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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折锦春-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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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淡然的语气,话语中并无自怨自艾,而是对家族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并将这认识以最简单的语言,述予人知。
  秦素暗里点了点头。
  这位二姊姊若生为男子,前世的秦家,可能也不会倒得那样快。不过,她身上那种过于老成的暮气,却是要不得的。
  “二姊姊怎地突然如此沉郁起来?”秦素夸张地握了嘴,像是掩去了一抹哂笑,“那个在德晖堂慨然阔论的女子,莫不是旁人假扮的?”语罢忽又作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指着秦彦婉道:“快说你是谁?把我二姊姊还回来!”
  秦彦婉怔住了,待反应过来,直是绝倒。
  “六妹妹真是……”她一时间无法言声,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压制笑意上,神情难得地有些扭曲。
  过了好一会,她才将表情端正了过来,便将手指向秦素脑门上顶了一记,轻斥道:“促狭。”
  秦素摸了摸被秦彦婉敲过的地方,一时未曾说话。
  “是不是我手重了?痛么?”见她怔忡不语,秦彦婉便问道,一面又要上手去摸。
  秦素轻轻避过,凝目望向她,神色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眸中竟有了一丝悲哀:“二姊姊许是觉得我突发奇想,又或许会认为我年纪小小,不识天高地厚。可是,二姊姊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缩头缩尾、诸事小心,人家就真的瞧得起咱们了么?”
  她似是有些感慨,放下手来,卷着袖边支棱的麻线,语声低沉:“说句冒犯的话,二姊姊还请勿恼。以我看来,秦家在郡中的情形,与我在府里的情形,其实颇为相似。”她略停了停,伸手向自己的鼻尖一指,语气中含了几许自嘲,“我是乡野里来的丫头,而秦家失了颍川的根基,在江阳诸士族眼中,不也跟乡野来的差不多么?”
  她不疾不缓地说着,语气并不如何强烈,似是剖析自己低贱的出身,并不是一件叫人难堪的事。


第74章 此士也
  秦彦婉初时听着,面上还有不忍之色,然到了后来,神情中便多了几分沉重,那双明眸亦变得晦暗了起来。
  秦素的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难听,却切中了要害。
  正是因为很清楚她说的乃是实情,亦知秦素在秦家地位之尴尬,所以秦彦婉才没有去打断她的话,更不愿以虚言加以安慰。
  世事总是如此。没了秦世章的秦家,如今在郡中士族眼中越发不值一提,一如没了亲母、重返秦府的秦素,说好听些是秦家女郎,实则却是连使女也敢欺到头上去的。
  立身不稳,就算有人帮忙,也总是有限。这其中的道理,细想都是一样。
  秦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彦婉的表情,见她神情怔忡、若有所思,便微叹了一声,复又正色道:“二姊姊再想,回府后,我若是一味缩手缩脚不敢见人,旁人会如何议论?又或者我整天巴结讨好旁人,旁人又会如何想?再或者,我为了得众人青眼,拿钱收买仆役下人为我说话,旁人又会如何看我?”
  言至此,戛然一顿,留出一段不长不短的安静空白,秦素方又淡淡地道:“一人如此,好坏亦只一人之名声耳。可是,若一族如此,该当如何?”
  轻言细语,却令秦彦婉心头如遭锤击,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秦素。
  秦素仍旧是那副平淡安然的模样,似是全然不知她方才的话有多么尖锐,直如刀锋一般,切开了事情的表象,露出内里血淋淋的现实。
  是啊,一族如此,该当如何?
  秦彦婉面色微白,额角沁出汗来,搭在案上的纤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这才是秦家真实的情形。
  没有根基,故谨小慎微;
  侨居于此,故四处拉拢;
  门楣低落,故以钱换势。
  此乃乱世求生的本能,并不能说是错。可是,秦家却显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秦家乃是士族。
  士族,岂可屈身俯就?
  士族子弟,岂可媚于他人?
  虽然秦家所有人,包括已经去逝的秦世章在内,皆选择了不去想、不去信,更以秦家屡遭灾厄,宜休养生息为由,做出了许多事情。但现实却是,秦家越是如此,便越是背离了一个士族应有的本质。
  这样的秦家,谁会瞧得起?
