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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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杨谨每年的除夕几乎都是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度过的,每一次都与凄凉、孤寂脱不开关系,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近似于“家”的温暖感觉了。
特别是,当华灯初上,石寒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杨谨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一小锅煨得恰到火候的炖羊肉,汤汁已经“咕嘟嘟”地翻开着花儿,香味扑面而来。
绯衣少年,逆着光影,站在火红的灯笼下,俊美的面庞含着笑意,凝视着自己。
石寒甫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杨谨。
难怪这孩子能够吸引那么多女子的注意,这样的五官,比初初相见的时候张开了许多,个子也拔节似的伸展,已经快赶上自己的了吧?石寒暗忖着。
这孩子什么都不必做,只这般立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那些来来往往的忙碌侍者,那些悬着的红灯笼,还有那雪、那树……都可以作为背景存在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惹人爱慕?
如此佳景,石寒怎么可能不被吸引了去?不经意间,她已经加快了脚步。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石寒来到杨谨的身边,轻声责怪她不顾及此刻自身的状况。
杨谨盼她盼了许久,终于盼回了她,深觉这个除夕团圆夜也不枉其名了。
她展颜笑道:“等你回家过年。”
石寒心头漾起了温热,她定定地看着杨谨,“好,回家过年。”
不知何时,杨谨已经携了她的手,道:“外面冷,我们进去。”
石寒被她拉着手,怔了怔,便由着她去了。
一绯一白,两道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众侍者依旧各忙各的,只是,除此之外,他们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张望……
爆竹声中一岁除。
年三十儿,夜.色已深,石寒命人备了各色时鲜果品、糕饼点心,还有两人喜欢的小食,并一小坛果酒,在暖室中与杨谨守岁。
守岁这件事,对杨谨而言,并不新鲜,往日在挽月山庄中每年都会经历。但是,同石寒一起守岁这件事,不仅新鲜,而且令杨谨兴奋又欣喜。
两个人都只穿着单衣,无拘束地坐在炕几后,时而抿一口寒石山庄自酿的果酒,时而拣些喜欢的吃食吃着。
今日除夕,特殊,石寒便没拘着杨谨饮酒。她亦是个好酒的,知道惦念那杯中物的滋味却不能得,是何等的难过。
她陪着杨谨喝着果酒,杨谨很高兴。酒自然是好酒,能有想得的人陪饮,更是锦上添花的事。
两个人随意聊着,不觉已过了子时正,新的一年眼看着便要到来了。
按照寒石山庄中的惯例,除夕夜里,阖庄的侍者都要来给石寒拜年的。石寒也会象征性地说上几句勉励的话,并给每个人封上大份的红包。如今,在别院,虽然不似庄中人多热闹,却也循着往年的规矩,众人由秋意和冬青两名大侍女带领着,来给石寒拜年。
石寒照旧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分发了红包,众人感激地拜谢了。然而,他们从踏入屋中的时候起,便注意到了始终在石寒身旁的杨谨,心里于是更加坐实了关于“杨公子是庄主看中的小郎君”的传言。
众人散去,杨谨绷紧的身体才渐渐松缓了些。虽然这两日庄中的侍者她几乎都见过了,但同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她还是觉得颇不自在。若早知道寒石山庄有这样的规矩,她就该提前躲出去。
当众人拜下去,她想要躲开的时候,却被石寒的眼神制止了。
杨谨只得僵硬着身体,面对眼前的一切。而石寒的态度,更让她心中忐忑——
这是承认自己的存在吗?
可,自己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是少庄主,还是庄主的……良人?
杨谨很分得清这两种身份的不同,所以,她才更加地不安。
秋意捧着一只精致的长木盒子又折了回来,小心地放在了石寒的身侧,便施礼退下了。
一时间,屋内只余杨谨与石寒两个人。
杨谨好奇于那盒子里的东西,不禁多看了几眼。
石寒并未让她久等,拧身取过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半尺有余长短的玉笛来。
玉是好玉,不含一丝杂质,细腻的浅碧色,仿着竹笛的品相,连竹节都雕琢得逼真细致。
杨谨的眼睛一亮,手心已经发痒了。
石寒微微一笑,将那支玉笛交与她,道:“当日在寒石山庄中,听到你用竹笛吹的曲子很好听,便想着送你这个。”
杨谨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支玉笛,果然触手柔滑细腻,招人喜欢。
“喜欢吗?”石寒浅笑问道。
“喜欢!”杨谨极快地答道。石寒送的东西,又是切合自己心意的,怎会不喜欢?
