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3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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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允衍便对程廷桢道:“有劳程侯跑了这一趟,路上可还顺利?”
程廷桢恭谨地于坐中垂首道:“薛中丞太客气了。何、李两位头领亲自护着我自后院而来,一路上并没遇见人。”
秦素闻言,脑海中便现出了何鹰那张黑漆漆的脸来,复又想起了薛家那一推的飞禽走兽。她隐约记得,薛允衍身边有个很得用的侍卫,名叫李隼。
看起来,为了护送程廷桢过来,薛允衍出手还是很大方的,让何鹰与李隼这两只天上飞的都出动了。
听了程廷桢的话,薛允衍便点了点头,转向秦素解释地道:“这三楼的雅间儿乃是高人督建的,各有一道秘密的楼梯可通向后院,西首这一间的入口便在画室。殿下但请放心。”
“我自是放心。”秦素笑道,面色很是轻松,“由薛中丞亲自安排的事,定是诸处皆妥。”
薛允衍淡然一笑,并没接话。
秦素此时自也无心与他打机锋,而是转向了程廷桢,轻启唇瓣,漫声道:“‘珍重冰姿雪未消,卷上珠帘看琼瑶。’可惜现在是夏天,见不到春天的柳花飘飞、满城烟雨,实是憾甚。”
此言一出,程廷桢便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他看向秦素的眼神,几乎就是惊骇的。
秦素所吟的诗句,正是他在阳中客栈收到的那首藏头诗的前两句!
“珍卷已赠,今晚候君。”
那首藏头诗的首字连起来,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夜宿阳中客栈的那一晚,正是因为有了那两封赠信,程廷桢才能拿到一份完整的山川图册,由此才有了构陷霍至坚的机会,移去了压在程家头顶的这座大山。
更有甚者,早在中元十二年末,若非有那三本珍卷,程廷桢也不会压下左思旷一头,为程家赢得了喘息之机。
而那三卷珍本,亦是这赠信之人的手笔,否则那首藏头诗中,便不会有“珍卷已赠”之语了。
此刻,陡然听闻秦素竟吟出了那诗中的头两句,程廷桢如何不惊?
第802章 点迷津(500月票加更)
程廷桢飞快地转过眼眸,看了秦素一眼。
那一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绝对的惊惧,以及悚然。
然而,这神情出现的时间极短,不过瞬息间,他眸中的异色已然尽去,而是换成了某种释然。
“原来是公主殿下暗中相助,仆在此拜谢。”程廷桢恭声说道,语罢膝行后退,伏地而拜,语声极是恭谨。
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秦素欣然一笑,微带几分调侃地道:“程侯与其谢我,倒不如谢谢那柳花渡旁多了一片树林,若非如此,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消息,助程侯去掉一桩心病?”
轻言笑语间,却是默认了当年的一切。
“殿下说笑了。”程廷桢面上释然渐散,伏地正色道:“多谢殿下当年救命之恩,我程氏满门感激不尽。”说着再度伏地叩首,长跪不起。
程氏当年正是艰难之时,若非秦素几番相助,程家能不能熬过去,还真不好说。
他此刻的感谢,确实是发自真心的。
而秦素此际所思,却又是另一回事。
三卷珍本、一卷图册,当年她为免去秦家祸端,不得不利用程家布下了一连串的移祸之计,却也是变相地帮了程家大忙。
再者说,他们得到的好处,也远远不止如此。
若不是秦素重生、挑动了第一根线头,令许多事情改变了走向,那令何氏满门尽屠的双禾之罪,秦、程两姓又如何逃得过?
