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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折锦春-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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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定地看着前头嬉笑着的那群人,秦素只觉得此时此刻,那感觉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难以辨明。
  北风刬地,卷起大片白雪,宫灯在风里晃动着,将门前的人影也变得虚幻了起来。
  望着纪朝宗那张与薛允衡极为相似的脸,秦素兀自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第674章 四季春
  岁暮过后,除了正月初一的元日会举办一场大朝会,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五日的休沐。
  没有朝会、亦无公务的日子,于官员们来说无疑是最为闲适的,他们或在家吃酒高乐、或出门拜亲访友,又或者便是三五故旧在酒楼里小聚,应酬应酬同僚上司,总之就是不得闲儿。
  正月初七,恰是人日。依大陈风俗,逢着这一日,家家户户都是要举宴的,江氏郎主江仆射也没免了这俗去。
  趁着外头下了小雪,满世界琼瑶飞坠,正是赏雪的好天气,江仆射便在家中开了小宴,邀了杜骁骑、周都水等人参加,最近正在风头上的苏长龄自也受到了邀请,出面陪席。
  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江仆射在席上开了一坛埋在梅树下十年之久的“梅子饮”,与诸位宾客们尽情畅饮,待宴席散罢,他已是酒意上涌,勉强送走杜骁骑等人后,他便扶了小童儿的手,由得苏长龄陪着回到了书房。
  江府的大书房便设在外院儿的东角,离着宴客的花厅不远,步行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不过,江仆射却是醉得厉害,几个人抵达书房时,他已是不胜酒力,被两个小童架着扶上了榻,倒下后便睡着了。
  苏长龄一时间却也不好就走,只得吩咐人打来热水给他净面净身,又叮嘱那几个小童道:“府君这一醉怕是要睡很久才能醒,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要茶要水也别躲懒,可知晓么?”
  那几个书童皆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最贪玩的时候,因知道自家郎主与苏先生走得极近,故闻言便皆是迭声道好,又有个小童讨好地道:“苏先生今日也累了,快些回房歇着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定是无事的。”
  苏长龄便笑骂道:“你这又是想得什么花花心思,别当我不知道。今日府君赏了甜酒下来,你们几个一回定是要吃个果子、喝上几杯的。我也不拦在头里讨你们的嫌,只有一样,别吃多了,一会儿晚上闹肚子疼。”
  几个小童被他点破心事,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掩了口吃吃地笑。
  苏长龄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今日也多饮了几杯,如今要去外头散一散。一会儿我会着人告诉大郎君一声,叫他派人过来替你们一替。你们几个也都安生些,免得挨板子。”
  那几个小童见苏长龄也没骂他们,又说一会叫菩萨似的大郎君过来,自是欢喜不禁。
  那江大郎最是个面软心慈的,必不会多拘着他们,只消他们服侍好了江仆射,旁的便略出格儿些也不会挨骂。
  几个人便都凑在苏长龄身后送他去了,便自回屋烤火吃果子不提。
  却说苏长龄,自大书房出来后,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打发小童去江大郎那里说了一声,他这厢便将身上的轻裘脱了,换了一件不怎么打眼的豆青色厚棉斗篷,又将束发的冠子也换作了竹冠,这才撑了把油纸伞儿,踏着木屐,飘飘洒洒地踏过游廊、转出小径,来到了江府的角门。
  “先生出去啊。”那守角门的老叟见来的是他,忙从门房里跑了出来,一面拨铨开门,一面便殷勤地躬腰道:“这雪越发下得密了,苏先生这时候还要出门啊。”
  苏长龄在江府的地位颇是超然,出入不禁,这老叟也接到过江仆射的亲口吩咐,因此他也只是客套了几句,连问都没多问。
