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我,别扑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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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和颜悦色,一会儿满面阴云。
“孟叔叔,我妈妈要把我卖给你,是不是?”他抽抽搭搭地问,吸了吸快流到上唇的鼻涕。
孟泽成看我一眼,我也看他一眼。
“不是。”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
孟泽成脸上的阴霾散去,眼神也柔和起来,“先在我这住着,过一阵,你爸爸妈妈都会回来接你。”
犹豫一会,小宇点了下头,擦擦眼睛,目光变得凶恶,“你干嘛把我妈妈带到楼上?!”
“我们上去谈事情呢。”孟泽成撒谎撒得如鱼得水。
“可我妈妈明显不想跟你上去!”小小的拳头又攥紧了。
孟泽成歪起头,笑了,“你妈历来都这样,想,就说不想,要,就说不要,口是心非是她的专长。”
小宇懵懵懂懂看向我。
他不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
我发现孟泽成能混到今天,不止得益于他母亲家族的强大势力,还得益于他这种颠倒黑白瞎编乱造演技非凡的高超技能。
我一起身,小宇马上抱着我的腿,“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过几天就来。”
“过几天呢?三天还是四天?”
鬼知道。
得问你那个丧心病狂的爹。
我看了看孟泽成,低头,轻抚着小宇湿润而柔软的脸,“妈妈也说不准,得看爸爸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
16。有妈生没爹养
孟泽成的司机开车送我回去。
回到那个狭窄逼仄的出租屋,我拿出半盒女士烟和打火机。
是收拾温欣遗物那天找到的。
我开始抽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呛了几口,慢慢习惯了那个味道。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抽到第三根,我敢过肺了。
过肺很呛,还有点恶心,但我总觉得,抽烟不过肺等于没抽。
我把学会抽烟,当成了一个告别仪式。
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也许一时半会没法彻底不怂不蠢,但以后我会尽量。
过肺抽完一根烟,我去洗澡。
内。裤上有一道暗红的血痕。
我把这条内。裤扔进垃圾桶,洗了两个小时的澡。
后来没热水了,我就用凉水冲。
睡到后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却感觉很冷。
迷迷糊糊捱到清晨,接到林露露的电话。
她很少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我,通常这时候她还在睡觉。
“小凡,起了吗?”林露露问。
“嗯,露姐,怎么了?”我从她沙哑的声音里猜到,她应该一。夜没睡。
“常安你认识么?”
“不认识。”
“猜你也不认识。这人是做建材生意的,我陪了他一晚上,刚才才知道你姐上个月跟他喝过酒。他从槟州来这出差,十点飞回去,现在已经去机场了。”
我从床上跳起来,“露姐你有他电话吗?”
“有,马上发给你。”
林露露挂断后发了条微信过来。
我打那个号码,没人接。
飞快穿好衣服出门,打车去机场,赶上早高峰,堵了一会,九点才到机场。
这个叫常安的男人依然不接电话。不知道他过安检没有。
烧还没退,我脑子一直晕乎乎的,机场大厅里,各种嘈杂的声音钻进耳朵,吵得我又慌又乱。
正深一脚浅一脚,没有方向地乱走着,我撞到了一个大妈。
我连声道歉,大妈却不依不饶。
先是骂我不长眼睛,又骂我道歉不诚恳,最后送了我一堆人参公鸡。
我发誓,整个过程我除了道歉,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
所以我很不解,这位大妈为什么对我有如此之深的敌意。
我也很不解,为什么大夏天的,她要穿个貂皮背心。
或许机场大厅有空调吧,不妨碍她炫富和赶时髦。
大妈叨逼叨骂我有妈生没爹养的时候,我终于爆发了,将她的行李箱推倒在地。
“你骂谁有妈生没爹养?”我指着那个老泼妇。
她眼看着自己箱子被推翻,来劲了,跳着脚用方言骂,“妈卖批你个小骚货敢推老子箱子!”
一边骂着,一边扑过来打我,却被人一把拦住。
“妈,怎么回事?”拦住她的是个年轻男人。
很高,很帅,而且不需要貂皮背心也看得出他很有钱。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里有人替我打抱不平。
“人小姑娘不小心撞了一下,你妈就逮着人家骂,把人姑娘给骂急眼了!”
那男人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看着他妈,“走吧,办完托运过安检。”
他左手拖着自己的箱子,右手拖着被我推翻的箱子,转身走开。
老泼妇狠狠白了我一眼,喊着追了过去,“常安,常安!你个龟儿子也不等哈你老娘!”
17。小姐的话怎么能信
我飞奔过去,拦在那男人面前,“你是常安?做建材生意那个常安?”
那男人看我几秒,点了下头,“你谁啊?”
“我是温欣她妹。”
“哪个温欣?”
“魅力夜总会自杀那个,上个月陪你喝过酒。”
正说着,老泼妇已经走近,推搡我一把,“小骚货没完没了了是吧?”
常安“啧”了一声,皱起眉头,“你烦不烦啊?力气没处使拎箱子托运去。”
他把两个箱子都推到他妈面前。
老泼妇见儿子脸色难看,估计也不想跟他吵翻,骂骂咧咧推着箱子办托运去了。
“林露露跟你说的吧?”常安问。
我点头,“温欣陪你喝酒的时候,说过些什么吗?”
“忘了。”
“一点都不记得?”
常安笑了,嘴角划开的弧度在清俊的脸上格外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头晕,我看着他,总觉得很不真实。
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像三十来岁,笑起来看着只有二十六七。
“小姐的话说了也不能信,既然不能信,干嘛要记啊?”常安抬起手腕看表,“我得过安检了。”
我急得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住他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常安眉心倏地聚拢,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
他稍微使力就甩开了我的手,用眼神给了我一个警告,加快脚步。
我追上去,“你再想想,好好想想!总不可能一句也不记得吧?”
