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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折锦春-第3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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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奴委实搞不懂,他家郎君为何要去查她们。
  他的情绪,桓子澄自然是察觉到了。
  然而,他却没有半句解释,只面色冰冷地望着盏中的茶水。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明白,在所有诸事中,这对母女,才是关键!
  而越是如此,他便越需淡然处之,更不能表露出对此事的重视。
  所以,他派去的人手只有紫鬼一人。因为,那件捅破了天的事,必须捂死盖子里,知之者越少越好。
  沉默了一会后,桓子澄清冷的声线方又响了起来,在房间里似是激起了回音:“再给紫鬼递个信,寻到墓葬后,即刻来报。”
  “是,郎君。”哑奴叉手应道,面上的不解亦消失了去。
  桓子澄近一年多来的表现,简直堪称惊艳,其每个动作初看时毫无意义,可事后细思,却是料敌于先机,每一步都能抢在旁人之前。
  总归郎君自有其深意,哑奴心底的那点疑问,在强大的事实面前,自然也是烟消云散了。
  “盯紧苏长龄。此人但有异动,不必报我,杀之。”桓子澄冰冷的语声再度传来,仍旧不带一丝烟火气。
  “诺。”哑奴立时躬身应道。
  房间里又安静了好一会,桓子澄方忽地换了个话题:“父亲近来……可好?”
  哑奴闻言,神情变得有些迟疑,好一会后,方才斟酌着词句道:“郎主……还是老样子。”
  也就是说,对于他这个嫡长子,他的父亲桓道非还是一如既往地忌讳着、打压着以及……利用着。
  桓子澄的唇角微微一扯,冷然的语声旋即响起:“吾之幼弟,近来可好?”
  “四郎君在吏部做得很不错,卢阿姨将卢家几位郎君介绍给了四郎君,如今颇为交好。”哑奴语声平平地道,面上没什么表情。
  “如此。”桓子澄无声地点了点头。
  卢阿姨,也就是良妾卢氏,亦是桓子瑾、桓子瑜二人的生母。
  因着桓道非对两个庶子不遗余力地提携,卢氏的母族又位列七姓,因此,这位良妾在桓家的地位日渐水涨船高,几乎就要与正妻裴氏也就是桓子澄的生母平起平坐了。
  而即便如此,桓子澄每每说及桓子瑜时,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既是四弟与卢氏交好,则我现在就有一件大功劳,要转交四弟完成。”他淡然语道,自袖中取出一张字条儿来,交予了哑奴,“多转几道手,务必要让四弟以为,这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其后,再将消息捅到父亲面前。”
  哑奴接过字条,打开看了两眼,眸口便流露出了惊讶与赞叹的神情,旋即却又是一脸的惋惜,说道:“郎君何不自己来做这件事,或者便干脆让郎主上这道折子,又何必让卢士纶那老滑头占了先,那岂不……”
  “不必了。”桓子澄摆了摆手,没让他继续往下说,面上仍是淡然如常:“这件功劳虽大,却不宜于我桓氏出头。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见他神情虽淡,然态度却很坚决,哑奴自不敢再多说,应了个是,便将字条收了起来。
  “前头的小九川,我那四弟可去过了么?”桓子澄突兀地问道。
  这话题转得极为生硬,而说这话时,他的视线慢慢扫过紧闭的窗扇,冰冷的面容上没有半点情绪。
  听得此问,哑奴面上并无一丝惊讶,只恭声道:“回郎君,四郎君已经去过一回小九川了,如今天寒,却不是垂钓的好时机。不过四郎君对那里很是中意,直道‘在大都的奢迷乱花中,还有如此清静幽朴之地,堪称幸事’。想来到天暖时,四郎君会时常去小九川垂钓的。”
  “甚好。”桓子澄面无表情地说道,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寒与漠然,“四弟酷爱高士之风,临川垂钓,却也衬他。”
  言至此处,他又转首看向了哑奴,冰冷的语声一如既往地冷着,叫人心底微寒:“将此事宣出去,一个月后,我要全大都人人尽知。”
  “诺。”哑奴应道,低沉的眉宇间已是一派肃杀,“有赤鬼在,此事不日可成。”
  桓子澄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复又叮嘱:“还有,你们几个护好吕家。若有机会,给吕时敏递信,叫他继续蜇伏。”
  哑奴应了个是。


第681章 美人
  随着哑奴的话音落下,桓子澄的面上,忽地显出了一种迹近于怔忡的神情。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怔怔地看着某个方向,那双清冷若冰雪般的眸子里,隐约而飞快地闪过了些什么。
  良久后,他方才转过眼眸,看向哑奴问:“哑叔,你还记不记得……吕氏的来处?”
