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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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谨听得入迷,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她跟着药婆婆住在山区,大大小小的蛇多年来也没少见过,甚至还亲手抓过几只入药。却从未见过“蟒”这一类东西。
看着眼前这座不高的山,再回忆申全形容的什么“至少得有海碗粗细,五七丈长”,杨谨暗暗感叹那东西究竟怎么在这山中藏身的?更感叹天地造化之神奇,远超人之想象。
玄元派是江湖知名门派之一,自然不是寻常人等想进入就能够进入的。
申全引着一行人,寻到了玄元派的门前。
杨谨发现,面前矗立着两扇高高的大门,紧闭着。四面同样高耸的围墙少说有两丈高。与其说这是一个武林门派的所在地,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所富绅的大庄院。因着似曾相识,令她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大门前,有两名当值的知客弟子。申全递了拜帖,其中一人和颜悦色地请他们“稍后”,便一溜烟跑进门内报信儿去了。
极快地,那名知客弟子就折了回来,言辞愈发恭敬地请一行人入内。
申全笑应了一声“有劳”,便随着他进入了大门之内。
杨谨随着那名知客弟子的脚步往里走,目光却不由得向四外飘去。恰如她想象的,大门内里像极了一座庄院,且其大小、格局只怕与挽月山庄相比,不遑多让。所不同的是,挽月山庄内多是植株、亭阁、流水等等装饰性的设计,而这里,中厅两侧,实打实地盖着一个个房间,显然是居住的人口比挽月山庄多得多。
杨谨好奇地打量着几个房间门前或拉着架势切磋,或三三两两不知在聊些什么的男男女女,他们大多数年纪都不过十几岁,她猜这些应该是玄元派的年轻弟子。看他们彼此切磋的招式,似乎尚显粗浅,想来并非嫡传吧?
她怎知道,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她身兼当世两大绝学,虽然远称不上如何精通,但眼界已不寻常。
杨谨打量那些小弟子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她。尤其是看到了杨谨那张俊美的脸,以及所带随从的气势,加上前面知客弟子的恭谨态度,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猜测起杨谨的身份来了。
知客弟子引着众人跨过一重厅,眼前的光景又是一变,整个空间变得轩敞、宽阔起来。
甬道两侧只有东西两溜厢房,正中是一间正厅。厅门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
她一身绯色短打,一双杏眼自众人进入眼帘的一刻,便落在了杨谨的身上。显然已经瞧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角了。
当看到杨谨漂亮的五官的时候,她柳眉挑了挑,面上露出一抹不快。当意识到杨谨是男子装扮的时候,眉峰才缓缓落下,仿佛暗松了一口气似的。
知客弟子迎着她走过来,态度极是恭敬,道:“孟师姐,奉掌门之命,带客人来见。”
被称作“孟师姐”的女子扫了知客弟子一眼,下巴一挑,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说罢,冲着杨谨温婉一笑,道:“家师就在里面,请随我来吧。”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来谁是重要人物,申全自然不会喧宾夺主,他身子后撤,退到了杨谨的身后。
杨谨看着那女子的神情,心里生出几分好感来。毕竟,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听这女子以及知客弟子的口气,她应该是掌门高足。若是个好相处的,将来应该能少许多麻烦吧?
杨谨于是冲着女子甜甜一笑,道:“有劳姐姐了!”
孟姓女子微一晃神,觉得那个笑容当真好看得紧。
又转过一道回廊,终于来到一个房间外。
只见孟姓女子清了清嗓子,对着房门朗声道:“师父,贵客请到!”
门里有人“嗯”了一声。
孟姓女子转头笑道:“家师请诸位进去,请吧!”
她说着,还体贴地为杨谨撩起了门帘。
杨谨对她好感更甚,忙谢过了她,和申全一起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布置,简单而不事张扬,当中一把椅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擎着一杯热气蒸腾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杨谨第一次见到这位玄元门的掌门,与她脑中设想的全然不同。她以为,既然是“掌门”,又是庄主的“师姐”,就算不像药婆婆那样满头白发上了年纪,也该有几分岁月了吧?
