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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八方美人-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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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
  她儿媳妇固然厉害不假,但儿子也都是五十多岁的的人了,凡有不好的地方,都说是儿媳妇教坏了,老奶奶的一张利嘴也是不得了。
  骂完钱沐妈,钱奶奶又拉了钱沐和她的手,淌眼抹泪地交代说:“你是个好匣子,可千万不能学她,和我们沐沐要有商有量、和和气气地过日子。我们沐沐从小就乖,聪明懂事,学习又好,从来不敢和爷娘顶过一次嘴的好匣子,这次为了你,和家里都闹翻了……奶奶说话直,你不要见怪啊,你能找到我们沐沐,能找到对你这么真心的男小孩,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要好好珍惜,知道伐?”


第148章 22。9。28
  钱奶奶看五月不说话,只微笑着点头,心里颇为喜欢这个温顺柔弱的女孩,话更是说个不停:“你公公人好的; 就你婆婆一个不好; 你公公心疼沐沐,心里是愿意帮你们的; 但钱都在你婆婆手里攥着,他想帮也帮不上……不过也不用担心,你婆婆就算发狠不问你们的事也不要紧; 奶奶和爷爷两个省吃俭用; 存了几万块钱下来,等你们两个结了婚; 奶奶送一只大红包给你……等将来生了大胖小子; 爷爷奶奶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五月被钱奶奶当成了自己人,心里固然感激; 但第一次见面就听到这些令人尴尬的家长里短,终究是惊大过喜; 一时无言以对,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努力保持得体微笑。钱沐也大是窘迫,和奶奶说:“你们不说中午要做菜给我们吃吗?现在不早了,可以去做起来了。”
  钱奶奶一听,忘记了说钱沐妈坏话,忙招呼钱爷爷去厨房里忙活去了。五月要过去帮忙,钱沐哪敢再让她和奶奶呆在一起,就把她拉到阳台上去斗地主去。
  斗地主时,钱家三兄妹用上海话交流,对五月说话时则换成普通话,蓓蓓就道歉说:“小钟,不好意思,我们自家人之间不习惯说普通话,你没有关系吧?”
  五月连忙说:“当然,当然。”
  钱沐颇有些自豪说:“她上海话说不来,但都听得懂,不用担心,她学语言的,这方面有天赋,日语说得也好,瓜拉松脆。”
  五月害羞,连忙摆手。
  钱慧这时突然向钱沐笑说:“她上海话也说不来,真是同情你,以后在家里都要开国标了。”
  钱沐表示无所谓:“我在公司里日语和普通话都说,上海话反而用得少,就是开国标也没什么。新闻上不是也经常说,好多上海小孩子只说普通话,上海话都说不来了么。”
  钱慧一笑,又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我前两天在网上看到个很好笑的上海话段子,考考你老婆,看她是不是能翻译得出来。”
  手机递到五月手上,几个人都伸头过来看,是这样一段文字:一则母尼,勒了鲁浪乡,看到一只相毕头向伊走古来,伊莫上钻到拿泥里,喂留了一则接勒了牙头,秃子门:啥体接摆了牙头?母尼港:嘘,轻癌,乏摇响,我册那板色伊!
  钱沐和蓓蓓看完哈哈大笑。五月想了想,说:“是不是这个意思:一只蚂蚁在逛马路,看到一只大象朝它走来,蚂蚁马上钻进地里,不过还特意留了一只脚露在外面。兔子问它,你干嘛要把一只脚露在外面?蚂蚁说,嘘,轻点,不要出声,我他娘的让大象摔个大跟头。”
  蓓蓓说:“哎哟,挺不错嘛,小钟上海话毫无压力,有十级水平了。”
  钱慧说:“这又不难喽,我重新找一个。”果然又找了一个新的递过来。
  钱沐一看:“这个有点难度,她不一定能看懂,我来翻翻看。”
  钱慧把他的手一挡:“谁叫你来翻啊,叫你老婆来。”
  五月笑笑,把手机接过来研究,这个段子果然比刚才那个稍微难了一点:一则挡狼,勒了鲁浪乡,看到一只及步卡向伊开古来,伊莫上乃头抬起来,喂拿两个接着伶起来,百接门:啥体接找伶起来,挡狼港:羔侬不的咖,烤烤必,我册那浪头轨色特伊。
  段子看完,百接这个词儿以前没听人说过,不知道是什么,问钱沐,钱沐刚想回答,钱慧从背后推他:“你不许告诉她,叫她自己说。”
  蓓蓓悄悄对五月比口型:“蜈蚣,是蜈蚣。”
  五月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把手机还给钱慧:“太难,我看不太懂,不翻了,不好意思。”
  钱慧也笑笑,把手机收好,接着斗地主,一时聊到工作上的事情,蓓蓓随口说道:“听说你最近新换了个工作?离家里远不远?”
