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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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眨眼之间,莫不离面上的神情,重又变得冷然起来,淡声道:“这却也好,免得我等再费手脚。”
阿烈无声地躬了躬身,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安静地站了一会后,莫不离蓦地勾了勾唇,看向了阿烈:“当年在赵国时,隐堂给我下了一种名为‘三伏’毒的药,我记得赢铨曾说,他们手上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毒药,叫‘蚀腑散’,是不是?”
他的语气好似带着几许怀念,冷润的语声也比往常多了些情绪,然一双眸子却如坚冰,寒意浸人。
阿烈的眼底,难得地有了一丝波动。
他怔怔地看着莫不离,眼中的苍凉如水一般漫开,良久后,方才沉声道:“隐堂……确有此药,‘蚀腑散’又叫‘十副散’,共计十副药,中者无觉,医者无察,十副药落肚,大罗金仙也难救回。”
“唔”,莫不离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勾唇一笑:“我那批金珠至少值十万银,便叫隐堂再附赠一套‘蚀腑散’吧。”
阿烈的眸中迅速地闪过了一丝震惊,迟疑片刻后,他终是问道:“先生……要此物何用?”
莫不离“呵呵”地笑了起来,转首望向了窗外,意态悠然地道:“你家主公难道没告诉你么?龙椅上的那位,最近爱喝补汤。”
阿烈闻言,神情陡然一变,眸中的震惊之色愈加鲜明:“先生的意思是……”
“打铁趁热。”莫不离幽幽地看着他,冰冷的眼珠在烛火下闪着光:“泗水必有一场大战,此乃绝好良机。桓氏势头太旺,非雷霆一击难以毙之。”
阿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方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垂首道:“先生高见。”
莫不离此时的心情似乎极好,见阿烈的神情像是有点不大赞同,便又很耐心地解释道:“泗水之战后,桓氏即便损去那一万精锐,亦有反戈一击之力。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就动手。”
停了一会后,他又说道:“等到桓氏反应过来时,你家主公就不再是殿下,而是陛下了。到了那个时候,桓氏失去大义之名,又拿什么去与我等抗衡?毕竟,太子弑君篡位,这个罪名就算他桓氏出手也是洗不脱的。到得那时,秦六……也好拿出来祭一祭了。”
阿烈此时已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遂接口道:“广陵已在我们手中,有了杜四郎这支生力军,先生之计必成。”
莫不离勾唇笑了笑,神情倒也没显得多么欢喜。
“隐堂一直缺钱,以我价值十万的金珠,换他的一阵一药,似还有余。”他拣起腰畔的一小枚月形玉拨弄着,有一点漫不经心:“如果可以,就叫他们再赠些药吧,隐堂中最多的就是此物,我们手上只有一味‘沉香梦醉’,却是单薄得很。”
阿烈再度躬身应是
莫不离放下玉,语声重又变得冷厉起来:“隐堂之事,至关重要。此行不容有失。”
“是,先生。”阿烈的眉眼间是一派沉着:“以我之见,若要万无一失,我们的人当取道唐国,再赴赵国。虽然有些绕道,但那条路更安全。毕竟,如今正有人盯着隐堂的联络点,陈赵边境的那处联络点,我们已经多年没碰过了,很难说现在有没有人盯着,属下以为还是避开为妙。”
“可。”莫不离颔首道,顿了顿,蓦地转换了一个话题,问:“壶关窑塌窑之事,可查到消息了?”
“还没有。请先生恕罪。”阿烈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得此言,莫不离倒也无甚表示,只淡然地道:“此事想必不好查。如果是墨家人动的手脚,那就更不好查了。那一族的人向来鬼里鬼气,还当自己有多么地神龙见首不见尾,真真可笑。”
分明方才还直言要墨氏布阵相助,可如今说起墨家时,他的语中却满是嘲讽,可想而知,他对这个家族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
听了他的话,阿烈却是面露沉吟,踌躇语道:“虽然不曾查到壶关窑的消息,但我们的人却听到了另一个传闻。据说,永平二十年至二十五年之间,有一群墨氏子弟,曾于大陈境内出没。”
莫不离一下子抬起了头。
那一刻,他的面容有瞬间的狰狞。
“你说什么?”他厉声问道,方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上,迅速罩下了一层寒霜:“消息可确实?”
