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7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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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喜姑娘在太后膝下长大,她们尽知礼节,头一个珍珠总是要送给皇帝,皇帝每每见到,又是一回的欣然。
侍卫们取短刀过来当众取珠,出来一个,“呀,”小面容上好生欢喜。又出来一个,“啊,这个也好。”
清水洗过就分,分完了,吃点喝点,四喜姑娘又去赶海,一眼望去,还有好些珊瑚碎块闪闪发光,再不去,加喜灵活的眨巴眼睛:“要让小二叔叔捡干净。”
皇帝为这句绝倒,手指阮英明大笑:“你呀你,却跟个孩子们一列不成?快回来好好作诗。”
阮英明悻悻脸走来,惹得皇帝又是一通大笑:“你那是什么脸色儿?”
袁训对他挂脸色:“你怎么跟个孩子还抢?”
“是我先看到的不假,就不是,我是表兄,他应该听我。”小二振振有词,听上去好有道理。
皇帝再次大笑,袁训对小二撇嘴:“成啊,那我是你表兄,你听我的,老实坐着,不要再去欺负兄弟。”
小十在远处听不到这话,却看到九哥似对二表兄发脾气。小十见缝插针地落井下石,大叫一声:“九哥别放过二表兄,他一直欺负兄弟。”
小二的脸色又绿了,自己说过的话,要听表兄的,他这会儿没法自圆其说,再去和袁训巴巴嘴儿,而且袁训也铁青着脸表示此时不让你。
看上去小二落下风,小二是何许人也?落下风这事情他哪能心平气和接受。眼神儿对皇帝瞟瞟,又放到袁训身上。
那意思皇帝见到就明白,您是袁兄的表兄不是吗?快给他几句听听也罢。
“哈哈,我也不帮你。没廉耻的,我只有几句骂,这么大的人了,作诗也天下闻名,却跟个孩子也争。”皇帝乐不可支看起笑话。
小二不敢认真以下犯上,骨嘟一回嘴,吃一杯酒,去作了一回诗把这事过去。
“哈哈哈……”孩子们快活的笑声在海风中传过来,四喜姑娘的身后,一直走着一个人。
柳云若老老实实跟着加喜,也顺带把多喜等人照顾。看着她们不要让浪拍倒,失脚滑了也有小柳及时扶起。
小桶里装满东西的时候——白卜都想到洒一地的珊瑚和珠贝,也洒些鱼虾、海螺和好看的贝壳。有些鱼虾逃脱去了海里,余下的也足够四喜姑娘和小十拾捡——四喜姑娘提着累,柳云若的手臂左边两个,右边两个。
看得胖队长认为没白带他来,而执瑜动了一个心思,取些吃的给妹妹们,又一份儿分给小十和云若。一同走着,低低的问:“什么时候定下亲事?”
柳云若怅然:“娘娘都帮我问了好些回,太后总说加喜还小,”
“太后一直不答应,必然有个原因。你把这原因找出来解开也罢。我不在京里帮不了你,让执璞帮你问问。你去见大姐,请她也帮个忙。”
柳云若对他感激一笑,同时也在执瑜的话中沉思。是啊,太后不答应,必然有一个她还不能放心的原因。
“给,放桶里。”加喜满头是汗跑回来,把一块大海带送回来。
执瑜把手里的东西喂她吃一口,小小的取笑:“海带不用也送回来,不值什么。”
“那还捡大鱼。”加喜笑眯眯跑开。
“哎,小心鱼鳍扎手。”柳云若忙交待一句。
加喜扬扬手中的竹夹子,小嗓音脆生生:“知道了,我用夹子!”
