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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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杨谨却没强求如何,也尴尬地收回手,熏红了面庞。
“你……你身上……没受伤吧?”石寒磕磕绊绊地问道。
受伤?何从谈起?
杨谨一呆,也诚实地晃了晃脑袋,“没。”
“那、那就好,”石寒抿了抿嘴唇,“你身上……凉……”
“凉?”杨谨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哦,外面是挺凉的。”
石寒:“……”
“庄主!庄主您还好吧?”门外,传来秋意焦急的声音,打破了屋内两个人的尴尬相对。
石寒被猛然扯回到了现实之中,瞬间回复了她往日的从容,淡道:“何事?”
秋意听到她的回音,才放心了些,道:“程头儿说,别院里怕是来了宵小歹人,怕庄主您有什么闪失,让来瞧瞧。”
“我很好。”石寒答道。
顿了顿,又道:“那歹人可抓到了?”
秋意忙回道:“程头儿说,那人的功夫不错,但是受了伤。明日报了官,不怕抓不住他。”
石寒挑了挑眉,吩咐道:“如此便罢了。既然他已经逃了,便不必声张骇人了。”
秋意一凛,知道自己太过慌张了,忙应道:“是。”
石寒抬眸看了看面前的杨谨,又向门外道:“你马上去厨房,熬一碗浓浓的黑糖姜汤送来。”
秋意闻言,心里复又焦急起来:“庄主,您怎么了?”
“我没怎么!让你去,便去!”石寒道。
秋意忙答应着去了,心里犹嘀咕着:哎呦!从没见过庄主这样不耐烦过……莫非突然来了月事,心情不快?
屋内。
杨谨眼见石寒急着打发侍女去准备姜汤,那侍女偏还关心地问这问那,害得石寒无语地鼓起了腮帮,肖想着秋意姐姐被嫌弃之后的内心想法,杨谨弯着眉眼,快要笑弯了腰了。
她觉得鼓起腮帮又无奈的石寒,怎么看怎么可爱,很想用手指戳一戳那气鼓鼓的腮帮子。被石寒一眼横过来,忙缩了缩脖子,表示自己不敢了。
“还笑?”石寒嗔道,拉着她折回榻上,生恐她被冻死似的,用厚实的锦被裹紧了她。
杨谨:“……”
“其实,你不用让秋意姐姐去准备姜汤的,”杨谨道,“我身子骨没那么脆弱。何况,大半夜的,也太折腾她了。”
石寒睨着她露在外面的巴掌大的小脸儿,哼道:“你心疼她啊?那我去换她来啊?”
杨谨连忙噤声。
石寒对她适时地闭口略满意,挨着她坐下,问道:“你出手伤了那歹人?”
杨谨却呵呵笑了:“若我猜得不错,那人应该是纪恩。”
石寒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纪恩?他夜半三更地到这儿来做什么?这处别院,他又不是不知道,想进来便大大方方地进来啊!难道谁还会阻拦他不成?”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啊!”杨谨见石寒也只穿着寝衣,陪自己坐着,遂心内不忍,拉开锦被的一角,连石寒一起裹了进来。
于是,变成了两个人相拥在榻上。在旁人看不到的锦被里,杨谨已经一手环住了石寒的腰肢,使得她不至于滑跌。
她这么一套动作,一扯,一拉,一裹,再一搂,使得堪称行云流水,惊得石寒目瞪口呆。
直到意识到已经被这孩子牢牢地束缚在了身前,石寒的一对眸子瞪得溜圆,看着杨谨,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则如万兽过境,凌乱得一塌糊涂——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要不要,这么自然而然啊!
杨谨被她瞪视得颇觉难为情,搂抱着她的动作,却不肯松毫半分,又轻轻别开脸去,不敢看她的神情,口中犹道:“就像我方才说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石寒茫然地眨眨眼,心道什么“关键”?方才说什么了?
