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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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被传扬出去。
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而已。纵是贴身侍女嘴严,谁又能保证她与杨谨日日相处,在山庄中和襄宁城中频频同出同入,不会被旁的好事者看在眼中,当做一项谈资在茶余饭后嚼舌头呢?
第70章
第二日, 向日晴好。
杨谨提着那坛子未开封的葡萄酒,颇为忸怩地来见石寒。
“庄主, 早。”她像往常每日初见石寒时一样问候。
石寒坐在桌前,笑盈盈却道:“不早了, 都已经巳时二刻了。”
杨谨脸上一红,知道是自己酒后贪睡,连日日坚持的早起练功都耽搁了, 心中很是惭愧。
石寒见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石青色长衫, 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石青色挑肤色, 穿在杨谨的身上,更衬得她,肤若傅粉, 面如冠玉。那沐浴后尚未散得彻底的水汽, 氤氲着, 更显得她如同雨后拔节的青竹一般,处处透着生机与活力。
石寒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水绿色罗裙, 倒是同杨谨的石青色长衫颇为相得,心情于是更好了几分。
“还未用朝食吧?一起吧。”石寒道。
“庄主也……”杨谨冲口而出, 继而抿住了嘴唇。
之前两人的住处离得远,自从石寒脱离床榻的束缚清醒过来之后,杨谨每每都是吃罢早饭再去见她, 或是诊脉,或是用药,两个人一同用朝食什么的,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女庄主这个时候还未用朝食,难道是因为离得近了,在等自己一同用?杨谨的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期待来,却不敢于嘴上明言。
石寒淡淡地瞥过她,道:“巧得很,我也是刚刚起来不久。”
原来如此。杨谨暗叹一声惭愧。她旋即注意到石寒的不对劲儿,蹙眉问道:“庄主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想是昨夜着凉了。”石寒答道。
杨谨一怔,继而想到自己醒过来便盘旋不去的疑问,有些窘迫,忙极力掩饰道:“那……我为庄主诊脉吧!”
石寒自然是无异议的。
杨谨于是将手中的小酒坛子放在桌上,右手三指扣住了石寒递过来的光洁皓腕,凝神诊脉。
“确实是着了些风寒,不过没关系,我下个方子,连吃五日,必定药到病除。”杨谨胸有成竹道,又细心地替石寒褪下之前挽起的衣袖,抚平。
她细致入微的体贴动作,令石寒莫名地心生一股子焦躁。在女庄主的心思里,她照顾这小孩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反过来却被这小孩儿如此温柔体贴地对待,这种感觉很有些……别扭。
石寒潜意识里的趋利避害引着她尽力不去深究这件事,而是努力将关注点放在杨谨的话上——
她说连吃五日就可药到病除,风寒症如此,是不是至多一两个月之后,连自己的心疾症她也能“药到病除”了?若到了那时,又以什么理由留她在庄中呢?
难道便由着她离开吗?或者去京城寻她娘亲昔日的足迹?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又算什么呢?
石寒更有些焦躁不安了。她意识到,有些事已经到了不得不挑开摆明的地步了。
“这是……昨日的那坛?”石寒看向桌上的那坛葡萄酒,明知故问道。
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女庄主面上的从容淡定都不会失态半分。
提到“昨日”,杨谨就有些不自在,讷讷道:“是……”
石寒深觉她的表情很有趣,意味深长道:“没喝了的那一坛。”
杨谨窘然道:“是……没喝了的那一坛……”
“所以呢?”石寒挑眉,问道。
杨谨讪红了脸,抬眸对上她道:“我答应了你都要喝尽,就必定都要喝尽!”
石寒暗诧。她之前当真是想错了,还以为这孩子提了这坛葡萄酒过来,是打算向自己讨饶迁就的,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家是为了表明“无论如何我都会兑现承诺”这一立场的。
倒是个重诺的好苗子!石寒默赞,并不在意自己预备好的一番说辞此时无用武之地,而是眸子微凝,道:“以你那点子微末的酒量,如何喝得尽这满满一坛呢?”
这便是赤。裸裸地质疑起杨谨的能力来了。
杨谨被她的言辞逼迫到了角落,抿唇正色道:“我一日喝不尽,便两日,两日喝不尽,便三日……终有一日会喝尽它践诺!”