  哑奴被他问得愣住了,呆呆地看了桓子澄好一会后,他方才垂首道:“我自是记得的,吕氏乃清渊望族。”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桓子澄摇了摇头,漆黑的眉蹙了起来,面上是少有的凝重:“我方才忽地记起,新安那个地方,当年还是我桓氏从赵国手上夺回来的,此事我曾听祖父提过,那似乎就是在永平二十一年前后之事。而吕氏,当时亦在新安与华阴两处。不知我说得可对?”
  哑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并没说话。
  很显然,对于几十年前的事情,他知之不多。
  桓子澄此时却像是已然得出了答案,并没再继续问他,只挥了挥手:“回去后给白鬼递信,先查吕氏。”
  “是,郎君。”哑奴应道。
  桓子澄垂眸看着茶盏,眼底划过了一丝冷意。
  无论吕氏出了什么问题,当今太子,他是扶定了。而方才与苏长龄关于异主的那段对话,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
  他桓子澄是要夺下郎主之位不假,但换个皇子扶持,这话却不是真的。他真正的目的,绝不能让苏长龄这个外人、且还是个极度危险的外人察知。
  所以,他才会故意把水搅混。
  他就是要给苏长龄一种错觉,让其对他桓子澄接下来抢夺郎主之位的动作不起疑。此外,也是要防着苏长龄有异心,给他点不切实的消息让他瞎猜去。
  坦白说,在此之前,桓子澄的确动过异主之念,比如那几个年纪很小的皇子,就很适合扶上来当傀儡。
  不过,那几个小皇子的母族都太强势,而母族极弱的五个成年皇子中,却也只有太子一人最为可信。
  前世时,到底他也是与桓家一同倒霉的。
  也正是因此之故,桓子澄故布疑阵的最终目的,也还是为了护好这位太子殿下。
  所谓谋算,有时候就是要连自己人也瞒住,才能起效。
  桓子澄面色淡然地搁下茶盏,探手自袖中取出一物,凝目细看。
  在他的掌心中,躺着一枚精致的印章,是以青田石刻就的,那印石的正面是一只状若腾飞的火凤,虽只寥寥数笔,却似欲振翅长啸、凌风而去。
  哑奴一眼看过,面上立刻闪过讶色,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郎君怎么还留着此物?”
  “有备无患。”桓子澄简短地说道,将印石搁在了一旁,复又自袖中取出一页纸来,淡声吩咐道:“去把印盒拿来。”
  哑奴闻言,直是满面惊疑,不过,这神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刹,很快地,他便应了个是,去到了屏风的后头,没过多久,他便将一个形制极为不起眼的石盒捧了过来,并掀开了盒盖。
  盒盖启处,是一汪如碧海般澄澈的蓝绿色。
  “郎君,印泥拿来了。”哑奴说道,动作小心地将这盒怪异的印泥放在了大案上。
  看着盒中的那一汪碧蓝,桓子澄的面上,终是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碧海苍梧’,终究重现于世了。”他淡然而语,声调中却很有些感慨。语罢,他便转眼望着一旁的窗扇,视线却似是透过了这一纸薄窗,看向了极远的地方。
  “碧海苍梧”,是专门用来印制子午石的一种特殊印泥,因其色如绿树之苍、沧海之绿而得名。纵观三国,此印泥唯有大陈皇宫才有。
  这一世,这种奇异的印泥,却出现在了桓子澄的手中。
  “真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才终是制出此泥。”桓子澄的语意似有些怅然,转眸看向了摊放在案上的那一页纸。
  那是他方才从袖中才拿出来的,在那页纸上,画着一个少女的画像。
  那少女生得很是秀丽,细腻精致的五官、纤细小巧的身材、乌黑如墨的发丝,画中少女凭栏而立,望着远处的一树桃花,神情中似带惘然,仿佛怀着无限心事。
  “像么?”端详着纸中画像,桓子澄问一旁的哑奴道。
  哑奴踏前两步,盯着画像瞧了一会,垂首低声道:“很像。”
  “我也觉得很像。”桓子澄淡声说道,拿起印石,印上碧海苍梧,随后便在画像的一角细细地钤上了火凤印,复又侧转印石,将边款的“子午”二字,也印在了画像侧畔。
  钤印已毕,桓子澄搁下印石,双手捧起画像,审视地看了两眼,冰冷的语声方才响起,道:“就差落款了。”语罢,看了看一旁的哑奴。
  哑奴无声地退去了屏风后,很快便又捧来了笔墨。
  那笔墨皆非凡品,那管毛笔形制古朴,笔杆上还留有不曾洗净的锈迹,一望而知是有年头的旧物;而那方砚台则更是陈旧,作不规则的六角型,砚池最上方挖出一块寸许长的月形凹陷,里头盛着一截残墨。
  此时光影微暗,那墨锭上泛出幽沉的色泽,隐隐似有光晕滑动。
  “这些旧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桓子澄喃喃语道,语声仍旧带着些感慨。语罢,他便将笔墨置于案上,也不须旁人帮忙,便自顾自地磨起墨来。
  哑奴在一旁沉默地低着头,并不说话。
  不疾不缓地研了会墨,桓子澄忽地抬起眼眸,看向了哑奴,问:“哑叔是不是认为,此法太过狠毒?”