阿烈躬身道:“尚未确实,我已经给阿杰递了消息,叫他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务必细查!”莫不离厉声说道,“这个时间点……很可疑。”
“吾与先生有同感。”阿烈的语声变得低沉起来,甚至还有些萧索:“那到底也是……所以一收到消息,我便立刻交代给了阿杰。”
他说得语焉不详,然莫不离却是完全听懂了。
无声地点了点头,他便沉默了下来。
又一阵东风拂了过来,卷起简陋的布帘,将窗外的星光与月华也携进屋中。
然而,这温柔的春色却始终暖不透这房间里的冷意。而这所荒芜的小院,也一如既往地岑寂着,就如同始终不愿融化的一块坚冰,在这月色溶溶的春夜之中,兀自冰冷着、萧瑟着,抵御着世间的一切变化……
第721章 春风软
二月将将行至末尾,一直“重病未愈”的江八娘,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秦素正坐在永寿殿的廊檐下,对着墙角的一丛翠竹作画,顺手在小瓷碟子里调弄着颜色。
春风酥软,拂过宫墙边的行柳,吹起了她鹅黄的春衫,那一袭月白色八幅桃花裙在风里微微飘摆着,远远瞧去,恰是一幅丹青美人儿图。
只是,这美人儿此刻却微蹙了眉尖,纤白的手指捧着牙白的素瓷碟子,一样是白腻如玉的色泽,叫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手指,哪里是白瓷。
秦素捉着那杆兔毫笔,时而在一方尺许宽的白笺上试着颜色,一面便闲闲地问:“江八娘的病终是好透了?再没了反复?”
“是,殿下。”白芳华躬立于一旁,恭声回道。
她的腰微微地弯着,两手相交握于小腹前,是标准的宫人回话的姿势,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前头邢大监传话说,再过两日,江八娘就会进宫拜见殿下。”
“来就来罢,还要提前知会我一声儿,怎么,是怕我不能准时恭候么?”懒洋洋地看了看远处的翠竹,秦素在画稿上添了两笔,一行一止莫不娇慵,很有几分“东风日暖懒上楼”的情致。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并无半点暖意,反倒冷嗖嗖地,像冬日的寒风刮到人脸上来。
“殿下言重了。”白芳华立时说道,面色已然有些微变。
秦素之语,分明就是埋怨江家拖延了太久,而这埋怨也不能说失礼。
江八娘早就该进宫了,可江家却一直没把人送进来,直到现在都快到三月了,这时间也确实抻得长了些,也难怪公主殿下生气。
听了白芳华的话,秦素便弯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而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含一点温度:“我不过白说说罢了,江家女娇贵,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白芳华立时双膝一弯,伏地请罪道:“殿下恕罪。”
她这是秉承着“无事多请罪”的宗旨,就算错不在己,让主子不喜了,那也是奴仆的错。
秦素见状,倒是真的笑了起来,拿画笔朝她点了点,笑道:“白女监也真是的,你请什么罪?这又不是你的错儿。再者说,江家乃是冠族,士族清流,自来是要讲究个行止高蹈的,端着架子也属平常。”
这话说得就很诛心了,白芳华哪里敢往下接话,只能继续伏地请罪。
秦素其实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不过是表达些许不满,顺便再给江家扣个“藐视”的帽子罢了。
三月里宫学便要开学了,江八娘却来得这样迟,她这个不怎么懂规矩的公主,抱怨几句也是该当的,不是么?
懒懒地挥了挥手,秦素道:“白女监起来吧,别跪了。这不是你的错儿,我也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
白芳华先谢了一声,这才敢爬起来,却是再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见秦素明显有些不喜,阿栗便凑上前去,轻声道:“殿下也画了好些时候了,要不要歇歇?”