石寒微凛。人言“三岁看老”,又说“细微之处见人心”,这孩子对一个小小的近乎玩笑的承诺都这般看重,又是坚持得如此执拗认死理,将来……将来哪一个要是被她看中倾心了,可有的一番磨折了。
女庄主倒替杨谨未来的心上人操起心来,又笑道:“如此,甚好。”
此时,几名侍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朝食的诸般菜肴、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
杨谨看着那诸般菜式,几乎都是自己平日喜欢的,顿觉惊异。
只听石寒又吩咐秋意道:“你去知会酒窖的管事,五日之后,送一小坛葡萄酒来昙华水榭的正屋,给杨公子品用。以后每隔五日便送一坛去,不得有误。”
秋意答应着去了。
杨谨呆住了。
石寒却自顾自擎过一只玉碗,揭开酒坛子的封口,将那榴红色的酒液倾了半碗,放在已经目瞪口呆的杨谨的面前,莞尔道:“这是今日的量,以后呢,每日便照着这个分量来……”
她说着,掂了掂小酒坛子,道:“这么一小坛,四五日想来也喝得尽了。”
“可……”杨谨终于寻回了言语能力,“可是酒窖……”
难道自己昨日不是承诺只喝尽这一小坛吗?那方才的什么吩咐酒窖“每隔五日便送一坛给杨公子品用”又是什么意思?
石寒含笑瞧着杨谨纠结苦恼的小模样,道:“因为要锻炼锻炼我们家郎中的酒量啊!像你这般文文弱弱的,论酒量都不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让人笑话?”
一旁侍立的几名婢女,难得见识自家庄主开玩笑调侃别人,且调侃的还是个姿容俊美的小郎君,偏偏这小郎君被怄得涨红了脸,更显得动人可爱,都忍不住地吃吃偷笑起来。
杨谨真被戳伤了自尊,红着脸道:“我哪里文文弱弱的了?”
我明明身负武功的!我明明筋骨结实,还有内力的!
杨谨在心里大声替自己叫冤。
石寒却不为所动,故意嗤道:“在我们寒石山庄,不会饮酒的、酒量差的,就是文文弱弱,弱不禁风!”
她说着,又缀上一句:“不信的话,你去打听,红玉也罢,佩琳也罢,纪恩也罢,哪一个不能饮上至少两坛酒,还面不改色的?且不是这样糖水儿似的葡萄酒,还是庄酿的高纯度的粮食酒。就是她们——”
石寒抬手一指身后的一众侍女,“寻常节庆里宴饮也能喝个一坛半坛的。呵呵,我们家郎中,不会连这般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都及不上吧?”
那一众被点了名的侍女,发现自己被庄主点了名,无不骄傲地挺胸抬头,似乎能喝善饮是极只得炫耀的一件事。可是,当气鼓鼓的杨谨瞪大了她圆溜溜的眼睛,将难以置信的目光一一落在她们身上的时候,她们却都羞红了脸,不由得垂下头去,大多在心里暗自着急:哎呀!杨公子不会因为我善饮而讨厌我吧?
杨谨最终将目光落回到盛着半碗葡萄酒液的玉碗上,想着自己那可怜的酒力,又闷又恼,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一件事及不上女庄主。好像自己就没有哪方面能胜得过女庄主。
如此想着,杨谨更觉窒郁。这会儿,她倒是忘了女庄主是不会武功,且不懂医术的了。
她正准备一口气喝尽碗中酒,眼前一晃,那只玉碗被移开了她的视线。
原来是石寒,把盛着几块桂花糕的食碟放在她的面前,“先垫饱肚子。酒虽好,也不可空腹饮的。”
杨谨愤懑地看着面前的桂花糕,白生生,糯糯的,桂花的清甜气息勾人食欲,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糖霜。这是她最喜欢的吃食之一,可这会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令她心情畅快。
她赌气般地吞下一块桂花糕,闷着头咀嚼着。一块糕下肚,又抬箸夹起另一块,丢进嘴里闷声咀嚼。
良久,杨谨才意识到周遭安静得很。
她惊然抬头,发现侍女们不知何时已经全然退去,屋内只余她与石寒二人。而此时,她对上的,正是石寒关切的目光。
杨谨于是又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石寒默默叹息,柔声道:“谨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为难你?”
