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知道得太多-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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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伸手把桌案上摊开的奏章往他的方向递了递,“你看看这份里面有何不妥?”
焦适之接过来一看,这才发现是刘瑾的奏章,他把奏章的表页看了一下,与寻常的奏折颜色不同,应该是通过特殊的渠道递进来的。
他仔细地看完了整本奏折,出乎意料的是,刘瑾的笔迹娟秀,写得还不错。而上面的内容,与他们前段时间讨论的话题竟有些相关。
焦适之把奏章合上,思考片刻方才谨慎开口:“皇上,刘瑾这是打算为宁王等数位王爷请旨?”
朱厚照点头,从底下又抽出来一本奏折,随手摊开,点了点最下面的名字,“你再看看这里。”
焦适之几步上前,探头看了眼,随即惊讶地发现此乃钱宁的奏章。与刘瑾类似,他的奏章也不是普通的折子,不过两种各有差别,分属不同的系统。仔细把这本折子也看了一遍,焦适之眉头微蹙,“这位钱大人也是同样的意思?”
钱宁乃这两年比较受朱厚照信任的一个下臣,如今正是锦衣卫千户。焦适之来往的时候也曾经见过他出入宫廷,是一个挺俊美的男子。
“看起来,我的几位皇叔倒是与这几位接触不少啊。”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挑眉,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高兴的模样。
焦适之偏头问道:“皇上,此前我们曾经猜测,张巧娘的事情与藩王有关,如今这几位藩王纷纷上疏请求恢复之前裁撤的护卫,或许当中有人浑水摸鱼。”
朱厚照颔首,面露赞同之色,“这是定然的。这半年皇城产生这么大的变动,那人若是不知道我等猜出他的身份,那可就真的是个蠢材了。”
焦适之看着皇上嘴角的笑意,再目及他冰冷的视线,在心里低叹一声,张巧娘的事情难得让皇上栽了跟头,没有把人给护下来。几个月前张巧娘在苏醒之后,被太医们多方诊治之下,确认她的确遗忘了大部分的记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姓张。朱厚照看在她曾经厚待张太后的事情上,赏赐一番后把她送回张家。
这条线索是彻底断了。
对这件事情,朱厚照心怀郁闷。如今刘瑾钱宁等人的奏章,倒是重新把这件事情送到了他的眼中。
“皇上打算答应吗?”焦适之问道。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低笑道:“答应,为何不答应。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个王爷都打算恢复,一时之间全部恢复又不利于社稷安慰,如此便只能先恢复一半看看情况,若是条件允许的话,才可以放开另外一半的束缚。”
皇上说得一本正经,然而在旁边听着的焦适之眉宇间满是笑意。
朱厚照这条计策虽是简单,却是因为他直接看穿了其中的关键。这里面定然有这两年一直窥探皇城的人,既然分辨不出来,那便把所有王爷随意分成两边,一边赐予护卫,一边却是不给。如此之下,若是那人刚好在那赐予护卫的人中,虽然如他所愿,却也得经受其他几位没得到的王爷的嫉恨攻讦。若是那人在没得到的那一边,只能算他自己倒霉。
焦适之思索再三,沉稳道:“皇上,如此虽然可行,然而还是有一定不妥之处,若是借着护卫之名在私底下招兵买马,对你不利呀。”
朱厚照轻笑着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清朗的天色说道:“无碍,难道锦衣卫是吃白食的?适之,传令下去,令各地的锦衣卫时时注意各个藩王的动静,无关远近大小,全部一一记录!”
