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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折锦春-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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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力地拿衣袖擦着眼角,那眼泪却在不停地往外冒。
  谢氏微阖了双眼,没再话,面色微含厌倦,也不知是厌倦于听到阿茵的话,还是在厌倦这宫里禁锢般的日子。
  阿茵絮絮的语声又传了过来,轻细而低微:“……方才公主殿下盯着那幅字瞧的时候,我还悄悄欢喜了一回呢,以为殿下会将那字讨了去,谁想殿下竟也没提。夫人也是的,何不就趁这机会将那幅字送……”
  “罢了,提这些有什么意思?”谢氏睁开了眼睛,面上的疲倦已然不见,眼底一片寂然,“他爱留着那字就留着,不过一幅字而已。总归现在他也是只能看不能碰,就让他把这那幅字留到地老天荒去吧。”
  这些话时,谢氏的面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苍凉,语罢她又是一笑,讥讽地道:“就算留着这幅字,他还不是该去哪房就去哪房?那些美人儿他少睡了哪一个?名为情深,实则薄情,偏要做出这些幌子来,真真无趣。”
  阿茵此时便不敢再话了,唯眼泪越流越多,满脸的委屈。
  谢氏回头看了看她,也不去劝,只满脸疲倦地站起身来,一面往宝屏榻前走,一面低声道:“我去躺会儿,难得应酬一回,有点累。你别忘了我刚才的话,霍氏何时抄完了经,何时才能用膳。”
  “是,夫人。”阿茵擦擦眼泪,应了一声,上前服侍谢氏躺下,方悄悄地退了出去。
  灿烂的冬日阳光隔窗而入,看着虽明亮,却是冰冷得不带半点温度,谢氏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天光怔怔出神。
  这偌大的宫殿、空阔的房间,她心底的情绪似是无处安放,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虚的、空的,没个着落处。
  而走在广明宫中路的石子路上,秦素的感觉却与谢氏正相反。
  她一脸怡然地享受着这冬日难得的阳光,一面走,一面四处打量。
  她今日前来,就是想要探一探“那位皇子”的底细的,但很不幸,除了三皇子之外,其余几位皇子压根儿没露面。
  当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秦素暗地底撇了撇嘴。
  她没想到,就连看上去颇为粗豪的大皇子,居然也这么沉得住气。
  明知道最受宠的公主殿下去见三皇子,这几位皇子却一个都不往前凑,深谙“一动不如一静”的真谛,更深谙中元帝的多疑,摆明了一副“我不巴结”的架势,真是狗皇帝的好儿子。
  诸位皇子如此不识趣,这让秦素颇为烦躁。
  才一听到秦家大书房被烧之事,她第一时间赶到广明宫,却不想竟是出师不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一面悄然沉思,一面佯作赏景,四下打量。
  便在此时,忽见通往左一路院的宝瓶门无声开启,一个穿着白袍的瘦弱男子并一个宫人,静悄悄地走了出来。
  秦素脚步微顿,侧首打量着他们。
  因离着较远,她并不能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唯觉他一身的气度很是疏淡,而他身后的宫人怀里抱着一张琴,那琴袋未封之处,露出了里头的一痕艳红朱漆。
  竟是朱漆琴。
  秦素心底微讶。
  时人抚琴多饰以玄漆,朱漆琴却是很少见的。
  此时,那男子也瞧见了秦素等人,微一迟疑后,他便迈步走了过来。
  秦素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那男子越行越近,而越是走得近,秦素便越发觉得诧异。
  观此人步履,风雅飘逸,却又颇有不胜之态,想来当是位不可多得的美郎君。然随着他渐渐行进,看清了他的容颜之后,秦素却又觉得,方才他给她的那种清和淡雅之感,全都消散而去。
  眼前男子容貌之平凡乃至于油滑,让人根本看不下第二眼。
  真是矛盾至极的一个人。
  秦素心中暗暗称奇,此时那男子已然走到了一个合宜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躬身行礼道:“见过晋陵公主殿下。”
  很好听的声音,虽不及李玄度弦音如韵,过耳时却有若竹林听风,悠扬淡远。
  “平身。”秦素抬手道,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衣着,便问:“你不是宫人?”