  苏长龄待他倒也和气,停了步子回身笑道:“有了几分酒,出门散散。”
  那老叟忙陪笑道:“先生慢行。”说着便退去了矮檐下。
  “叟还是回屋坐着吧,我去去就回。”苏长龄和声说道,语罢向怀里摸了摸,便摸出个小布囊递了过去:“天气寒冷,叟留着买酒吃罢。”
  那老叟喜得眉开眼笑,双手接过赏钱,迭声道谢。苏长龄摆摆手,撑着伞、踏着屐,不消片时便去得远了。
  那老叟目送着他一直拐过了江府的巷口,这才关上了角门,一面关门一面还嘟嘟囔囔地道:“学问多的人就是穷讲究,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赏个雪散个步,真真是好雅兴啊……”说着话他又晃了晃手里的布囊,估摸着里头至少也有一角银,心下极是欢喜,便笑呵呵地进屋烤火去了。
  早已拐过巷口的苏长龄,自是听不见这老叟的唠叨的。
  踏着遍地的碎雪,他缓步走在永福大街上,一面走一面四处打量,神态很是怡然。
  此时恰是才过午后,市面上正是热闹之时,大街上车辆甚多,行人却不算多,泰半是各贵族府邸的仆役,得了假在街上闲逛。苏长龄这一身朴素的打扮,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连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他这一路走得不紧不慢,步出永福大街后,便又拐去了四方巷,直到出了巷口,他才在路边雇了一辆牛车,指明方向,便由得那牛车慢悠悠地离开了贵族云集的城东地段。
  大都城的建筑以东贵南富、北贱西杀为导引,却是个大十字形的布局,而皇城则居于城市东南角,依山傍水,与玄都峰遥相呼应,每年玄都观的春时花盛、秋雨红枫,都能入得了皇城的景。这皇城还是太祖时由墨氏堪舆宗师亲定的位置,引福纳吉、祛邪避祸,堪称福地。
  此时,苏长龄所乘的牛车却是渐渐远离了永福、永宁、永平、四方巷等繁华大街,向着城市西北角的方向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牛车终于停在了位于大都城北的和气坊。
  此处已经属于庶民的居住处,比起东城的繁华,这里无论是建筑还是路人的穿着,都要朴素甚至寒酸得多。唯一不输于东城的,便是满街的笑语欢声,一点也不比那些富贵地方差。
  苏长龄施施然地下了车,环顾四周,却见牛车正停在一家茶坊门前,那布幡写着斗大的“四季春”三个字,字迹倒是苍劲拙朴,在飘飞的细雪中张扬翻卷。
  苏长龄微微点头,撩袍走了进去。


第675章 守谦冲
  “客官这边请。”甫一进店,那店伙已然笑着招呼了上来,想也没想地便将苏长龄往楼上引,一面还点头哈腰地介绍道:“楼上雅间儿能瞧见前头的小九川,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苏长龄微笑地随着他上了楼,到得甲字号雅间儿门前,那店伙便上前敲了敲门,轻声道:“客到了。”
  “请进。”里头传来了一声极清冷的回话,虽只说了两个字,那声音亦冷得似能冻住人的耳朵。
  店伙推开屋门,侧身让进了苏长龄,随后便退了出去,顺手将门也关严了。
  苏长龄在屋门处站定,举眸四顾,但见雅间儿的正中置着个大炭炉,醺醺然散发着暖意,墙角是玄漆高几,几上架着一只细颈大肚青瓷花瓶,瓶中有寒梅绽蕊吐芳,冷香扑鼻,另一侧的墙角立着四扇玄漆屏风,靠窗的位置则置着椅案。
  此时,那大案旁正立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修长,颜若冰雪,谪仙般地俊美,然气韵却是清冷无情,仿若灿阳下的冰山,耀眼之下,尽是寒冽。
  “见过主公。”苏长龄微微躬身见礼。
  他的语气并不似寻常人那样对自己的主公充满敬畏,反倒带着几分随意或者说是洒脱。
  那冰雪般的美郎君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表情:“我不是先生的主公,先生还是唤我和静罢。”
  “于礼不合。”苏长龄笑着摇了摇头,态度仍旧不能算得上尊敬,只是纯粹不愿有违礼数而已,“桓氏大郎君的字,可不是我一介门客能唤得的。”
  “如此。”桓子澄面色泠然地点了点头,再不置一语。
  “难为主公竟找到了这里。主公只说要寻一个能赏小九川风景之处,我便提前约下了此处,这地方应该还不错吧。”苏长龄漫声说道,一面便很是随意地解下斗篷,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复又行至炉前烤火暖手,一行一止皆是自然无比。
  桓子澄却也没显得很吃惊,对于苏长龄这种熟稔的举动,他似也习以为常了。
  “地方不难找,苏先生却是迟了半刻。”他淡声说道,声线中像是染上了屋中冷香,听来虽动人,却又冷到了骨头里去。