  钱慧说:“远的,公交车要两辆,单程一个小时左右。”
  钱沐研究手里的一把牌,说:“这么远?是不容易。我们几个人里面,就五月最舒服,从家到公司,走路也只要十来分钟。”
  钱慧半天嗯了一声:“其实最讨厌的不是距离,是车上人太多,挤死了,都快十一月份了,都还能挤出一身汗来。”
  余下三个人就一同附和:“那是挺辛苦的。”
  钱慧丢下一把牌:“那怎么办,谁叫上海现在满地都是硬盘,现在的上海已经不是以前我们记忆中的上海了,所以说还是九十年代的上海最好,时不时地就来个遣送盲流,一卡车拉出上海,统统遣送回乡,多清净,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现在嘛,从上到下都是盘盘,盘盘领导们制定的政策也都倾向他们的盘盘老乡。没办法,我们上海人只好和他们去争抢有限的资源……”长长地叹了口气,“前两天和同事去了趟城隍庙,盘山盘海,一塌糊涂。”
  钱沐和蓓蓓没听懂:“什么硬盘?什么盘盘?”
  盘盘五月微笑着替钱慧解释:“硬盘和盘盘就是我们这种在上海的外地人的统称。”
  钱慧忙笑:“我可不是说你哦。”
  蓓蓓挠挠后脑勺:“外地人叫硬盘的话,那我们上海人大概就是软盘了,哈哈哈。”
  钱沐颇觉好笑:“硬盘对软盘,哈哈哈。”转脸去问钱慧,“这个词有什么说法没有,为什么叫硬盘?”
  正好一轮地主斗好,五月说:“我去看奶奶要不要帮忙。”站起来走了。
  钱慧乜钱沐一眼,口气挺得意:“亏你还是上海人,连这个流行了多年的词儿都不懂,论坛不上,电视也不看啊,巴子啊?不止这些,还有硬盘男、硬盘女,母盘和公盘,凤凰男和凤凰女呢,听说过没有?”
  钱沐表示好像没有听说过,钱慧就耐心告诉他:“硬盘这个说法最早是在一个论坛上流行起来的。因为外地人这个词儿有歧视人家的嫌疑,于是被网站和谐掉了。那之后,大家就用‘WDR’这三个字母来代替。再后来,连这三个字母都被和谐了,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大家就开始用硬盘来代替外地人,这下网站就没办法再和谐了。”
  钱沐还是听不懂:“WDR这三个字母和硬盘有什么关联吗?”
  “这三个字母看起来也像是西部数据WESTERN DIGIT的缩写,WESTERN DIGIT是什么听说过没有?”
  钱沐恍然大悟:“这是个硬盘的商标,原来硬盘一词是这样来的,妙啊,好笑是好笑,哈哈!”想了想,又摇头说,“只是母盘公盘有点难听了,感觉不太好。”
  和钱慧两个人还要再讨论下去,蓓蓓摇手叫他们两个人闭上嘴,说:“哎呀,小钟走了,我们三个人只能玩争上游了。”趁钱沐不注意,低声责怪钱慧,“当着她的面说这个干嘛,奶奶不是说了叫你不要多话的嘛。他们将来分手也就算了,要是真结成了婚,你夹在当中算什么?到时里外不落好,两头不是人,傻伐?你管好你自己不去找盘盘就行了。”
  五月在厨房里一边帮忙打打下手,一边听钱奶奶骂钱沐妈,说落钱沐妈年轻时的种种劣迹:骂老的,打小的,搬婆家的东西去孝敬娘家。要是爹疼娘爱的那个也就算了,从小就把伊丢给一个不能生养的亲戚家做养女,亲戚后来养了亲生匣子出来,看伊就不顺眼了,又叫她亲生爷娘把伊接了回去。家里兄弟姐妹有一堆,又是从小不养在身边的,爷娘对伊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跟佣人保姆一样使唤到大?后来结了婚,老公听话,公婆待伊那样客气,有什么用?还是觉得天底下就亲生爷娘最好,有点好东西,赶紧搬回去送把爷娘。
  钱奶奶年纪大了,记性却好,叙事能力也很强,口才和钟家奶奶有的一拼,她先从钱沐妈的童年说起,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直到饭做好,才讲到她勾引自家儿子结了婚,和钱沐婶子天天闹矛盾那一段。
  五月听得莫名烦躁,情绪莫名低落,恐怕被人看出不高兴,逼迫自己面带微笑和大家说话,一顿中饭吃完,不顾钱奶奶的热情挽留,硬是要回去。钱沐还想再和两个妹妹说一会话,不想这么早走,半是委屈地抱怨五月说:“爷爷奶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多留一会儿?”