  那男子躬身道:“回殿下的话,我乃广明宫聘请的琴师,并非宫人。殿下可唤我阿离。”
  “阿离?”秦素重复地道,眼底含了一丝笑意。
  这名儿很是好听,声音也很动人,只可惜,样貌太差。
  “那是你的琴么?”她向阿离的身后指了指,“朱漆琴,倒是少见。”
  阿离回身看了一眼,复又垂眸道:“是的,殿下,这琴还是先帝爷命当时的琴师传下来的,先帝爷当年在广明宫时,便叫人将琴染成朱色。如今这便成了广明宫的规矩了。”
  “原来还有这番典故。”秦素点了点头,又问:“你这是要去何处?”
  阿离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简略地道:“今日轮到了给四皇子殿下授琴课


第656章 耕樵客(wellwise和氏璧加更)
  “除了授琴课之外,阿离也奏琴么?”秦素问道。
  阿离躬了躬身,语声仍旧是介于疏离与礼貌之间,说道:“也奏的,不过并不强求,兴之所致罢了。”
  也就是说,广明宫里琴师的并非普通乐师,而是相当于门客。
  这地位,相当不低了。
  秦素缓缓地点了点头,一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阿离。
  清淡温雅、不疾不徐。她与阿离的这几番对话,这人从头到尾风仪绝佳,如果不去看他的脸的话,这番对话堪称叫人舒服。
  “罢了,既是你忙着,便去罢。”秦素挥了挥手。
  阿离再度躬了躬身,便领着小宫人转上了甬路。
  雪后的广明宫一片银白,他灰白的衣袍被风吹着,偶尔有树上的雪粒子落下来,他也不去避,就这样慢悠悠地往前走,那背影,倒有几分樵耕自在的意味。
  秦素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来,问一旁的白芳华:“白女监,这个阿离你可认识?”
  白芳华便摇了摇头:“殿下恕罪,这广明宫我也是头一遭来,里头的人我都不大识得。”
  秦素“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继续往前行去。
  而在通往右二路院子的角门处,莫不离停步转身,目注着那一道纤细而婉媚的背影渐行渐远,他那双流星般昳丽的眸子里,便划过了一丝笑。
  “倒真是好个模样,难怪她母亲当年叫那许多人都着了迷。”他喃喃自语地道。
  “扑簌簌”一阵轻响,树梢上的积雪被风吹落,半空里扬起了一层细雾。
  莫不离的笑容在细雾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唯那双眸子,依旧昳丽如流星……
  
  大寒过后,秦素便不大往外跑了,对外的借口是“天气太冷,不惯北方的大雪”。
  这也不算什么刁钻的理由,毕竟她才从青州迁回大都,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也是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不止是秦素,便是宫里其他的夫人们,这些日子也都窝在住处避寒,同时专心准备岁暮宴。唯有几个一不怕冷、二不怕死的低阶才人与美人,天寒地冻地还穿着单纱的衣裙,打扮得妖妖调调地,跑到寿成殿附近的小花园里“游玩”,以期与中元帝来上一场“偶遇”。
  当然,最后她们终于都成功地染上了风寒。
  听闻此事时,秦素很是嗤之以鼻。
  真是作死作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与当年她这一代妖妃的手段相比,这些妖精简直不够看。
  除了这件事之外,宫里最近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却是三皇子夫妻大吵了一架,最后甚至惊动了中元帝。
  事件的起因是因为谢氏罚了一个内家人抄经,不许那内家人吃饭。结果,三皇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便跑去佛堂安慰美人儿,因见那美人儿饿得泪水涟涟、惹人怜惜,于是他便在佛堂里、在那佛像慈爱的注目下,就地与美人儿恩爱了一番,随后直接便免了美人儿的罚。
  谢氏知悉此事后,自是大怒。
  佛堂本是清静地,三皇子不分场合地胡天胡地,实在太有失体统,于是她便与三皇子争执了起来,执意要重罚那个内家人,而三皇子自是一力相护,夫妻两个从拌嘴变成大吵,直至后来吵得不可开交。
  这场争吵的最终结果是,谢氏大获全胜,三皇子不敌夫人,大败亏输。