石寒望着她忍不住摆弄那支玉笛的模样,欣慰于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喜欢,更欣慰于这孩子的情感外露,越来越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杨谨把玩了一阵那支玉笛,越看越觉得喜欢,快要忍不住想吹上一曲的时候,方意识到了什么,她于是红了脸,道:“你送我这样的好东西,我都没准备什么东西送你……”
她愧疚于自己还是个信誓旦旦倾慕人家的,一年到头连样礼物都没准备。
石寒轻笑,并不急于拒绝她,而是道:“那你便也准备一样礼物,不拘什么时候送我。”
杨谨闻言,犯愁了——
寒石山庄的庄主,富可敌国,衣食无忧,还有什么礼物能引起她的关注,甚至令她喜欢呢?
石寒见她眉头不展的模样,莞尔:“只要是你用了心思的礼物,我都喜欢。你慢慢想,我不急。”
杨谨更犯愁了。
石寒却拉过她的手,合了那支玉笛在她的掌心中,郑重道:“我送你的东西,收好。”
杨谨凝着她脸上的表情,直觉那表情隐含着某种深意。至于究竟隐含着什么,她当真一时想不明白。
大周京城,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繁华地。而在这正月里,京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莫过于西市的庙会。
正月初一,天气晴好,石寒携着杨谨去逛庙会。
这是杨谨第一回见识这么热闹的庙会。
大周承平多年,寻常百姓的日子过得都不错,谈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有米有肉,不愁吃穿。衣食既足,就有了更多的追求,因着百姓的钱袋子宽松了,连带着各种商铺也生意兴隆了。
莫说是赶着进香祈愿的善男信女,街市两旁的诸般生意买卖了,便是那人挨人、人挤人的场景,摩肩擦踵,人山人海,已称得上壮观了。
石寒领着杨谨来到了京中极负盛名的百年老店,珍馐玉馔楼。她早在这里预定下了楼上的雅间。
坐在临窗的桌前,杨谨探着头看着楼下街市上的热闹光景,一双大眼睛都不够用的。
石寒含笑瞧着她,任由她孩子气地看个不停,并不忍心打断她。
店伙计早就流水驾地将自家最拿手的菜肴端了上来,杨谨回头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的了。
她呆了呆,道:“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石寒不以为意,道:“这珍馐玉馔楼,是京中最有名气的馆子,总要各色的招牌菜都尝上一尝才好。”
杨谨于是只好从善如流。
两个人吃了不过一刻钟,便听雅间门外有糟杂的声音传来。
石寒蹙眉。
紧接着,候在雅间们外的秋意进来了,禀道:“庄主,外面有一位小哥,说是他家主人想要见您。”
石寒眉头蹙得更紧,沉声道:“他可说了他家主人是谁?”