  那一刹,秦彦婉只觉冷汗涔涔,几乎湿透了重衣。
  她不错眼珠地望着秦素,像是要深深地看进她心里去一般。
  秦素亦回视于她,刘海下的眸子幽幽如暗夜,没有半分光华。
  良久后,秦彦婉转开了视线,面上已是一片灰败。
  秦家,确实是没落了。
  这没落与子嗣无关,与钱财无关,只关乎人心。
  如今的秦家以及秦家子弟,说句不客气的话,实在没什么出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往后该如何以士族自居?
  没有奋发向上之心,整日苟且偷安,只想攀附他人的秦氏,又拿什么去复兴家族,去光大青州秦氏之名?
  简直就是笑话!
  几乎是一瞬间,秦彦婉灰败的面上泛起赤血之色,眼神躲闪,竟不敢去看秦素。
  她当真应该惭愧的。
  枉她读了那么多书,自以为懂得许多道理,只想着孝顺母命、遵从长辈,却忘了她首先姓秦。
  她实在愧对于这个姓氏。
  她的眼光见识,竟还不如这个刚自田庄回转的六妹妹。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秦彦婉嘶哑的声音方才响了起来:“夫士,一家非之而不惑,一州非之而力行,一国非之而特立独往。誉不自喜,非不自沮。此,士也。”
  她的声音干而涩,每一个字皆像是历尽千辛万苦,方才经由胸腹传进喉中。而她的神情却又如此庄重,似是那舌尖上蕴了千钧重量,一吐一息间,是高山巍峻,是大河磅礴。
  那一刻的秦彦婉,端然如松柏、挺秀如梅兰,庄重端然,令人心中生出敬佩。
  秦素在心里长呼了口气。
  终于说动秦彦婉了。
  德晖堂毕竟太远,太夫人又很注重嫡庶有别,秦素根本无缘亲去分说。而林氏却又太糊涂了,秦素更不敢找她帮忙。
  举目四顾,整个秦家也只有这个二姊姊,有身份、有魄力、有智慧,可助秦素达成此事。
  如今事情成了一大半,秦素心中之欣喜,直似春三月的阳光照了进来,一片暖意盎然。
  因此,纵使秦彦婉吐露而出的话语,是她前世最讨厌的“士子风骨”那一套,她仍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二姊姊所言,请恕小妹只字未解。”拿袖子掩去唇边笑意,秦素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我其实就是想效仿薛家女郎而已。”
  秦家当然要找靠山。
  自重生以来,秦素孜孜以求、步步算计,就是要给秦家找几座大靠山。而萧家不只不够分量,甚至于秦家有害,独办族学,不过是远离萧家的折中之计。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对秦彦婉说的,否则今天这场戏就白唱了。
  秦彦婉此时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倒有些啼笑皆非,便盯了秦素一眼,微嗔道:“再装便不像了。”
  秦素放下衣袖,施施然地掠了掠额前刘海:“二姊姊聪明,便将小妹也想得聪明了。其实,小妹是真的存了私心的。”她一面说着,手指自刘海划过,不经意抚过领口的粗麻线头,心间十分笃定。
  秦家正在孝期,哪里就好开起族学?不过是要寻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萧家先行撇开。
  没有了秦世章的秦家,于萧家而言已然失去了吸引力,只要秦家不主动贴上去,萧家是绝不至于反过来亲近秦家的。
  诚然,兴办族学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好事,若真能办起来,秦素亦乐见其成。不过这二十五个月的斩衰孝期,却是个很大的问题,若不能想出好办法来,族学便只能两年后再办了。
  秦素垂下了眼眸,心中念头转了几番,便作势长叹了一声:“说了这许多,不过是我的一场梦罢了。二姊姊也切莫当了真,终归……也要等两年以后了,便是我等得,二兄他们几个却是等不得的……”
  微不可闻的声音,仿若叹息,轻轻划过了秦彦婉的耳畔,不过,她的神情却无甚变化。
  孝期的问题她早就考虑到了,故秦彦婉此时亦只是轻蹙眉心,眸光微漾。
  自听了秦素所言,她对秦家开办族学一事是极为赞同的,甚至认为此乃当务之急,至为紧迫。
  不过,该如何于孝期开办族学,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该如何说服一应长辈,乃至于该如何拉拢更多的人推举此事,却需想个行之有效的法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时间,房间里静默了下来,唯闻北风时而刮过,在窗缝里留下尖利的呼啸。


第75章 遵遗愿
  十一月十五日,三院众人齐聚德晖堂,太夫人忽然透露出了一个极重大的消息:
  秦家要开办自己的族学了。
  此语一出,满室皆惊。
  高老夫人与吴老夫人不约而同相互视之,皆看出了对方面上的震惊,绝非作伪。
  静默片刻,高老夫人略有些沉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此事来了?”