  原来,在争执中,一向自许饱读诗书的三皇子,一开口就引经据典,痛斥谢氏不贤不淑。却不料谢氏这个出身没落士族的嫡女,其所知的典籍竟远比三皇子多得多。
  这夫妻二人先开始还是你一句子曰,我一句圣人云地对掉书袋,最后便成了谢氏以一连串的“某子曰”、“又某子曰”、“再某子曰”形成连番追杀,直将三皇子杀得丢盔卸甲。
  被自家夫人给骂得没了词儿,三皇子自是无比恼火,于是一脚踹向了殿门,意图来个振足而去。不想三皇子殿下才学不济,这脚下的功夫也同样不济,这一脚下去门没踹开,反倒把他两根脚趾头给踢折了。
  三皇子伤心伤脸又伤身,当即便病倒在了床上。最后还是中元帝看不过眼,亲自跑去广明宫,将谢氏与三皇子各训了几句,又将那个牵引事端的内家人罚为三个月役女、不得减缓,并强令三皇子茹素一个月,这才算解决了问题。
  这一场以“子曰”开始,又以“子曰”终结的对吵,很快便成了宫里最热闹的话题,直传得连外皇城都知道了。有一段时间,秦素甚至还从阿栗的口中听到过类似于“子曰今天天气真冷”,或“子曰有炖肉吃”之类的奇谈怪论。
  便在这些琐碎的热闹中,一年一度的岁暮大宴,终是渐渐临近了。
  所谓岁暮大宴,并非是高标准、高规格的大宴群臣,而是皇帝陛下召集七大家族及部分高官进宫,与皇帝的部分家人共享一顿晚食,称得上是家宴,其规矩要求比之宫宴要松泛得多。
  因中宫空虚,每逢岁暮大宴,中元帝皆会于上九嫔、下九嫔之中,挑选二或四人随侍赴宴,而他挑中的人要么是特别受宠的,要么便是出身较高的。当然,有些时候中元帝突发奇想,也会从散役中挑一、两个特别美貌的女役入席。
  总之,岁暮大宴的随侍人选,全在中元帝一人,旁人是根本干涉不得的。
  这也是为什么最近以来,各位夫人们窝在住处不肯出门应酬,她们皆是在忙着打首饰、选衣裳、制膏脂,以备宴会之需。
  中元帝挑谁她们不知道,但准备却要做足,万一挑上自己了呢?到底这也是荣誉的象征,参加过一次岁暮宴,来年那腰杆儿也能挺得直些。
  夫人们闷头整饬衣饰,秦素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亦在为岁暮宴做准备,更是请阿忍送出了不少消息。
  这一场岁暮大宴,于秦素而言,也很重要。
  便在这般略显紧张的氛围中,终于到了岁暮这一天。
  那天是个阴天,虽然并没下雪,但天色灰黄灰黄的,空气也有些沉闷。
  秦素早早穿戴整齐,一时无事,便倚在殿门边看着外头发呆。
  天色阴沉得有些仓惶,永寿殿的几个小宫人正嬉笑地挑着竹竿点灯笼。一盏盏绛纱宫灯依次亮了起来,却仍旧驱不散这黄昏将至时的苍茫。
  “殿下且进来吧,才换上身的衣裳,别叫她们给碰坏了。”耳旁传来了白芳华殷勤的语声。


第657章 岁暮宴
  秦素自沉思中抽身出来,向白芳华笑了笑,便随着她回到了寝殿,站在了人高的大铜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却见镜中的女子挽着垂挂髻,髻中环着羊脂玉扣,两侧各簪着羊脂玉花簪,雪肌如玉、眉目妍艳,身上穿了一套天水碧的长裙,那十二幅的裙摆直拖于地,外头又单罩了一层淡青的薄纱,纱上以缥色丝线绣了梅花,每一转首投足,那梅花便随着光线隐约盛放,不仅应景,更兼具了雅致与华丽。
  秦素捻起一角裙摆细看,见那薄纱上的梅花是以埋线法绣成的,抚之平滑,而远看却又像是朵朵梅花缀在纱上一样,几可乱真。
  白芳华便轻声解释地道:“禀殿下,这是针工司的大匠绣娘亲手绣的,一共八十一朵梅花,足绣了大半年才绣成。”
  秦素点了点头,放下裙摆笑道:“果然精致无双,难为她们了,过几日你叫她们过来,我有赏。”
  “是,我替她们先谢殿下。”白芳华喜孜孜地道。
  公主殿下穿得满意、用得欢喜,这便是她们这些宫人们最大的福气。
  最后一次在镜中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秦素便问道:“时辰到了不曾?”
  白芳华向时漏的方向看了一眼,恭声道:“回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秦素点了点头,“这便去吧,别误了吉时。”
  白芳华束手应是,退了下去,秦素便转向阿栗递了个眼风。
  阿栗神色不动地点了点头,又向一旁的阿桑与阿梅打了个手势。
  二人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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