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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折锦春-第5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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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是被这声音蛊惑了似地,张开了眼睛,不受控制地扭过头来,一双眼珠子牢牢地粘在了那信上。
  那一刻,他像是在用着极大的力气去与什么抗争着,身体紧绷到微微发颤,额角沁出了汗滴。
  分明他并不想去看的,甚至连张开眼睛他都不愿。
  可是,他的眼睛却睁得极大,下意识扫过那信纸,读到了第一句话:
  “孤有一子,名郭士张,生于永平十一年……”
  莫不离的眼中,只看见了这一句。
  一句,便已足够。
  他踉跄了几步,颤抖的手按向心口,面白如纸。
  那是……他父王的笔迹!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确实是他父王的笔迹!
  那笔锋中的敦厚与诚朴,旁人是再也仿不来的。
  这的确就是他父王的亲笔手书,那字迹,他从小到大一直模仿着,却始终仿得不像。
  而此刻,这熟悉字迹却像是活了过来,如同一根又一根的铁钉,钉入了他的眼帘,再钉上他的脑海。
  莫不离的身体重重地向后一顿,惨白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郭士张,乃是皇叔的亲弟弟。”秦素淡然而平静的语声响起,如同在说着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若他在此,本宫要也要唤他一声皇叔,亦要……”
  “一派胡言!”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
  秦素止住话声,看向了说话的莫不离。
  莫不离像是已经从那种茫然的状态下挣脱出来了,双眼布满红丝,正定定地看着秦素,惨白的脸上一片扭曲:“我不信!我不信!这定是尔等弄虚作假,这定是尔等……”
  话未说完,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蓦地涌上,莫不离刹时间头晕目眩,一颗颗金星如大雪般向他扑来。
  “这不是……不是真的……”他摇晃了着身子朝后退去,虚汗如潮涌,瞬间湿透了全身。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在心里拼命地这样说着。
  “皇叔不愿信这封信,那么,想必你不会不信这个人。”秦素淡然的语声再度响起,平静无波。
  语罢,双掌轻轻一击。
  “啪”,雪地上响起了清脆的一声,随后,那简陋的石舍之后,便转出来了一个人。
  透过连天的大雪,莫不离张着眼睛,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微胖的身形、面白无须,看去至少也有五六十了。
  一见此人,莫不离本就苍白的脸,飞快地泛起了一层死灰色。
  “见过郡主……郡王。”那老者动作迟缓地向莫不离屈身行礼,却是操着一口标准的大都腔调。
  “杨……杨大……监?!”莫不离怔忡地看着他,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大石上。
  这杨大监是靖王最信重的内侍,专管着靖王秘事,几乎从不在外露面,知道他的人也极少。那时候莫不离每次见他,都是在靖王府的密室中。
  “你……没……没死?”莫不离呆坐石上,语声轻而飘,如同梦呓。
  杨大监的面上露出个苦笑来,躬身道:“我跟着小郡王,一直呆在吕家。”
  小郡王……吕家……
  莫不离的身子晃了晃,下意识地伸手支在石上,像是要借此撑住全身的分量
  石块上积满了雪,寒意透骨,瞬间便漫至全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个瞬间,阻滞的思绪轰然通畅,如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几乎将他淹没:
  永平十九年起事前夕,在王府密室中回话之人,便不再是杨大监,而是换了另一个人,当年莫不离也曾问过靖王原委,却被对方含糊带过;
  更早之前,在靖王的书房里,莫不离曾经发现过陌生的、孩童的字迹,他问靖王这是谁写的,同样不曾得到过确切答复;
  还有,永平十三年,他年满十岁的那年生辰,他本以为靖王会把早就买好了的螭纹佩送予他,因为他在靖王的百宝格上瞧见过。可是,最后他得来的生辰之礼,却只是一块古墨。


第1041章 遍苍凉
  莫不离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如一尾行将窒息的离岸的鱼。
  他此刻的模样极为骇人,惨白的脸上,唯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状若厉鬼。
  “这……会不会是墨氏伪造的?”阿烈看着莫不离,面上满是哀色,却还是开口问道。
  此问与其说是疑问,莫不如说,那是他最后的挣扎。
  “墨氏英才辈出,其族人向以鬼斧神工而著称。只要他们想,仿造出一封惟妙惟肖的先王遗言,甚至是仿造出先王的印章、玩器、用具等私物,也并非不可能。且据仆所知,先王此前远在大陈,与位于陈赵唐三国交界处的墨氏,从无往来,也从无……”
  阿烈忽然便息了声,飞快地转过头去,向身后看了一眼。
  在他的身后,正是那条秘径的出口,那石门兀自敞开着,一任飞雪飘落其间。
  这条精巧无比的秘径,正是靖王请人造的。
  除了墨氏,举世又有哪一处的匠人,能造出如此精妙的秘径?