焦适之颔首,出门去吩咐此事,并派人通知指挥使牟斌。
等焦适之回来的时候,朱厚照忽而说道:“适之,我突然想起件事情来,前几日李东阳向我请辞,让我给拒绝了。你没事的时候也帮我看看到底出了何事,我记得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焦适之默默地看了皇上,您居然还好意思把李大人称呼为年轻力壮,相比较皇上,李东阳的确快到而立之年了。焦适之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打算之后把最近关于李东阳的资料给调出来看一遍。
等到了晚上,朱厚照吃完晚膳后,便打算去慈宁宫看望张太后,焦适之自然也是同他一起去,不过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听到皇上言道:“适之,我自己进去便可,你在外面走动走动,不必跟我进去了。”
面对焦适之不赞同的眼光,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母后的脾气并不怎么好,我打算同她说点体己话,就这么点时间不会出事的,你在外面等我便可。”其实朱厚照本想叫焦适之自便的,不过想来他也不可能会离开,也便省下说废话的时间了。
焦适之抿唇,往身后退了一步,看着皇上步入慈宁宫。
他当然知道张太后最近在焦急着什么。
除了皇上与张家之间的关系,便只有皇上的婚事了。
如今已经十七岁的朱厚照,莫说是娶妻这样的大事,宫中连个可心人都没有,这怎能不让张太后心中焦急,频频把朱厚照叫去询问几句。
焦适之长出了口气,站在门外候着,站久了,神情也有点恍惚,想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
他与皇上之间从那日至今,一直这么挺着。
焦适之没有同意的意思,皇上也没有逼迫的意思,似乎现在这样就挺好,可焦适之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皇上他一再拒绝张太后挑选皇后的要求,又何尝不是一种暗示呢?
过不多时,朱厚照一脸郁色地从屋内走出,看起来似乎正被张太后说了一通,脸色不大好看。在看到焦适之的时候面露笑意,说道:“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发呆,难道累极了?那还是先回去吧。”
焦适之挑眉,“难道皇上还有另外的打算?”
“如果你现在没事的话,我的确是还有另外的打算。”朱厚照星眸熠熠生辉,仿佛碎光掉落在他眼里,竟让焦适之有些不敢直视。
“皇上打算做什么?”焦适之问道。
这便是打算随皇上的心意了。
朱厚照眼眸一亮,打了个响指,身后乐华立刻窜了上来,几步走到他们中间,“皇上,事情已经布置好了,就只待焦大人的意思了。”
焦适之疑惑地在他们两人身上看来看去,忽而心中想了个猜测,在目及皇上视线时落到实处,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皇上居然拿我来当挡箭牌,还真是令我难过呀。”
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若是你不答应也行,后天陪我去西山跑马,你任选一个吧。”
焦适之琢磨着,西山跑马肯定不会像皇上说得那么简单,就光凭他现在的模样,莫说是跑马,说是围猎的可能性还更高了点。至于皇上如今的意思……
“还是今日吧。”焦适之叹息着被皇上拉入同伙的范围内。
朱厚照笑嘻嘻地说道:“就知道适之不会那么对我的。”焦适之在旁边看了无奈扶额,他从皇上这幅模样中,依稀看出当年的模样,仿佛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变。
朱厚照想干吗?
自然是出宫。
“那群老家伙怎么都不让我出来,怎么着?我到底还是出来了。”朱厚照在踏出皇城第一步时眯着眼睛乐不可支。仿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出宫这件事情,而是能狠狠地在朝臣脸上甩一嘴巴子。
焦适之在后面看得无奈,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你可只有一个半时辰来回,若是到了时间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的话,卑我还是会带你回去。”
朱厚照收敛笑意,瞬间变成一个沉稳的公子哥儿,“适之不必多言,我知道的。现在先去刘府吧,昨日把他气成那模样,不知道有没有气出个好歹来。”
焦适之抿唇,如此一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岂不就是把自己给暴露了?
朱厚照挑眉,满是玩味儿地说道:“我倒是看看,如此一来,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焦适之失笑,“皇上此举岂不就是在跟阁老他们赌气了?”
朱厚照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抬起手来往后摆了摆,朗声笑道:“适之想得太多了!”
是夜,空气温凉,带着夏天的些许燥热,天上繁星点点,遥望远处仿佛坠落天际,满眼都是星光。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皆是人烟儿气息,大红灯笼高挑着在半边儿上,映出一连串喜庆的笑容。
朱厚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骑马,如今是兴意满满地在人流中穿梭,看到什么东西都异常新奇。焦适之退后一步问同样跟在身后的俊美男人,“皇上此前不是出宫过?”