秦素正觉得满心倦怠,闻言便点了点头,将画笔往旁一丢,起身吩咐道:“收拾起来,我要去御花园走走。”
语毕,她淡淡地扫了白芳华一眼,眼风似凉似暖,语声亦是不冷不热,道:“还要劳白女监去问一声,就替本宫问一问江家,本宫到底要在几月几日恭候他们江家女入宫?你叫他们家给个准信儿,方才说什么两日,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两日也是两日、三五日也是两日么?叫他们给个话儿,本宫也好准备起来,免得一日日地挂着心。”
她的语声仍旧不算很严厉,但说出来的话,却也仍旧像方才那样地诛心。
白芳华是真没想到,秦素竟会如此不喜,此时自不敢言声,只垂首应了个是,便迅速地退下去传话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秦素勾了勾唇,转向了一旁的阿栗,问:“卫十娘是哪一日来的?”
这次选出来的两个女大侍中,除了江八娘外,另一个便是卫十娘。这卫十娘是卫氏嫡支嫡出的女郎,身份比之江八娘可要高多了。
阿栗闻言,便上前禀道:“回殿下,卫十娘是在花朝节后的两日,也就是二月十七日进宫给殿下见了礼。如今她已经在牵风园安置妥当了,殿下前两日才叫人赏了她一副前朝书圣亲笔书写的对子呢。”
“哦,对了,是有这么回事儿。”秦素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复又蹙眉问:“我记得当初客曹部曾送过一份名录,将各家适龄的女郎都排了个名次出来,卫十娘因排在第一,所以父皇才点了她为大侍中。那排在她后头的又是谁?”
她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那份名单,她可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呢,她如何不知道排第二的人是谁?
阿栗如今却是比以往多了几分通透,此时一听秦素之语,自是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便很是机灵地将声音略略提高了些,说道:“回殿下,我记着那时候殿下与我说过,排在卫十娘后头的,是桓十三娘。”
“原来是桓家的小娘子。”秦素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旋即便又蹙起了眉,面上微带不喜:“那你现在就去追上白女监,再告诉她一句话,就说是本宫说的,如果江八娘再不来,本宫也没那份耐心多等了,就换上排在第二的桓十三娘便是,那个大侍中的位置也留给桓十三。你再告诉她,就说桓家是百年冠族,想来桓家的女郎也是极好极好的。”
阿栗闻言,连忙应诺了一声,便脚步匆匆地退了下去。
此时,永寿殿内外已是悄无人声,所有人皆是屏声静气,连喘气儿都分着好几口来。
公主殿下这分明便是生气了,这个时候谁要是不长眼往前凑,那还不得给打得屁股开花?
如今管着打扫净物的阿辉,当初便是因为不知怎么得罪了公主,被公主殿下送至刑作司狠狠地责罚了一番。
第722章 始回京
原本阿辉的差事极好,却今却也没了,一个叫阿耀的小监顶了他的位置,而阿辉则只能管着最差的活计——倒净物。
想当初,这阿辉也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小监,可你现在再去瞧瞧,那真真人不人鬼不鬼,到现在走路还带着拐,整个人黑黑瘦瘦的,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白净?
永寿殿的宫人都知道,公主殿下平素不爱罚人,但一旦触怒了她,她罚起人来那可是相当狠的。是以众人皆不敢则声,只静悄悄地做着自己份内之事。
晋陵公主因江家的百般拖延而动怒,有意把江八娘踢走,换上桓十三娘来做大侍中。还没过上一个时辰,这消息便传遍了内宫,连外皇城的人都知道了,而中元帝,则是第一个收到消息之人。
在听到了邢有荣的禀报之后,就连向来偏宠着江氏的中元帝都觉得,这一次江家确实做得有点过了。
虽然说士族清流视粪土王侯,但到底晋陵公主也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而江八娘又是公主亲自选中的伴读,晋陵公主对江家也一再示好,可江家倒好,一直端着架子不把人送进来,这的确有点儿下人的脸。
诚然,这些不过是女儿家们的小事,中元帝自不会真的把江仆射叫进宫里来讨个说法,也更不可能出面干涉。君主总要有君主的风度,这种家务小事,本就不该由他一个皇帝出马,那也太掉价了。
只是,即便他不说不动,却也并不表示他对此事的漠视。
恰恰相反,既然他亲自叫了邢有荣过问此事,那就表明,皇帝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一个信号。
你江家摆谱儿摆得连皇帝都“知道”了,如果再不赶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