  “周先生想是没听清,本宫方才说过,卧龙岭山崩时,共有三个人逃了出来,除老族长与墨少津之外,另有一位族老亦重伤而还,而那位族老,临终前曾吐露了一件密事。”秦素清弱的语声传来,若一线凉风,拂过阿烈的耳畔。
  阿烈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青气,语声竟在微微打颤:“莫非……那族老所说之密事,便是……此事?”
  “正是。”秦素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墨氏族老在其遗言中交代,永平元年,靖王开始在白云观修建秘径,便是他与靖王私下里的交易,墨氏族中并无旁人知晓,就连族长亦被蒙在鼓里;永平九年,秘径终是建成,靖王赠了那族老大笔金银并前朝古物,二人就此有了私交,在其后的年月间时常私下往来;永平十三年,靖王的一位亲信忽然造访,并带来了靖王的一封亲笔信,却是将他年方两岁的幼子郭士张秘密送入墨氏,请那族老代为收养。”
  略微停了片刻,秦素又继续说道:“那族老起先并不想帮这个忙,然靖王深知其秉性,随信送去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那族老为财帛所动,便应下了此事。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得就要牵涉进大陈的政权更迭之中,是故不敢告诉任何人,对外只说郭士张是他自己流外在外的幼孙,随后便悄悄将郭士张送去了隐堂,交由那里的墨氏子弟照顾。因这族老在族中地位尊崇,众人皆不疑有他。”
  阿烈死死地闭住了嘴。
  莫不离呆呆地听着,整个人瞧来都有些痴傻,再不复方才侃侃而谈的模样。
  秦素的语声还在继续响起,似是打定主意要将这真相说得一清二楚:“当年,墨少津先是拿出遗诏拓本,请先帝过目。先帝因不知其真伪,曾叫某臣子前来辨认。如今我们已然知晓,那个臣子,便是曾亲眼见过遗诏真本的老桓公。他老人家惊才绝艳,默背下整篇遗诏也不是难事。”
  她略略停了片刻,又继续语道:“而在这之后,墨少津又向先帝透露了郭士张之事。拿着这两件筹码,他向先帝要半壁江山,先帝起先自是不肯,甚至还想反过来治住他,可墨少津向先帝说了一番话,却终是叫先帝不得不服了软。”
  “他……说了什么?”莫不离问道,语声嘶哑,碎布般地连不成片。
  秦素淡淡一笑:“墨少津说,他既敢独自来与先帝谈条件,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也做好了墨氏族人全都被先帝杀死的准备。他向先帝言明,遗诏与郭士张都藏在赵国隐堂,先帝就算有百万雄兵,也找不到隐堂那个地方。而一旦他们这些顶着吕氏之名活下来的墨氏族众身死,则三十年后,这份遗诏并长大了的靖王幼子,会同时面世。”
  空地中静默了下来,山风呜咽着,拂过这寂静的一小方天地,好似阵阵悲鸣。
  莫不离缓缓张开了眼睛。
  那一刻,他的神情是木然的,眼神空洞,身体僵直,若行尸走肉。
  “原来……如此……”他张开了口,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语声,自颤抖的双唇往外溢出,就如同那不是出自他意志的言语,而是另一个人透过他的嘴在说着话:“三十年后……先帝……活不到那个年头……他膝下的儿子……再无一人成器……遗诏面世……幼子……继位……天下……归心……”
  他断断续续地止住了话声,像是再也难以为继,重又开始喘息起来,张着嘴呼出大口的白气,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秦素遥遥地看着他,淡声道:“皇叔所言极是。便是这三十年之期,让先帝不得不连退数步。而其实他却不知,墨少津早就把郭士张带在了身边。”
  她的语声极为清晰,仿佛要让莫不离听清每一个字,一字一顿地道:“吕时行有一庶弟,名吕时敏。他,便是郭士张。”
  莫不离颤抖的双唇,略略向外扩张了一下。
  那应该是一个笑。
  然而这个笑却比哭还要可哀。