却不料,从对方的脸上她看不出分毫岁月的痕迹,若论样貌,比旁边侍立的那个孟姓的姐姐仿佛还要年轻些。可那周身散发出的气度绝非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可以比拟的。
即便坐着,也可看出她身形是高挑的,身材比庄主略丰腴些,风姿却毫不逊色。
那位掌门听到声音,收起了神思不属的模样,自茶盏上抬起头来,一双凤目与杨谨的对上了——
杨谨登时觉得像被钉在了原地。那双眸子的眼角处微微上挑,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直将杨谨的身体穿了个通透。嗯,其中夹杂着的不止是英气,还有……
杨谨漂亮的眉毛不由得蹙了蹙,莫名地,她觉得掌门的目光中含着某种杀伐之气。
她有点儿怕。
柴麒看了杨谨一眼,淡问道:“来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很像是她等了许久,就等自己到来似的。
杨谨觑了觑桌上那张申全之前在门外递上的拜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老老实实道:“是。”
申全见这诡异的情景,抱拳赔笑道:“见过柴掌门!多年未见,柴掌门神采依旧啊!”
柴麒一顿,呵笑道:“多年未见,申总管,你也风采不减当年啊!”
申全笑道:“托您的福!”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送少主来此求见……想必您都知道了吧?”
柴麒听到“少主”两个字,不着痕迹地嗤了一声,道:“前日的书信中,她都对我说了。”
“是,”申全点点头,又道,“那您看?”
“既然她想,就在这儿待着呗!”柴麒随口道,“玄元派也不差她一口吃的。”
申全语结。他是做下人的,没法子将主子要杨谨拜师的打算对柴麒重复一遍,只得讪笑道:“那就按我家主人的说法……”
柴麒却懒得理会他,转向杨谨:“你姓杨?”
杨谨还在关注着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似懂非懂的,冷不防被问到了自家头上,一惊,忙答应着:“是,杨谨。”
“杨槿?”柴麒低声重复了一句,“木槿花的槿?”
杨谨窘然,忙回道:“是恭谨的谨。”
柴麒微微一笑:“就是谨小慎微的谨呗?”
杨谨再次窘了。
“谁给你起的名字?”柴麒又问。
杨谨觉得这问题问的好生奇怪,却也老实回答道:“是庄主起的。说是盼我为人严谨,不走歪路。”
柴麒呵呵一笑:“这盼头儿好!”
转头又向旁边的孟姓姑娘道:“月婵,带她下去休息吧!”
孟月婵忙躬身答应了,又向杨谨温和道:“杨小兄弟,你随我来!”
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中,柴麒收回了目光,落于申全的身上。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你和你的随从可以回去了。”她说道。
申全一呆。这就下了逐客令了?也没见少主拜师,也没听到如何安置,就这么回去了,庄主和夫人问起来,可怎么回复呢?
他知道这位柴大掌门的厉害,连自家庄主都得卖几分薄面,只得耐下性子继续赔笑道:“柴掌门,您看,小人回去,怎么向庄主和夫人禀报呢?”
柴麒闻言,凤眼一瞪:“就说本掌门已经收下她了,这有什么难回复的?”
申全又笑道:“您的意思是收我们少主为徒,还是……”
柴麒面色一沉,道:“我只说我收下她了,哪里那么多废话!你家庄主不也就是想给她个安置吗?”
申全暗暗叫苦,心道这是主子们的事儿,我哪儿知道啊!
柴麒继续冷言道:“少主?亏她们俩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申全额头上冒出冷汗来,突觉得自家少主似乎落入了虎口中。可少主不少主的,真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啊!这位冲她发哪门子邪火呢?
如此想着,申全突的一凛,心道:怎么玄元派里只有这主儿,没见到那位掌门夫人呢?这不合理啊!难道是,妻妻吵架了,这主儿才这么大的火气?
第14章
杨谨跟在孟月婵的身后走出了门,又随着她转过一条长廊。离正厅越来越远了,孟月婵却突的停住了脚步。
她扭过身,笑吟吟地看着杨谨,问道:“杨小兄弟,你真的姓杨?”