此外,阿忍亦曾向程廷桢示警,令他揪出了藏在身边的暗桩。仅此一件,秦素就觉得,程廷桢就是跪下磕一百个响头,也是该当的。
“当年旧事,亏得程侯还没忘,吾心甚慰。”她缓缓说道,面色一派安然。
“臣自不敢忘。”程廷桢十分聪明地没有细说缘由,只一个劲儿地磕头拜谢:“殿下几番赠信指点迷津,我程氏能有今日之荣耀,全赖殿下保佑。”
秦素满意地弯起了眉眼。
知恩图报,委实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品质。而程廷桢此刻的态度,亦让她极为欢喜。
“罢了,程侯还是快快请起。你我本是故人,有此前缘,亦是天意。”她语声温和地说道,面上的笑容很是真挚:“我还要谢谢你家夫人相助,在上巳宫宴上帮了我一把。”
言至此,她又转向了薛允衍,细声道:“薛中丞给幼妹办的那场寿宴,亦是恰到好处。若不然,我的使女阿梅也没办法给程夫人递信了。在此我还要多谢薛中丞鼎力相助,让我免去了一场麻烦。”
最重要的是,薛允衍以及薛氏的名声,并无丝毫损伤。于秦素而言,这个结果比什么都好。
上巳宫宴之时,江八娘之所以能够将丽淑仪送出彩棚,程夫人功不可没。身为亭侯爵的夫人,程夫人是有资格参加上巳宫宴的。当时,若没有这位亭侯夫人制造出一场小小的混乱,吸引了诸多宫人的注意力,那天的事情便不会如此顺利。
秦素对江八娘言及的那个“神秘帮手”,指的就是这位程夫人。而她特意命江八娘带阿梅去薛府赴宴,就是叫阿梅去见程夫人的。
要知道,薛家乃是程家最大的恩人。当年,程廷桢接替萧公望成为江阳郡相,便是薛允衍向上举荐的,其后程廷桢因功进京,薛允衍也花了不少力气。薛家办酒席,程廷桢夫妇必定会出席。
秦素命阿梅面会程夫人,便是为了交给她一张字条。
在那张字条儿上,秦素依照惯例,胡诌出了一首蹩脚的藏头诗,而那首诗每一句的首字合起来,则是这样的一句话:
“双禾大逆、人力方免”。
在字条的末尾则写着:“上巳宫宴,程夫人当暗助江八娘,不得有误。”
秦素自是不知,在看到字条的那个瞬间,程廷桢的汗当即就下来了。
双禾大罪,他程家其实占了一半儿,此事乃是他心中最大的隐患。而这张字条的出现,却让他似又回到了那一段胆战心惊的岁月。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便在何氏满门被屠后的没几日,忽有人夤夜给他送信,点明他身边藏着暗桩,叫他小心清理门户,并给他传了一句口信,说的是“连云珍卷、柳渡赠图,故人别来无恙”。
若没有这连番的提醒,他也不会肃清程府,揪出了暗中藏在程家的钉子,并将栽赃之物全部销毁。
可以说,程家如今之辉煌荣耀,是完全建立在这位不知名的“恩公”数度示警与帮助之下的的。
而在收到程夫人转交的这张字条后,程廷桢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便又往上提了提。
那个曾几度暗中帮助程氏之人,是他这数年来从不曾放弃追寻的“神秘人”。而此刻,这人却用这样的一张字条追到了大都,你叫他如何不惊心?
他当即便毫不犹豫地让程夫人照字条的要求去做了,不为别的,只冲这人几次三番的暗中相助,他也不敢有分毫违逆。
而秦素当初在江八娘面前如此笃定,也是因为她知道,仅凭着双禾之罪这一件事,程廷桢便不会也不敢违背她的话。
以程廷桢的聪明,他甚至多少会猜到,那个多次暗中相助程家之人,很可能是身居高位的贵族,甚至与皇族有关。
因为,给程夫人传信的阿梅,乃是有品级的宫人,仅此一点,那暗中之人是某位皇子的可能性,便增加了一多半儿。
如今见到了秦素,程廷桢所猜测的皇子变身为了公主,倒也相去不远,故他才会在最初的震惊之余,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这与他的想象或许有出入,但结合彼时情景,反倒是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不是秦素,又有哪位皇子能如此了解青州这些末流士族的情形,还能出手相助?又有哪位皇子会与程家同住一间客栈,数次传递消息?