  五月就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我下个月考会计上岗证,要回去看书,不能耽误太久,你留下来陪奶奶,我先回去好了。”
  钱沐不好意思叫她一个人回家,到底还是陪她回了浦东。两个人在地铁站分开,钱沐回家,她则走路去图书馆,在图书管里消磨到下午四五点才回去。
  这一次回去的时间正常,脸上也没有哭过的痕迹,七月没有任何怀疑。躲过一场冷嘲热讽,五月心内如释重负。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浦东新区要选区人大代表,吕课长给财务课上海籍员工每人发了一张选票。选好,五月帮吕课长收集选票,发现有候选人好几名,财务课诸位仁兄都不约而同地选了一个女代表。就问肖系长:“为什么你们意见这么统一?”
  肖系长翻了翻眼睛:“我们听也没听说过人家,投票就只好看长相了呀,她长相看上去最顺眼,福相,名字也美,路雨萱,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还有,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懂不懂?不懂?你不会长这么大,连选票都没见过吧。”


第149章 22。9。28
  “选班干部和学习委员的票算不算?”
  “去去去。”肖系长摆手,不知想起什么,又笑起来,“我看一堆大老爷们里面有个挺帅的小伙子; 可惜你不是沪籍; 没有选票,否则蛮好选他。”
  然后话题就扯到五月的籍贯户口上来了; 吕课长说:“我们上海户口结婚满十年才能拿到,如果是人才引进呢,至少也得七年; 比美国绿卡和日本永住权还金贵。所以说; 五月啊,你得抓紧结婚; 或是早点拿到本科学历证明去申请人才居住证才行。对了; 和小钱谈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办喜事?”
  五月轻声叹一口气:“唉,我和他可能要分手了。”
  众人一惊:“好好的; 怎么分手了?”
  只有吕课长双手抱胸,面上浮现洞察世间百态的通透笑容:“是不是遭到他们家里的反对了?”
  五月含糊以对:“嗯; 差不多吧。”
  吕课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小钱那小伙子不错,老实……不过,小姑娘也别太伤心,你要是喜欢上海的男小孩,以后我也会发动王主席给你留意的……但是呢,”说到这里,开始嘬牙花子,“太差的你看不上,中等的吧,其实最难搞,真正好的吧,又碰不到……”
  “唉,顺其自然吧。”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一想到马上就要到年底了,心里比谁都愁。
  看她悄悄叹气,吕课长忙又安慰她说:“那个小钱好是好,但他祖籍好像是苏北的……之前我不太好和你明说,其实那地方的人不灵。分了就分了,下次争取再找个好点的人家。”
  五月反倒奇怪起来:“课长,他家祖籍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样说啊?”
  吕课长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假如家里孩子谈朋友,我们作为家长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问清对方祖籍哪里,懂伐?在我们上海,苏北那个地方说出去只有受人歧视,知道为什么?他们苏北人以前都是逃难来上海的,住棚户区挤石库门,做的也都是苦力活;苏北女人,辣块妈妈,最爱吵架,而且只能赢不能输,吵不过人家的时候,就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满口飙脏话,句句都带人体器官,不带不开心,看了能把你吓死。”
  说到这里,自己先乐了一阵子:“就你这温吞性格,嫁过去只有受气的份,算了算了,分了也好。”
  五月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你们上海人还带这么歧视自己人的?!”
  吕课长说:“喔哟,我们上海也分上只角和下只角的好伐?”
  “这么说,课长你肯定是上只角出身喽?”
  吕课长面上浮现高贵又矜持的微笑:“我们祖籍宁波,老早是来上海开店铺做生意的。他们呢,是来拉黄鱼车的,要么就是各种修理工作,箍桶补碗修雨伞,你说呢?”
  “天,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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