杨谨一怔,浑不知她这一问从何而来,呆道:“是啊!”
姓杨有什么特别的吗?庄主说过,她的生母姓杨,所以她随了母姓,红姨也是这么说的。
孟月婵又是一笑,想了想,掂对着措辞道:“你是……北方人吗?”
杨谨不解地眨眨眼,老实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她到底忌惮着孟月婵是个刚刚认识的,极谨慎地没有说出更多关于自己身世的故事。
孟月婵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能懂得什么?自己一副和善、满面春风的,对方岂不三句两句就将来历交待了?谁想,这个小孩还挺难相与的。
此时,恰有一名普通弟子路过,见到二人,恭敬地驻足、欠身打招呼:“孟师姐!”
孟月婵扬了扬下巴,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弟子随即走开了。
孟月婵忽的又冲杨谨高声笑道:“杨小兄弟,你这包袱,我替你拿着吧!赶了这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杨谨不等回答呢,手里一空,装着衣衫的包袱就被孟月婵挎在了肩头。
杨谨:“……”
眼看那名普通弟子走远了,四顾无人,孟月婵忍不住又低声问道:“你府上姓杨吗?”
杨谨被她几次三番地追问,心道我都不知道我府上姓什么。
她不是个擅长言谈的人,年纪又小,更谈不上随机应变的能耐,孟月婵的问题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杵在原地,嗫嚅着,很有些不知所措。
孟月婵是玄元派的掌门大弟子,在玄元派中除了师父、师娘,几乎无人敢不恭敬她,无人敢无视她的问话。如今,却遇到了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闷葫芦,她性子本有些急,这会儿快要按捺不住了。
“你认识我家师母吗?”孟月婵急声道。若非顾忌着杨谨的身份,她早就跳脚了。
你家师母?
杨谨一脸的茫然。
你家师母又是哪一个?我连你家掌门师父都是头一遭见到呢!
想及此,杨谨惊得张大了嘴巴:她似乎发现了类似挽月山庄的情况!
庄主是女子,庄主夫人亦是女子;掌门是女子,掌门夫人也是……女子吗?
杨谨愣愣地盯着孟月婵,很想问问她:你说的“我家师母”,指的是掌门的……夫人吧?
孟月婵被杨谨呆傻的模样气得一个头两个大。亏她还当这个漂亮的小后生很合眼缘呢,原来是个傻子!
可若是个傻子,师父为什么收下他?
孟月婵细细回想之前在厅中师父的话语、神情,心中的疑惑更深。她打算暂且按下困惑不解,安顿下这个傻小子,再去自家师父那里探口风。
若按照她的真实想法,就这么个傻子,这种资质,也就配住在庄外的别院中,干点儿粗活什么的;但她心里落不确实,怕一步行错再得罪了杨谨背后的人,遂想了想,道:“你暂时先住在前面廊下的屋子里,至于以后的安排,得等师父的示下。”
杨谨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儿?人家怎么安排,她就怎么住呗。
只不过,她心里总是存着几分忐忑的,纠结着,直到孟月婵领她来到安排她住下的屋中,她才小心地问道:“孟……孟姐姐,我想……想求你件事……”
孟月婵眉一挑,微垂着头,看着她才到自己胸口的脑袋瓜儿,冷声道:“什么事?”
杨谨本就没什么自信,被她这么冷言冷语的一问,心里更打鼓了,小声道:“我想……我想再见见送我来的那位申叔叔……你看,可不可以?”
“你说你那个随从?白白瘦瘦,没长胡子的那个?”孟月婵一想到申全的模样,心中就一阵厌恶。她也是生于世家,幼时也见过到家中传旨的宫人。她又向来自诩高贵,根本就不拿那些“伺候人”的宫人当人看。
杨谨听她言语,还有她不加遮掩的嫌恶,心中泛起一股子莫名的反感情绪,强压下情绪应道:“是。那是我家的管家大叔。”
孟月婵心念一动,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话锋确实一转,板起了脸:“杨小兄弟,你来玄元派,是做什么来的?”
不等杨谨回答,她抢着叙道:“是来学武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