鲜香的饮食和海涛的起伏声里,也掩盖不住这甜甜的对话。袁训不由得注目,耳后一热,小二凑上来咬耳朵:“袁兄,几时定亲,我准备的东西送不出去,兄弟我好生着急。”
袁训下意识对皇帝看了看,皇帝听不到他们的悄悄话,但由袁训对小儿女的神情看出来,皇帝在海风中幸灾乐祸,感觉这样幸灾乐祸格外舒畅,把表弟好一顿调侃:“你问我?我哪里知道。你们十年亲事守的好,瞒上瞒下瞒亲戚,都让你们瞒在鼓里。如今为了难,我乐得笑一笑。”
“还不答应,总有原因。”袁训陪笑,试图从皇帝嘴里打听出什么。
皇帝还真是不知道,以他来看,太后最终还是会答应的,就没多想。见袁训有期待,又把他一通大笑:“是啊,总有原因,别指望我帮你说话,我吃酒比帮你快活。”
袁训无计可施的苦笑,皇帝见到愈发开心。想十年亲事把他气的不轻,大臣们议论,皇上也瞒,也把他气的不轻,在尽数儿送还的今天,这感觉真是好。
皇帝和元皓请客,白卜带人去采买。小主妇称心和如意也不能安坐,把照顾饮食的事情交给好孩子,她们随车前往。
二蛋子、大牛和六妞儿因和胖小爷玩过,他们不拘束,代表渔村的人前来道谢。
下午时分,皇帝酒多了,原地不动,耳边是海潮声,就在这里的地毯上睡了一大觉。
海风的吹拂,酒菜的香美,使得他睁开眼来精神充沛,好似回到年青执掌太子党的时候,不由得皇帝再次悠然地把袁训唤来一顿骂:“看看你们多会玩,我却今年才来,”眉开眼笑:“我算来着了。”
晚餐不按钟点,皇帝醒来就开始。晚霞自天边出,篝火已升起,上面炖的鱼汤香气扑面,烤的海鲜香气四溢。精神正足,阮小二等也睡了,早醒的人又有了诗,送来请皇帝看,皇帝看到心旷神怡之时,又对袁训瞪去一眼。
胖队长跳起孔雀舞,请小六夫妻、韩正经和好孩子也跳。孔雀舞曼妙美丽,胖孔雀却随时惹人发笑。皇帝顾不上和袁训“生气”,让瑞庆长公主看,又和镇南王相对大笑。
在最开心的时候,皇帝让人把他分得的珍珠,四喜姑娘的珊瑚碎块分出一大部分——太多小姑娘也玩不过来——分给渔村的人。
海上生明月之时,潮声叠上潮声,把一轮圆满带到天地之中,也送到皇帝和众人的心里。
他颓然的又醉了,其实有人看着,也不给他喝太多的酒。但这景、这风、这月、这人声,不由得人醉倒去也。
……
入夜,海波轻轻的起伏着,月光明亮的照亮营地中,也把白将军喜滋涨的脸儿照得明亮光辉。
白卜伸手在面颊上拧了一把,疼痛感传来,让他相信这几天不是假日子,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袁尚书刚叫他过去,说他会侍候,能用心。只是几句话,已让白卜头重脚轻快走不好路。
白将军跟梁山王萧观多年,知道博得上意何等重要。对他来说,上也指上官,虽然皇帝在这里,但自知之明之下,知道皇帝离他还远,在他脑海里的“上意”,泛指袁尚书。
白卜不指望袁训这会儿答应给他多少东西,真的单独给他太多,招人非议到小袁将军呆不下去并不为好。
能得到尚书的笑容,已经白卜最大的彩头。
侍候的是累事情,但白卜没有睡意。和昨天,前天,皇帝来到的每一天一样,他对着海边走去。那里数只大船扬帆,等他一到就出海。
白天他没有功夫,夜里他亲自去,船上睡半夜,另外半夜看着士兵们下网捞鱼虾,捞些小姑娘们会喜欢的东西。一早归来洒在浅水里,听一听那欢快的语声,对白卜来说就是前程似锦。
每到这个时候,白卜会想到梁山王。一些揣摩的能耐,是他少年时跟萧观学会。
给自己鼓一鼓劲儿,那么为了王爷——自己是梁山王带出来的人,上意满意,王爷也有光彩——加油儿干吧。
挽着袖子对船大步走去,踌躇满志要在今夜弄来更多让小姑娘们的爱物,一阵暴怒大骂声,在这个时候从风中传来。
白卜大吃一惊,皇上入睡,谁敢在这个时候喧哗?循着嗓音找一找,却见到在高处的石头房子灯光大明,骂声从那里出来。
那原是白将军的屋子,那里住的是皇帝。
是谁侍候不好吗?还是来了刺客?白卜吓得魂魄全无,想也不想,招手叫上跟他的人跑过去。
同时的,袁训等人住的或是屋子或是帐篷,也出来的有人。
……
皇帝气坏了!