就算去的地方不多,却不应如现在这般懵懂,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钱宁小心地答道:“皇……黄爷之前几次只是去了几个固定地点,并没有到街上行走。”他在心里腹诽,原本还以为这位焦大人会百般拒绝,没想到放松起来竟然比刘瑾那几个人好肆意,居然敢带着皇上到街上游走。
当初刘瑾没带皇上来街市游玩,不是没办法,而是完全不敢。若是这么多人中皇上出了差错,几颗脑袋都不够他们掉的。
街上熙熙攘攘,还不到宵禁时分,热闹得紧。离开御道那处后,道路街边的小摊儿让朱厚照有点乐不思蜀,一转眼买了不少东西。
焦适之眼见着钱宁都快被东西堆满了,又想着刚才出来前皇上就已经把一个长盒子塞给了钱宁带着,连忙上前拉住皇上的手腕,低声说道:“少爷,已经过去三刻钟了,要是再逛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焦适之意有所指,朱厚照恋恋不舍地被焦适之拉走,眼馋地盯着街角的糖人儿说道:“我再买一个,适之,你让我再买一个……”他用手指捏着适之的袖口晃了晃,焦适之禁不住他的痴缠,到底还是让他买了。
他与钱宁一脸无力地跟在少年天子后面,看着他兴致昂扬地盯着做糖人儿的大爷三两下做好了个张牙舞爪的天龙。
朱厚照看了半天,指着爪子说道:“这怎么少了一只?”
大爷乐呵呵地说道:“公子很少自个儿出来买物什吧?龙可是天子的象征,这爪子自然得少做一个。”
朱厚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嗷呜一口咬掉了龙头,以眼神示意钱宁还钱,焦适之制止了钱宁的动作,低叹着从怀里掏出几文钱,“少爷,你就别折腾他了,没看到他现在两手都被东西占满了吗?”
等到终于把皇上拉离那里,一行人终于朝正确方向而去。走到半道上,焦适之突然想到一事,面色诡异地看着钱宁手里头的东西,皇上莫不是打算把这些东西送给刘阁老吧?他记得刚才皇上虽逛了不少地方,可买的东西都有点……
见着前面大步流星的皇上,焦适之只能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额头有点痛。
到了刘府门前,焦适之脚步忽而顿住,发现自个儿忘了一件大事。
刘府门房的人是认识他的!
焦适之内心连连苦笑,顿时陷入两难境地,却不能止步不前。
眼见着皇上已经走到门口被门房之人拦了下来,焦适之正欲上前,却听朱厚照朗声说道:“我乃朱寿,你等尽可直接报上名去,你家老爷不会责怪你等。”
门房面面相觑,很是为难。刘府家风甚严,门房也大多循规蹈矩,做不出欺压之事。朱姓是国姓,本该通融。可如今阁老卧床休息,公子年纪尚幼,夫人又是女眷,这……
两难之间,门房中有一人不经意间落到身后那两位身上,那两位站着的方向正成守卫之势,而其中一人,正是曾多次拜访阁老的焦大人!
他心中一突,又见身前这位公子气宇轩昂,隐有贵气,想起曾听闻的坊间传言,心中立起波澜,赶忙拉住前头正开口婉拒的另一人,紧张地说道:“小人现在就去请示阁老,还请几位到内里歇脚。”
其他几个人面露惊奇,只是开口这人做门房多年,或许比他们经验老道,看出什么来了也不一定呢,于是也不再多嘴,小心地请人过去便是。
等几人过门时,终于有其他人看到一直低头的焦适之,一个小子还没等坐下便惊讶道:“原来是焦大人,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等,阁老有命,此后若是焦大人前来,无需拜帖,可直入,快快请进吧。”
焦适之尴尬地讪笑,甚至能够感受到皇上飞过来的眼刀,“原来是这样啊,实在是太荣幸了。”
那人还要说什么,就被旁边另一个明眼人赶紧拉住,这家伙指不定是个傻子!旁边那个俊朗少年再加上焦大人跟在他身后这样明晃晃的事实还不够明显吗?!
不多时,刚进去禀报的门房着急忙慌地出来,点头哈腰地把一行人迎进去,等人背影见不着了,刚才拉住说话小子的人一嘴巴子抽在他脸上,把他抽得眼冒金星,嘴边流血。
他正想暴跳起来,却听动手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脑子发昏了吧!阁老是什么身份,焦大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