“是。他说他家主人是龙门金家的金大姑娘。”秋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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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珍馐玉馔楼的三楼, 比旁处更高,风景也更别致。据说, 这间雅间是昔年先帝白龙鱼服的时候,最喜欢坐一坐的地方。
石寒站在那扇门外, 门开着,珠帘被引她前来的白净无须的后生挑起。
“石庄主请!”那后生言语间便带着三分笑意。
石寒对他存有几分印象,犹记得十几年前偶尔入宫的时候, 这人还是个御前供奉的小内监。如今, 时光荏苒, 世事变迁,曾经的小小内监已经成了御前侍奉的红人。
许多年来,她不止一次入京, 也不止一次品尝过这珍馐玉馔楼中的吃食, 却从没有勇气走进这间雅间。
她其实, 是有心碍的。
她自然知道这雅间里此刻坐的是谁,而楼下的雅间中, 正有谁在等着她归来……
若世事纠缠成了一团乱麻,终究要将它们一一解开, 而不能由着它们乱而又乱。
石寒犹豫了一瞬,到底迈步走了进去。
临窗的桌上,一壶醇酒, 几碟招牌菜,桌旁端坐着整个大周最最尊贵的人。
宇文棠擎着半盏酒,间或抿上一口, 同时眺望着窗外的光景,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她听到了珠帘挑起的声音,接着便是稍显迟缓的脚步声,于是微微一笑,转过头去,恰与踏入屋中的石寒对上了目光。
那名贴身侍奉她的内监已经随手关紧了门,垂手立在石寒身后的门内。
这是那日捡回杨谨之后,石寒再一次见到这位大周女帝。只是,相比当日街上的情形,此刻更郑重了些。
石寒抿了抿唇,终是微微屈膝,想要行大礼。
她纵是不满宇文棠当日对杨谨的“凶残”,但对方毕竟是上位者,为了寒石山庄,不,为了救谨儿,她也必须舍下身段去。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石寒很是懂得。
宇文棠却在她弯了膝盖的同时,开口道:“朕微服在外,庄主不必拘礼了。”
说着,朝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一扬手:“请这里坐。”
以石寒的身份,本就不愿向宇文氏行大礼的。女帝既如此说,她便从善如流地谢了座,端坐在了宇文棠的对面。
坐下来的同时,石寒的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桌上,见只有宇文棠面前的一副杯碟筷箸,心内略宽。
宇文棠看着她,莞尔道:“朕知道庄主是个忙碌人,楼下还有人等待,便不叨扰庄主陪朕同饮了。”
石寒暗惊,抬眸对上宇文棠的眸子,想要从她的目光中寻到什么答案。
她毫不怀疑,宇文棠能够轻易知道杨谨也在楼下。但是,为什么要提到谨儿?石寒不信这里面没有旁的缘故。
宇文棠依旧噙着笑,向石寒道:“庄主是个明白人,朕也不喜啰嗦。咱们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吧。”
石寒心中更惊,面上却绷着不动声色,从容问道:“陛下想说什么?”
宇文棠的眼中划过一瞬的欣赏,续道:“庄主最近在查宇文谨的事儿吧?”
石寒禁不住蹙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过陌生,又冷硬。
她不由得目光滑向门口垂手侍立的内监。
宇文棠眉峰微挑,知道她心有防备,遂朝那名内监挥了挥手。
那名内监会意,乖觉地躬身退下,又小心地在外面关紧了房门。
宇文棠于是转过脸来,向石寒道:“如此,庄主可放心了?”
石寒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终究开口纠正道:“陛下指的,是杨谨吗?”
宇文棠呵呵一笑:“不错。”
石寒的心中闪过许多念头,终道:“是。在下确是在查谨儿的事。”
她情知在这京城之中,若是女帝想要探究,自己的行动怕是瞒不过的,索性坦然承认了。然而,出于习惯,提及杨谨的时候,她仍是用上了亲昵的称呼。
宇文棠听到那声“谨儿”,眉峰不觉又是一挑,心里的猜想已经坐实了七八分。
“朕想同庄主做一桩买卖,不知庄主可有兴趣?”她说道。
石寒心内诧异,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宇文棠,道:“陛下想同在下做生意?”
一国之君,富有天下,想同小小的寒石山庄做生意?石寒不信。
宇文棠浅笑:“不错。”
石寒双眸微凝,沉着道:“寒石山庄便是做生意的所在,还请陛下明言。”
她已经忖出七八分的可能,是女帝要借寒石山庄之手达成某件事,就像曾经对杨楚杰……
想到自己的亲侄儿,其实某种程度上是死于自己之手,石寒的目光黯淡了几分。
却听宇文棠紧追道:“朕不是和寒石山庄做生意,而是要同你,做这笔生意。”
石寒头皮发紧,某种强烈的不安感侵袭而来。
“朕要你用寒石山庄,来换宇文谨,”宇文棠说罢,紧紧地盯着石寒的表情,“庄主意下如何?”
听到宇文棠抛出那个话题的同时,石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扼住了,胸中的那口气她许久才顺畅过来。
她盯着宇文棠玩味的神情,面如土色,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陛下不觉得步步紧逼,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