  秦素冷眼看着他,不由想起了那种笑脸的傩仪面具,分明是笑着的,可他的眼睛,却是彻骨苍凉。
  “父王……瞒得我……好苦……”莫不离再度开了口,语声未了,一张口,“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
  “主公!”阿烈大惊,急步上前要扶他,却被他抬手格开。
  他仰起头,看着那连天飞雪、看向那皑皑远峰,蓦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哈哈哈……可笑……可笑……”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滴滴滑落,前襟上很快就湿了一片,雪片扑过来,又旋过去,似是被他的笑声牵引着、飞舞着。
  “墨氏,是超然于三国之外的。”桓子澄的语声兀自冰冷,穿透了莫不离几近疯狂的大笑:“他们从不肯依附于任何一方势力,然反过来讲,他们却也可能为任何一方势力所用。便如此事,他们既愿辅助靖王建成秘径,甚至为其匿下一个儿子,同时也愿意帮着先帝掘断龙脉、毁去遗诏。”


第1042章 吾之弟
  莫不离还在大声地笑着,就像是没听见桓子澄的话。
  很快地,他的发髻便散落了下来,灰白的发丝披满面颊,将他白中泛青的脸给掩了去。
  “原来……吾还有一弟……吾之好弟弟……哈哈哈……父王备下的后手……那才是……父王的后手……”莫不离像是笑得无法停止,满头乱发在风中飘零,眼角迸裂,渗出血丝。
  他的弟弟比他小了八岁,被他的父王一力瞒了下来,就算最后身死,也不曾向他透露过一个字。
  那他又算什么?
  他这一生的辛酸颠簸,又算什么?
  他每一天都如同走在悬崖之上,无一晚能够安睡,而他的好弟弟却能够远离一切,安然地活了下来。
  原来,他的父王竟打着这样的算盘!
  原来,他这个以“琉璃郡主”为名养着的假女儿、真儿子,他的父王从来就没看中过。
  他就是放在外头给人看的一个幌子。
  只要他活着,则靖王一系便有了筹谋之人,众人的注意力也只在他的身上,则他的好弟弟,便能够安全地长大。
  说不定,他的父王就是要他打下江山,再拱手相让。
  为什么?
  凭什么?
  莫不离用力地撕扯着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衣裳,撕扯着他能撕扯的一切。
  如果能把这一切撕碎,让前尘过往尽成齑粉,那该有多好?
  若是他能在永平十九年一死了之,而不是活在这世上白白奔忙,如同一个笑话般地存在着,那该有多好?
  莫不离的耳中似是响起了重重嗡鸣,眼前的一切都在飞快地旋转着。
  他用力闭上了眼睛,牙关紧紧咬合,拼命抑住了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额角青筋不住地突起着、蠕动着,像是一条条丑陋的蚯蚓。
  他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特别地可笑。
  若他不是他自己,他也会觉得,这个叫做郭士谨的傻子,简直可笑得要命。
  他废力地勾了勾唇,想要勾起一个笑来。
  只是,那齿关咬得太紧,这一勾唇,他的喉头便又是一阵腥甜,面容亦随之扭曲,就像是被无数只手撕扯着、拉拽着,状若鬼怪。
  “然则……寿成殿当晚,陛下……为何敢于动手去碰太子殿下?”阿烈嘶哑的语声响了起来,每个字都吐露得极为艰难,“陛下不知……先王幼子之事么?”
  “陛下确实不知。”回答他的是桓子澄,冰冷的语声不含情绪:“在离京之前,吾与陛下有过长谈,就此得知,先帝在位时,曾派出大量人手探访隐堂,而陛下却只知先帝在找遗诏,并不知还有旁事。”
  一面说话,他一面便抬手掸了掸袍角,语声淡然:“据我猜测,先帝之所以不说郭士张之事,是看准了陛下的脾性。陛下生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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