当她如此茫然的时候,当她全然放下防备,放下那种惯常的从容,只像一个寻常女子般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杨谨都觉得石寒特别特别真实,而且可爱。可爱得……让人又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杨谨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一本正经道:“我发现,纪恩一直在跟踪我。”
她说着,又道:“他夜半三更,寻到这里,恐怕是为我而来。”
哦,方才是在说纪恩!石寒恍然想起来了。
可是,说纪恩的事儿,你这么抱着我干吗?谁允许你突然抱住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厚脸皮真的是磨出来的……我有什么办法啊?追不到女神,我也很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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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当初我离开寒石山庄, 来京城的路上,有三两次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因为当时急着赶路, 也未曾放在心上,”杨谨道, “后来,到了京中,这件事也便渐渐撂下了。”
“……撂下。”石寒突地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
“啊?”杨谨一愣。
石寒无奈地拧脸向她, 道:“我是说你先撂下手来……我热……”
杨谨怔了怔, 方意识到石寒所说的, 是指锦被中自己搂着她不放松的那只手。
“很热啊?”杨谨实诚地回问。
“你觉得呢?”石寒横她一眼,“难道你不觉得热?”
屋里面的地龙烧得滚热,堪比夏日了, 还被生生地捂着这厚实的被子, 不热才怪!
杨谨的表情有点儿呆, 抿了抿唇,道:“我忘了热了……”
可不嘛, 美人在怀,心里喝了蜜般的甜, 哪里还会记得自己已经被悟出了一层薄汗?
石寒颇无语。
杨谨于是一手松开了攥着的被角,使得那被披在两个人的肩头,另一只手却不肯松开石寒, 依旧扣在她的腰肢上。
石寒:“……”
还搂着我?她瞪向杨谨。
杨谨回看向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口中道:“我们继续说正经事吧!”
石寒:“……”
杨谨于是绷着脸, 继续一本正经道:“我在义顺堂做伙计的事,也同你说过了。沁芳阁出事那晚,我便听到有人半夜里踩过义顺堂的屋顶,我循声而起,听了一会儿,那人后来不知被什么奇怪的声音扰乱了,便离开了。”
“你觉得那人亦是纪恩?”石寒定了定心神,决定假装忽略被杨谨搂抱在怀中这件事。
杨谨点点头,道:“初听那人轻功步法的时候,我便觉得耳熟。后来静下心思来回想,觉得八成便是纪恩。”
“可你说过,那晚有人杀了沁芳阁中的两名音姬,后来还放火把沁芳阁烧成了一片瓦砾,更有几个人跟踪过你……”石寒一想到杨谨当日的凶险境地,眉头蹙紧。
杨谨道:“纪恩不该是做出这等事的人。”
石寒的目光也沉了下去:“我亦不信他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
“我很好奇,”杨谨向石寒道,“纪恩是怎样的来历?会对你如此死心塌地的,他在你身边有十年了吧?”
“你亦有好奇的时候?”石寒嗤道。在她的眼中,杨谨是个极少年老成的小孩儿。
杨谨扭过头,微微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眼中写满了“我如何就不能好奇了?”。
石寒好笑地勾了勾唇角,续道:“十二年前,我的生意刚刚起步,见了些成效,那时候,还没有寒石山庄。有一次,我循例査视各处的店铺生意,路过一座山,在一处断崖下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那个少年便是纪恩。”
“少年?”杨谨若有所思,“那时候,他才十几岁?”
石寒颔首,道:“应该也只有十五六岁吧。只是,他并不记得他自己的年纪。恰巧那时候贾先生陪我巡视各地的生药铺,便救治了他。过了两日,他才醒过来,可问他的姓名、籍贯,他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失忆了?”杨谨问道。她深谙医道,清楚人若是脑部受了重创,极有可能丧失记忆。
“应该是这样的,”石寒答道,“我后来也询问了贾先生。贾先生猜想,他应该是从那道断崖上跌落下来,才受的重伤。但他的身上,还有好几处致命的利器伤,贾先生推断是刀剑所伤,这便奇怪了。”
“所以,纪恩是个很有来历的?”杨谨若有所思道。
“我想是这样的,”石寒道,“最奇者,他虽失了记忆,身上的武功却没忘记。他清醒之后,感念我的救命之恩,执意要报恩。”
杨谨闻言,眉峰一挑,没言语。
只听石寒又道:“这些年来,对于江湖中人,我亦有多次援手。我并无涉足江湖的打算,只是想着在商言商,结个善缘,将来万一遇到了难处,或可多条出路。何况,救人一命,亦是造福的事。所以,那时候他要报恩,我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后来,他的伤渐渐地好了起来,却不肯离开,说看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走南闯北的,身边没人护卫,太过凶险,遂执意留在我的身边,做个护卫。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纪恩,便是记得我的恩情的意思。我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去了。算起来,我身边这支护卫的队伍,还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
杨谨听着,忽的哼道:“是不是死缠在你身边的少年,你就拗不过,就由着去了?”