杨谨一滞,接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不是气女庄主,她是气自己一无是处,气自己酒量平平,更气自己事事不及女庄主,总之就是各种别扭纠结的少女心思缠绕到了一块儿,令她内心烦躁,无法可解。
石寒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的摇头否认,凑近了些,素手轻抚她的鬓角,道:“谨儿,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希望你能相信,我所做的一切,绝无为难你、令你难堪的意思。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将来打算。”
杨谨不解地抬眸。她听不懂女庄主的话,却又觉得那只柔滑的手掌抚得自己很好受,舍不得躲开去。
因着这困惑迷茫的眼神,石寒的心在一瞬间变得绵软起来,埋藏在心底里,深得无人能够获知的秘密便毫无征兆地冲口而出:“谨儿,你知道,我与你,是什么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庄主既想留住小杨,又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矛盾得也是可以了。
第71章
“关系?我……与你的……关系?”杨谨吃力地重复着。她摒住了呼吸, 盯紧了石寒。
“不错,”石寒平静地答道, “其实,你与我并非只是你救了我性命这么一层简单的关系。”
杨谨闻言, 目光中透出强烈的期待来。
所以,你与我,是更复杂的关系吗?杨谨心道。
石寒的眸子中却闪过一瞬的凄凉与感伤, 幽幽道:“这件事, 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十五年前……”杨谨讷讷地再次重复着。
十五年前, 她还没出生呢!
“你是在北方长大的,可曾听说过昔日的郑国?”石寒问道。
郑国?
杨谨凝神想了想,似乎记忆中她还真有所耳闻。她记得那时候的她还随在药婆婆的身边学医, 有一次替山下的一个老人治腿伤。那老人是一名采药人, 当时他絮絮地说起之前去东边“靠近大郑皇城”的山上采药, 结果因为岁数大了腿脚不利落跌断了腿骨。
这个地方于杨谨而言很是新鲜,她记心又颇好,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却也依稀有些印象。她还记得, 那名采药老人的孙女当时听了这话,面有惧色,慌忙岔开了话头儿去。而今想来, 采药老人的话应该是犯了某个忌讳吧?
“我倒是有所耳闻。可能那时我年纪小……”杨谨于是回答女庄主。
石寒微微一笑,道:“倒不是因着你年纪小,而是, 郑国在十五年前就被周朝的皇帝亲征,灭了。”
杨谨惊愕,“灭了?”
是那个“灭了”的意思吗?
石寒的眼中有痛意闪烁,她凄然垂眸道:“灭了,就是字面的意思。”
杨谨呆了半晌,方道:“难怪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两回这个名称。那郑国也是……”
她本想问“那郑国也是如漠南一般为大周的属国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傻,女庄主既然说是“被周朝的皇帝灭了”,那昔日的郑国,必定是与大周敌对的。怪道几乎再没人提起这个国家,原来并不是人们忘记了,而是与那个国家有关的一切都变成了忌讳。
如此,年深日久更没人提起,慢慢地,就真的被所有人遗忘了吧?
“当今天子,十五年前,才……”才多大啊?杨谨对那位传闻中极勤政,御臣下又极厉害的大周女帝很感兴趣。
她虽然不知道女帝现今具体多大年纪,不过十五年前应该也没多大吧?竟有带兵亲征灭掉一国的魄力与能力?也是挺难想象的。
“不是她,”石寒摇头道,“是周朝的先皇帝。”
杨谨遂了然地点了点头。
但有一件事让杨谨很觉奇怪,即女庄主提及当今天子的时候,并未像她所见过的大多数人一般,面上现出恭敬、崇仰的神情,反倒态度很平淡,就像……就像是提及某个关系普通的平辈,甚至晚辈。
而当女庄主说及“先皇帝”的时候,杨谨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心绪的波动。所以,女庄主和那位“先皇帝”是认得的吧?应该不止是认得,还很熟悉吧?杨谨偷偷地想。
相较于陌生的“郑国”,那位大周先帝,杨谨可是熟悉的很的。关于她幼年时的波折坎坷,以及传奇般的成为大周之主的经历,杨谨都不止一次听闻过。
尤其是,这位先帝的英年早逝更是令人唏嘘命运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