至于秦素为什么会掌握如此多的消息,又为什么会屡次三番地暗助程家,深谙世情的程廷桢,却是不会多问的。
总归他们程家是欠了秦素的,如今再来深究前因,不啻于自寻烦恼,毫无意义。
第803章 同船渡(600月票提前加更科科科)
此时此刻,眼见得秦素与薛允衍相处自如,看上去十分熟稔,程廷桢便越发肯定了一件事:
这位半路回宫的晋陵公主,与薛家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而他程廷桢,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公主的船。
如此情形之下,同舟共济,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般想着,程廷桢面上的神情已是越发恭谨,虽是直起了身子,却还是保持着跪地之姿,箴默不语。
薛允衍倒是一脸闲适,那淡静的眉眼寥廓清冷,如远山空茫,语声亦微带着迢遥之意,向秦素略一躬身:“殿下命臣举宴,臣不敢违。”
秦素闻言,暗地里撇了撇嘴。
这厮又来装了。
分明便是想要看她手里的底牌,表面上却是一副“没办法我只好帮忙”的样子。
不知何故,那个瞬间,秦素的脑海中忽然便现出了另一张脸。
同样的冰冷,同样的淡然,亦是同样地带着种叫人不忿的笃定。
她忍不住暗自咬牙。
薛大郎、桓大郎……
这全天下的大郎,果然都是一路货。
真讨厌!
“薛中丞提携之恩,仆亦不敢忘。”程廷桢的语声适时响起,语声中满是感激。
秦素略略回神,便横了薛允衍一眼。
程廷桢倒是真会说话,一言之间,就把这屋里的三个人拉在了一条线上。
纵然他们也的确就是那一根绳儿上的那什么,但就这样明着说出来,她这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程侯客气了。”薛允衍淡然说道,眉宇间一派平静。
秦素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这厮的面皮……都快赶上她了。
厚,真是皮太厚!
分明就是她晋陵公主提点薛家,让薛家拉了程家一把,还生生地拿左思旷做了饶头,将左家比作萤烛,而将程家比作星辰,算是给程家做了一个保证,薛允衍才会放心大胆地起用了程廷桢。
可到头,来这一切却完全成了他薛允衍的功劳。
简直就是不要脸!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思,薛允衍转眸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殿下居于深宫,这些朝堂之事,想必不耐烦听罢。”
秦素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谁说她不想听来着?
她可爱听这些了,若不然,她又拿什么去扳倒那个狗皇帝?再者说,这朝堂上的人事变动,有不少还是出自她的手笔呢。
可薛允衍这是在干嘛?
这分明就是欺负她一介女流,没办法明着掺乎朝堂之事。
全天下的大郎,果然就没一个好东西!
只可惜,就算是堆了满肚子不可言说之语,秦素却也不得不默认下了薛允衍的话。
朝堂之事,确实没有她明着置喙的余地。
再者说,薛允衍很可能也是好意,有他在前头杵着,程廷桢便不会把秦素与朝堂诸事联系在一处,从某种程度上说,薛允衍这是在给秦素打掩护。
罢了罢了,这些大郎一个个鬼心眼儿都特别多,她公主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秦素在心下如是安慰着自己,总算把那一肚子的不可言说之语给压了下去。
“却不知殿下今日召程候前来,所为何事?”薛允衍淡然的语声传来,仍旧是平静得就像是与人闲聊。
秦素飞快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薛允衍却是看都没看她,垂首提袖,执起案上茶壶,慢悠悠地向盏中斟着茶,神情一派闲逸。
秦素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转向程廷桢道:“此次请程侯见面,本宫却是有事相求。”
程廷桢闻言,立时诚惶诚恐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但请吩咐,臣莫敢不从。”
秦素浅浅一笑,和声道:“听程侯如此说,本宫便放心了。本宫想要请程候替我盯着一个人,便是左思旷。”
“左御史?”程廷桢微有些讶然地看向了秦素:“那岂不是……”
“正是。”不待他说完,秦素便点了点头,面无异色地道:“他曾经是我姑父,如今么,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小官儿罢了。”
说这些话时,她的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不瞒程侯说,对此人,我一向心中存疑,这怀疑从我还是秦六娘之时起便已深植于心。如今他际遇奇特,身无寸功居然也能平步青云,坦白说,我这心里总觉得他有几分诡异。所以我想请程侯替我盯着他。”
说到这里,秦素便又是一笑,续道:“程侯与他本是同乡,如今又是同朝为官,两下里往来甚是方便。我所求者,仍旧是内宅之事,所以说,与其说我是请程侯帮忙,倒不如说,其实我是想请程夫人替我打听一个人。”
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声音,探手自袖中取出一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