥姥家来了外地的孙媳妇,我们一起去看看?”
奶奶听了她的话,立即感兴趣地跟着走了。
看着奶奶走远了,我小声问爷爷道:“张九那边你不准备去了?”
爷爷又将锄头扛起来,然后问我道:“现在去?你奶奶知道了怎么办?”爷爷向来都要奶奶首肯或者默认,他才会安心地去做事。以往奶奶从没有直接拒绝过爷爷的请求,但是今天看来奶奶是绝对不会退让半步了。
“那怎么办?你就不管那条竹叶青蛇了?你可是答应过张九的。”我对爷爷的态度不满,但是我也知道奶奶的脾气。
爷爷朝昨天遇到张九的小山上望了一眼,迈开步子道:“能不能救那条竹叶青,其实还要看张九自己。”
“……其实还要看张九自己啊。”蛇贩子莫名其妙说出一句毫不搭题的话。
“你说什么?”张蛇人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愣,忙把那双迷惑的眼睛看向座旁的老熟人。“还要看张九自己?”
蛇贩子被他一问,自己也是一愣,连忙将放到嘴边的茶缩回,讶问道:“我说了什么?”
躲在隔壁的张九更是吓得打了个冷战。他早就认为蛇贩子那番话是讲给他听的,但没承想那个蛇贩子突然将他的名字说了出来。他一惊,双手失措,将门弄得“哐当”一声响。堂屋里的两个人立即同时朝张九的睡房看去。
“张九!”张蛇人厉声喝道。
“唉——”张九见被发现,连忙答应一声,打开门来,蓬头垢面地站在一个捉蛇一个贩蛇的长辈面前。那丢在地上的蛇也看到了张九,立即腾的一下立起了一尺来高,蛇信子吐得更欢了。
“你干什么呢?”张蛇人仍旧虎着脸。他对张九这种偷听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和愤慨。
“我……我……”张九嚅嗫了片刻,眼睛的余光瞟到了堂屋一角的脸盆,立即灵光一闪,说话也流畅了,“我找脸盆洗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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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亲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指着角落道:“脸盆在那里,自己打了水洗脸吧。顺便带一桶水来。缸里快没水了。”
张九假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到墙角,拾起脸盆往外走。编织袋里的竹叶青一直看着他走出门,但是张九不敢多瞟竹叶青一眼。走到门侧,他站住了,听蛇贩子将他的经历讲完。
蛇贩子继续讲:“我是在冬天结婚的,当时那个蛇精回到洞穴里冬眠了。所以我的婚礼举行得比较顺利。但是我媳妇经常在梦中被吓醒。”
“为什么?她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张蛇人问道。
“不,她说她睡着睡着就感觉浑身冰凉,几乎要死去。”蛇贩子摇头道,“她说她是被冻醒的。可是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被窝里热烘烘的。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加盖一层被子。可是她还是经常在半夜里被冻醒。”
“不会是身体出毛病了吧?”张蛇人问道,“我见过患冷病的人,三伏天都要穿着棉袄。”
“哦?这种病我倒是没有见过。”
“那个患病的人是一个狠心的后妈。那个女人到了数九寒天也不多给丈夫带过来的孩子买一身保暖的衣服穿。后来那个小孩子冻得生病,不久就死了。”张蛇人道,“到了第二年的三月,某一天那个女人正在家中洗菜,突然感觉背后某一处冰凉,像是一块冰贴在背上。过了一会儿,那股冷气移到了腹部。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不停地寻找能够治好她的怪病的医生,但是那股寒气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医生治疗这里,那寒气又跑到那里;等医生治疗那里,寒气又跑到这里。有时一天要移动好几个地方。弄得医生也束手无策。”
“到现在她还这样?一直没有好?”
“后来听某个老人说,这是她儿子在报复她,拿着冰块往她身上贴呢。叫她烧些纸衣服给儿子,她也不听,到了现在还是冻得哆嗦。夏天里,柏油路都被晒软了,她却还要围着火炉烤火。”张蛇人道,“你媳妇是浑身冰凉,那跟这个女人不一样吧?”
蛇贩子点头道:“我媳妇是个好人,没有做过亏心事,肯定跟你说的那个人不一样咯。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到处找医生治疗,可是收效不大。冬天过去之后,有一天夜里我和我媳妇突然被一个声音吵醒。睁开眼来,发现那个蛇精站在我们床前,那个蛇精脾气大发,怪我媳妇睡在了她的位置上,叫我媳妇滚开。幸亏我媳妇从来没有做过恶事,蛇精只在旁边大喊大叫,但是不敢碰她。后来蛇精把气撒在我身上,用指甲掐我,掐得我青一块紫一块。”
“你们天天被她这么烦?”张蛇人问道。
“之前确实天天被她烦得不得了,她说我对她还是有情意的,就是因为我媳妇才使她和我分开。我喜欢耍蛇嘛,她就以为我很喜欢蛇。”蛇贩子道,“后来请了道士呀和尚呀,来给我驱蛇精,可是要么遇到了诈骗,要么就是人家自认为道行浅,对付不了蛇精。”
“那你后来怎么办的?”
“后来呀,我一寻思,既然蛇精认为我是喜欢蛇的,那我偏偏就不耍蛇了,转而贩卖蛇,将蛇送到餐馆或者二胡厂,捉到了好蛇我拿来浸酒喝。”蛇贩子恶狠狠道,仿佛对面坐的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那条纠缠不清的蛇精。
“呵呵。”张蛇人干笑道。他肯定回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转行卖蛇的事情。
“再后来呀,那蛇精一见我家的大玻璃酒瓶里浸着毒蛇,吓得再也不敢来我家胡闹了。”蛇贩子得意扬扬道。
张蛇人道:“其实也不能尽怪蛇精哪,谁叫你当初抵挡不住诱惑呢。既然你跟她好过,那也不该做得这么绝情啊。”
站在门侧偷听的张九心头一热。
张蛇人又道:“不过蛇跟人哪里会有结果呢。”
张九的热气还没有散去,就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接下来,张蛇人和蛇贩子扯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张九放轻了脚步走开,来到压水井旁边打了一盆水洗了脸,又接了一桶水拎进屋。父亲和蛇贩子还在谈笑,根本没有答理在堂屋里走来走去的张九。只是那竹叶青的脑袋跟随着张九的脚步摆来摆去。
“好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要走啦。”蛇贩子跟父亲握了握手,准备告别了。
地上的蛇们仿佛能听懂他们的话,立即窸窸窣窣地爬动起来。似乎它们也知道,到了蛇贩子的手里,等于离见阎王爷不远了。牛被宰杀之前都会流眼泪,蛇也有着同样灵敏的预感。很多动物都比人类的预感要强。
对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