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越走越快,“想起来再跟你说。”
他腿长,没多久就跟我拉开很远距离。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冲他那个方向喊,“麻烦你好好想想,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他没回头,不知道听见没有。
我用他手机号搜到了他微信,请求添加好友。
心急如焚等了两天,终于通过验证。
这两天我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他一个没接,还把我拉黑了。
微信刚弹出通过验证的消息,手机铃声响起来。
本地陌生号码。
“孩子要跟你讲话。”听筒里传来没有温度的声音。
接着,我听见小宇兴高采烈说:“妈妈,我们今天要去游乐园玩儿!”
一听儿子声音,我就受不了了,眼泪跟着往下淌,声音却是笑的,“今天去玩?不去幼儿园了呀?”
“孟叔叔给我请假了,他说幼儿园什么时候都能去,趁我还小,得抓紧时间玩儿。”
什么逻辑。我觉得孟泽成完全是按他爹教育他的路子来教育小宇。
事实上,他们孟家那套规矩完全不能称之为“教育”。
听我爸说过,孟泽成他爹从小就教育他,赌场无父子,然后再教他打二人麻将,最后成功地把他所有压岁钱赢光。
孟泽成十八岁那年,他爹送给他一个锦盒,据说是地摊上花一块五买的。
十八岁的孟泽成怀着激动与感恩的心,收下了这份来自父亲的成年礼物。
打开锦盒,看见一张泛黄的信纸。
信纸上,写着父亲凝聚了半辈子经验智慧与人生哲学的十六字箴言——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18。不知道谁绿了谁
“妈妈,我们马上过来接你。”小宇说。
“你们?”
“嗯,我跟孟叔叔。”
我很想儿子,可我一点也不想看见孟泽成。
这几天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而我每次做的噩梦,无一例外,都跟孟泽成有关。
他那双又大又长,眼角微垂的漂亮眼睛,总是在梦里,搅得我不得安生。
梦里面,那双眼睛告诉我,它们的主人有多恨我。
可它们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
只是时时刻刻盯着我。
投放出来的目光,无论温柔还是暴烈,平静还是动荡,慈悲还是残忍,总会掺杂着或浓或淡的恨。
我找了个借口,“妈妈身体不舒服,等你从游乐园回来,妈妈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其实我烧早退了,感冒也好了。
我让小宇把手机拿给孟泽成。
“你带他去玩吧,玩完我们一起吃——”
话没说完,孟泽成就把电话挂了。
我下楼买烟。
温欣那半包烟早抽完了。
还是买温欣爱抽的牌子,茶花。
我只见过她抽这个牌子。
茶花的烟盒上,印了一句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想温欣肯定觉得,这句诗很美。
一次性买了两条,一百八。
这个月订阅不理想,稿费发得少,但还是够买烟和维持温饱。
三楼右边那户人家门开了,我停下脚步,看着拎个垃圾袋准备出门的年轻男孩。
他今天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清清爽爽的白T灰马裤,头发半长不短微卷着,顶上那一小撮扎了起来。
现在年轻小男孩好像很喜欢扎这种苹果头。
在我见过扎这种发型的男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好看又不娘的。
“倒垃圾啊?”我问。
门大敞开,屋里飘来一阵回锅肉香。
“嗯。”
男孩正要关门,我忙说:“那天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演了出戏,还耽误你刷牙。”
想起他含着一大口牙膏沫吞又不能吞,吐又没地吐的样子,挺愧疚。
“没事。”
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淡气质。
“真挺不好意思的。那天你帮我演戏,今天我帮你倒垃圾。”我伸过手去。
他楞一下,眨了眨眼,把垃圾袋交给我,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倒完垃圾回来,他家的门还敞着,我以为他忘关了,帮忙带一把。
他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见我在关门,说:“门是给你留的,进来吧。”
我想离开,却挪不动脚。
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回锅肉和糖醋排骨的香味冲破了我的心理防线。
“你自己做菜啊?”我站在门口,目光越过他,看着小圆桌上的两菜一汤。
他点头,“进来吃吧,我饿了。”
闻着这些食物的香气,难以置信,这个俊秀青涩的男孩,竟然把菜炒出了妈妈的味道。
我走进去,刚要关门,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怪不得不想陪儿子玩儿呢,原来要陪小狼狗啊。”
转身,就看见孟泽成那张阴郁的脸。
我没理会,走到小圆桌旁,拉椅子坐下。
“对不住了小兄弟,也不知道咱俩谁绿了谁,反正这女人前几天还在我床上嗯嗯啊啊呢。”
孟泽成说这话的时候,笑腔很浓。
我紧紧绷着身体,没脸回头。
几秒过后,男孩也带着很浓的笑腔,“绿色好啊,我就喜欢绿,好几把炫酷。”
说完,他砰地关上门。
19。凭什么不让我见儿子
外面没了动静。
男孩走过来,端起碗,“吃啊,等什么。”
我也端起碗,闷头吃起来。
谁也没提刚才的事。
本以为胃口都被孟泽成倒没了,结果一块糖醋排骨入口,味蕾瞬间被打开。
甜得刚好,酸得刚好。
“你叫什么啊?”我对他姓名不感兴趣,这么问纯属没话找话。
“裴永俊。”
“裴勇俊?”
“永远的永。”
说到名字,他表情不再冷淡,话匣子打开了。
他说以前学校篮球队打比赛,他妈每次都跑去拉个横幅,红底白字——永俊永俊,永远英俊!
还花钱雇一帮中小学生,有组织有纪律地在观众席上为他加油助威——永俊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