他今天何等的开心,回来就香梦沉酣,梦中也是村民们得到东西的笑脸。
他正在梦里认为民富国强,他正在梦里认为治理有方……随后酒后口渴醒来,随行的太监送上茶水,也送上一封来自太子的加急奏章。
出行这几天,皇帝对太子还是满意的。他虽给太子摄政权力,但太子并不自作主张,重要的国事上,有太子批阅之处,也有太上皇的笔迹。可见请太上皇看过。
简单的事情,用简单的话总结,皇帝一目了然就知最近天下之事。
晚餐的满意,和出行的满意,又沉梦一觉已醒。皇帝打开的时候不慌不忙,暗想大同还在和谈中,梁山王没杀太多的俘虏,留下来养着,让掏银子赎人。
又将有一大笔珠宝金子入国库,养足兵将守边城。人家也不傻,不会轻易掏出来。皇帝以为是和谈出了问题,所以加急。
他一手端茶碗,一手打开来。这一看,笑容僵在面上,手中茶碗滑落在地,“当”地一声摔成几片。
太监没有想到,上前来接晚了,正要跪下来请罪,皇帝暴怒之声压过海风传了出去:“混蛋!混帐!狗东西!”
白卜听到的就是这一声,然后袁训等警醒的也都起来。镇南王对儿子特别满意,他和公主在一间屋子,但出来的时候,元皓同时出他的房门。
阮小二等也起身,一起来到皇帝住的房门外问安:“老爷,我们在这里。”
房里有片刻的寂静,等的人心里七上八下如有只小猫乱抓乱搔,让人耐不得时,当值太监走出来,面色噤若寒蝉,请镇南王、袁训小二等重臣进去。
余下的人不能进去,这里房屋浅,也不敢就地乱打听,但只看太监面容,一个一个也受到惊吓。
互相地看,都是一个神情,出了什么大事情?
很快,袁训等人出来,面色严肃近似冰冷。镇南王负责护卫,由他沉声安排:“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回京。”
别的人不敢说什么,白卜尾随袁训直到他回房,乞怜似的打听:“不能再住几天吗?还有好些地方都查看过,走完了也罢。”
袁训阴沉着脸给他看,不用在话里透露,这面色儿就足够。白卜没了话,低头想想:“好吧,我还是去打鱼,能带的,明儿你们多带些走。”
这是他的心情,袁训也没有对他说天热其实带不走什么,由着他打来,明儿一早给皇上多吃些也行。
看着白卜出去,袁训也收拾行李起来。
皇帝在房里还在怔忡,腮边有几点泪,莹莹的好似天上星辰,他也没有发觉。
他手中紧紧攥着太子的奏章,用力的指关节发着白。安王让王妃谋害瘫痪在床不能救治,终生将这样度日。
看过安王的惨状,再笨的人也会说几句好话。太子虽恨安王曾对他下手,但更恨安王妃为自己的私心,和她不知懊悔的居功。
在信里,太子把安王的模样如实呈报,并且上谏,请皇帝恩准不收回安王的王爵,因为他惨的不能翻身。但王爵每年的银钱不少,太子的意思请宗人府以后监管安王府的花用,免得有人从中克扣,不但亏待安王,还要当安王是个摇钱大树。
安王妃和文家毒倒安王而不是告发,不也就是这个用意。
皇帝是恨安王的。在安王离心离德以后,皇帝反思过,还是认为他对儿子们一视同仁。
太子与别人不同,这在任何朝代都一样。嫡子与庶子本就不同,太子更不用说。安王和太子争,先占住没理,嫡庶之分他居然装糊涂。
在别的事情上,凡是齐王有的,安王并不缺少。齐王是几个师傅,安王就是几个。齐王按制有多少护卫,安王也是一样。
但说有区别就是太后定亲事,把念姐儿给齐王。这件也怨不得人。太后是按长幼之序定亲。齐王是皇长子。又没有在长幼中挑来挑去,把别人挑出一箩筐的不是,最后给了一个她认为好的人。
而齐王出游,是齐王装病讨的差使。安王当时刚建府,以年纪和阅历上来说,也是派年长皇子出去巡视,安王排在后面。
但再恨,与公,安王是皇子殿下,轮不到文家处置。与私,身为妻子和亲戚,明知道安王不轨不举报,把他毒倒好邀功,其心可诛,其人歹毒,其性也贪婪过了。
皇帝愤怒中父子之情占了上风,反复道:“这是朕的儿子,这是朕的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哪怕安王出京准备再好,但他一步没出府门,都不能算他私自离京。
身为皇帝见到的人心变幻最多,说不好安王忽然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