石寒心中一哂,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凝着杨谨,悠然道:“你想说什么?”
杨谨红了脸,微微嘟起嘴,哼道:“没想说什么!”
确是没想说什么,只是正吃什么吧?比如,那种酸酸的可调味的东西?
石寒心中暗笑,却不点破,而是说道:“纪恩随在我身边十几年,几次救我性命,若说报恩,这恩报得也忒实诚了些。我其实是感激他的。”
“所以,那日我与他起了争执,你才没有深责他?”杨谨闷闷道。
她还记得当日情伤,被纪恩莫名怀疑是歹人的事呢。
石寒闻言,呵呵一笑,道:“护卫寒石山庄是他的职所在责,亦是他习惯了十余年的事……你都伤了他了,还气呢?”
“我才不和他生气!”杨谨哼道。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他那般信任罢了。她在心里默默缀上一句。
石寒望着她。
晕黄的灯烛余光,将杨谨那张俊美的脸庞映衬得柔和了许多,氤氤氲氲的。
石寒的心,也因着这一瞥,而柔软了更多。她禁不住抬起手掌,抚上了杨谨的脸颊,又忍不住逡巡过杨谨的发鬓,最后,落在杨谨披散在肩头的浓密发丝上,轻轻地摩挲着。
杨谨初时被她抚上面庞的时候,有一瞬的微惊,随即便抿紧了唇,一动不动地由着她动作。
当石寒的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有那么几下触碰到她的头皮的时候,杨谨喉间滚了滚,一股子热气从丹田以下蒸腾而起,迅疾向上冲入喉间,猝不及防的。
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吧?杨谨傻呆呆地想着。
她虽然老成持重,可毕竟年纪轻,比石寒易冲动得多,已经耐不住石寒这般细水长流的亲昵接触,于是急切地拧身,便将石寒紧紧地搂进了怀中。
石寒犹自感慨谨儿的发质真好,摸着真是舒服的时候,陡然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她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被抱住了呢?
“谨儿?”石寒轻轻唤着杨谨。
少年人的冲动和情难自禁,她能理解;可一旦变成现实中的急切,还是挺那什么的。
杨谨得了些经验,生怕搂得太紧,弄疼了她,遂寻了一个合适的力度,还担心会伤着她。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很有些紧张,忙问:“是不是勒疼你了?”
石寒无语,心道这不是关键好吗?
只是,既然杨谨这样问了,她只得如实答道:“没有。”
杨谨于是对自己力度的把握很是满意,轻声笑道:“那便好。”
石寒:“……”
是不是,以后,动不动便要亲亲,或者抱抱,这便是常态了?石寒内心里嘀咕着,接着,便默默地叹息。
她终是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样的亲昵接触之中,虽然……这种接触,其实,很舒服,很安心。
“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杨谨难得地直白心迹。
石寒怔了怔,方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对纪恩的信任。
她自是不会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急于解释、剖白自己的,对于醋意、对于疑虑,最好的处置方法,莫过于淡化处理。时日久了,吃醋的人、心生疑虑的人,自会慢慢看得清楚。
世间事,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深谙为商之道的石寒,对于人性,亦了解得通透。
于是,她如寻常一般,淡然笑答道:“嗯。”
虽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比长篇大论的辩解、开脱更有用。果然,杨谨听了她平静的回答,登时便觉得或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她与纪恩之间只是一个报恩、一个被报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