  “并非如此。”哑奴立刻否认,然他的神情却仍旧显得有些落寞:“郎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桓氏。我只是觉得,那些施以此计之人,才是真的狠毒……”
  “而她……”桓子澄接过了他的话,目注着画中的的少女,语声中没有丝毫起伏:“……而她却是可怜又可悲,不经意间便成了无辜的牺牲品。哑叔便是这样想的,是也不是?”
  他侧眸看向哑奴,那双如冰雪般冷澈的眸子,仿若两道冰凌打在人的身上。


第682章 忆青衿
  哑奴仍旧低着头,良久后,微叹了口气:“夫人……很是欢喜。”
  “我也很是欢喜。”桓子澄接口道,放下墨锭、捉住笔杆,于笔尖上略舔了些墨,便向画上落了款。
  哑奴不曾抬头,不过他却知道,桓子澄落下的款是谁的名字。
  他的神情变得忧虑了起来。
  这个名字,曾经是整个大陈最温雅、最秀丽、最高贵的女子的名字,而其后,这名字又成了全大陈最该死、最该杀、最该消失的指代。
  此刻,当这个名字重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湘裙飘拂、风仪卓然的身影。
  那身影立于漫天如火的枫林中,青裙染上朱红,仿佛那鲜烈的枫叶化作血渍,泼满她的全身。
  哑奴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怅然起来。
  他抬头看向了正在画上落款的桓子澄,忽然便觉得,他从小看到大的郎君,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而这样的变化,却又是他此前最殷切的期盼。
  这位桓氏大郎君身上的清高、冷淡与洁净,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再也寻不见了。
  纵然从外表看来,他仍旧如往常一般清冷出尘,可哑奴却知道,他的主人已经变了,变得冷酷残忍,变得心狠手辣。
  这正是他心目中桓氏郎主该有的样子。
  可是,眼看着曾经青葱洁净的少年,化作了如今的模样,他却又觉出满心的萧索与……苦涩。
  他慢慢地转动眼珠,望向了窗扇。
  细雪疾飞,在风里变幻出各种姿态,于窗扇外兀自洒落。
  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许多事都已经回不去的。
  他的主人已然踏上了那条不归路,而他这个仆役所能做的,便是尽一切力量地护着他、帮着他,陪着他,扶助他一步又一步,直到登上那个荣耀的顶峰……
  
  过了正月,大都的天气便渐渐地有了些暖意,纵然北地天寒,却也挡不住那一阵阵的东风,携来温暖的气息。
  永寿殿的那棵老梅树,一月底时便已谢尽了芳华,如今却是满树虬劲的枝杆,于料峭东风中横斜着,远远瞧来,却也是入画的风景。
  秦素坐在廊下,拥着厚重而华丽的狐裘,等着阿桑将冻住的颜料化开,脑海中却似又响起了那一晚在净水阁听见的诡异歌声。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阿栗一直在暗中打听那歌中奇怪的方言,然而直到现在也是全无消息,这不免让秦素微有些焦躁。
  “殿下,颜料化开了。”阿桑轻声说道,觑着秦素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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