  她仍是那种慢慢的语调,每个字都像是咬在舌尖上一般,十分用力。
  林氏亦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脸上瞬间浮起惶然之色,旋即又划过担忧,此时亦忍不住出声相询:“太君姑……何出此言?”
  萧氏族学她一向极为看重。当初秦世章好容易取得萧郡相青眼,两家亦渐渐交好,秦家儿郎附学萧氏族学,便是彼时由秦家提出的。
  有此族学,秦萧两家往来便多了无数机会,林氏早便想将秦彦婉嫁予萧继珣了,还担心孝期过后,萧家等不及。
  可太夫人此刻却提出,秦家要办自己的族学。如此一来,岂非绝了她的嫁女之路?她自是无比焦急。
  太夫人先向高老夫人微微一笑,又转向林氏,眼神十分柔和:“斩衰需守二十五个月,这期间依制是不得去旁人家中作客的。不能去萧家族学就读,自己在家闭门读书能读出什么来?就算五郎还小,二郎他们却不可耽搁了去。我们自己办族学,足不出户也能进益学问,又可惠及子孙后代,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这理由无疑很充分,跽坐着的秦彦昭与秦彦直对视一眼,眸中喜色难以掩尽。秦彦直便拿胳膊肘悄悄拐了拐秦彦昭,趁着堂上几位长辈没注意,轻声道:“二兄果然高明。”
  秦彦昭抿唇不语,眉间隐了一丝极淡的欣然。
  去萧家附学总像是仰人鼻息,那种微妙的感觉,不可言表。如今自家开办族学,至少能挺直腰杆,不必再看旁人脸色。
  听了太夫人的话,林氏便噎了一噎,刹时间脸色白中带青,竟是难看到了十分。
  太夫人这话,自有其深意。
  东院如今也就一个庶出的五郎正在读书,他的学问进益与否,林氏根本不关心。她自己的儿子还小,倒是秦彦婉的婚事,却是拖不起的。
  这些许小心思,却被太夫人一语道破,林氏既尴尬又焦急,面色自是好看不了。
  钟氏此时的神情却也未见得欢喜,她想的是别的事情。
  “太君姑,”她抬起头来望着太夫人,眉头微蹙,语声迟迟:“如今府中正值大丧,兴办族学之事……怕是不能急于一时。”
  难得东、西两院意见相同,钟氏话音一落,林氏便看了她一眼。
  钟氏却并未看她,只是半垂着头,神情有些忧虑。
  她虽没有女儿要嫁,也确实很关注秦彦昭与秦彦直的学问,却仍是觉得,脱离萧家独办族学,似乎有些冒险。毕竟萧郡相官职不小,秦家的几所窑厂,多多少少要托赖他的照拂。
  秦彦昭是未来的家主,学问重要,钱财亦很重要,故钟氏有些两难。
  太夫人早就料到有人会这样说,便缓声道:“兴办族学并非我一人之意,乃是……九郎遗愿。”她的语声有些低沉,语至末尾,混浊的眼中便涌动起了悲伤与痛惜。
  九郎乃是秦世章的乳名,太夫人平素皆如此唤他。
  德晖堂的气氛一下子沉凝了下来,所有人皆是面露悲色,沉默无语。
  良久后,太夫人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语中悲意更深:“九郎说,在他有生之年,希望秦家办起自己的族学,让秦家子孙……无愧于士族之名。”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言。
  林氏与钟氏同时红了眼圈。
  秦世章骤然离世,秦家没了依靠,这府中每个人的心底,其实都是惶惑与害怕的。如今突闻太夫人提及他的遗愿,众人自是悲从中来,屋中气氛十分压抑。
  太夫人环顾四周,语声愈加暗哑:“秦家若想要立身,不能只靠别人,自己首先要立得起来,开办族学一事,便是我们立身的第一步。当时,九郎便是如此说的。如今他人虽已去了,他遗下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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