  “江家宴饮,我恭陪末座,来得迟了,主公见谅。”苏长龄不紧不慢地说道,终是将手指烤得暖和了,便缓步走到了大案前,站在了桓子澄的对面。
  桓子澄抬眸打量着他,复又垂眸,眼底深处,隐隐划过了些许情绪。
  前世时,他眼前的这个人,是叛去了赵国的。
  在桓家未灭之前,苏长龄曾被桓子澄视为最危险、也最难应付的对手。
  而此刻,这个前世的对手却正含笑站在他的面前,与他围炉叙话,状若老友。
  桓子澄的心底里,浮起了一丝极淡的苍凉。
  这时候的苏长龄,看上去可真是年轻啊。
  他的脸上还没有生出细密的皱纹,眼睛里也还没有那些强烈的愤怒与仇恨,更没有欲将这天下碾成齑粉的怨毒。
  此刻的他,行止翩然、面若温玉,怎么看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将之与愤怒、复仇与偏执般的疯狂行径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苏长龄,居然能够为他桓子澄所用,即便此刻两人相对而立,桓子澄仍旧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
  “江九郎已然赴任泗水,吕氏府兵正在集结。”苏长龄清润的语声传了过来,将桓子澄自思绪中唤醒。
  他淡淡地“唔”了一声,坐了下来,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苏先生请坐。”
  苏长龄依言坐下,温笑道:“我记得主公曾言,将会毕其功于一役。我且斗胆猜一猜,这一役,是不是就在泗水?主公两度命我荐人去泗水,是不是就是想在泗水定胜负?”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中有着强烈的野心与斗志,似是对即将于泗水燃起的战火充满期待。
  果然,他还是他,一点没变。
  这一刻的苏长龄,与桓子澄记忆中那个疯狂大胆却又精明冷酷到了极点的苏长龄,重合在了一处。
  桓子澄垂下眼眸,未置可否。
  泗水之战,是否会成为关键的“那一役”,还有待观察。
  所谓提前布子,也未必就真的要将这步棋用上。或许到时候局势变幻,这一役便会改在广陵、晋陵或者是更远些的辽西。
  谁知道呢?
  桓子澄低垂的眸子里,有冷意一闪而过。
  对于他的冷淡态度,苏长龄似乎已经非常习惯了,此时见状也并不介意,提起茶壶给桓子澄倒了盏茶,语声低微地道:“今日小宴,杜骁骑与周都水都来了,虽只是寻常饮酒作乐,但从他几人言语中能够听出,杜骁骑恐是有意于将广陵置于掌中的。”
  “广陵不是已经姓杜了么?”桓子澄淡声说道,将茶盏端了起来,却并没去喝,只慢慢把玩着,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听得此言,苏长龄便笑了笑,温润的语声如暖水过耳:“杜骁骑对其子四郎,并不满意。”言至此节,他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桓子澄:“毕竟,杜四郎的身上,流着桓家的血。”
  桓子澄的唇角动了动。
  苏长龄知道,当这个动作出现在桓大郎的脸上时,通常便意味着,这一位正在冷笑。
  这种几乎没有表情的表情,随着相处时日渐久,苏长龄也能够摸索出几分来。
  “既然杜四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一定有本事守得住。杜骁骑,不过是肖想罢了。”桓子澄淡然语道。
  前世时,杜光武乃是桓九娘所出之事爆出来后,杜骁骑为了向桓家示好,曾经将一部分杜氏府兵交给了杜光武带领。
  便是凭着这支军队,杜光武硬是撑到了桓家被灭之前,也没有将兵权分出去一点,并且还将这支军队带得越来越强,甚至最后令得中元帝都不敢轻易动他。
  杜四郎就是一头满怀仇恨的独狼,谁也别想命令他怎么做。而广陵如今正在杜四郎之手,他若是不想放手,杜骁骑是绝对讨不了便宜去的。


第676章 十二字
  桓子澄的眼底深处,隐约划过了某种情绪。
  “杜四的身份,一定不可以叫人识破。”他淡声说道,将茶盏搁回了案上。
  “此事容易。”苏长龄立时便接了口,语气颇为轻松:“觉慧一除,此事必永无人知。”
  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向了桓子澄,问:“只是,主公确定要这样做么?”
  桓子澄垂眸看着茶盏,淡声道:“只能如此。”
  苏长龄看向桓子澄的视线里,便多了些许凝重。
  “在杜四郎与先……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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