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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折锦春-第3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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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后,他才似是回过了神,转首看向了阿烈。
  那个瞬间,他那双有着别样之美的眸子里,划过了流星般的一缕笑,问道:“阿烈,你觉不觉得,此事,似曾相识?”
  阿烈神色一滞。
  数息之后,他猛地看向了莫不离。即便有黑布遮面,他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亦是白得无一丝血色,连说话声也带着些微颤:“先生的意思是,此事与当年的……卧龙岭……”
  “是。”不待他说完,莫不离便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他的脸便转向了帘外,似是被那片诡异的绿光吸引住了一般,语声轻如呢喃:“卧龙岭山崩之所以崩得那样巧,不正是墨氏子弟算得准么?否则,又如何能引得黑河决堤?而此次壶关窑塌窑,我总觉得……巧得叫人生疑。”


第628章 不入陈
  莫不离话音一落,阿烈忽然抬起手来,在额头上拭了拭。
  他居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个话题,就像是有着一种禁制的力量,即便只是这样提起,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那秋夜的冰冷凉意沉入肺腑,阿烈方才艰难地开了口:“先生想得……是不是太远了些?毕竟,墨氏子弟不得入大陈,当年隐堂……”
  “鬼的隐堂!”莫不离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嘲:“就那么几个破人,居然也敢扯出复秦的大旗来,真真可笑!再者说,墨氏是老实的人么?这个姓氏向来多出离经叛道之辈,一句‘不得入大陈’,当真能制得住这群疯子?信了他才真是有病!”
  一连串带着明显情绪的字眼从他的口中冒出,隐堂与墨氏这两件事,似是让他变得格外激动。
  “先生息怒。”阿烈立时单膝点地,躬腰请罪:“我并不是信不过先生的推断,只是觉得,为了个壶关窑,隐堂没必要派人出手。他们与我们势同水火是不假,但是当年那一战,他们与我们都是大损元气,如今的隐堂是绝对没那个力量渗入大陈的。”
  说这番话时,阿烈终于又恢复到了平素的理性与冷静,而这样的话语,也无疑比方才的置疑更能平息莫不离的焦躁。
  “你说得有道理。”莫不离抬手按了按额角,神态中带了很浓的疲倦,好一会后方才转向了阿烈,冷润的语声里蕴着温和,慢慢地道:“方才是我说重了话,你勿要挂怀。”
  “属下不敢。”阿烈叉手说道。
  莫不离长叹了一声,上前扶起了他:“你还是起来吧,别笑话我,我这也是心焦。”他拍了拍阿烈的肩膀,眼神暗淡了下去。
  “先生不必灰心,我再派人去查。”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阿烈立时说道。
  莫不离懒懒地挥了挥手:“不必了,那地方已然废了,查也无益。”
  “请先生恕罪,我还是派人去查一下的好。”阿烈这一回却表现得异常坚持,沉声语道:“此前是我疏忽了,根本就没往墨氏身上去想,先生之语却让我发觉,很可能我从根本上就查错了方向。如今还要请先生给我一个将功折罪之机,允我重新查探此事。”
  见他态度坚决,莫不离倒也没再说什么,摆手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定夺便是。你以之智,我自放心。”说到这里,他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说道:“还是说回桓氏吧,桓子瑜其人如何?”
  阿烈便躬身道:“回先生,桓子瑜在家中地位超然,远比桓氏大郎君桓子澄更受重用。桓公对这个小儿也寄予厚望,据那人送出来的消息,桓公有意拿桓子澄联姻,以巩固桓子瑜将来的郎主之位。”
  “竟有此事?”莫不离“呵呵”地笑了起来,俊丽的眉眼瞬间变得鲜活而生动:“那个人这样快就能传消息出来了?不是才去没多久么?”
  阿烈的心情似乎也相当不错,此时亦是眉眼蕴笑,说道:“此事乃桓氏多年来的心事,如今一朝得偿所愿,自是阖家欢喜,又恰逢着桓氏回归朝堂,那人去的时机却是极好,所谓喜上加喜,桓公到底年纪大了,对这种福运之类的事情看得比以往都重。”
  “甚好,甚好。”莫不离连连点头,一扫方才的黯然,整个人都变得活泛了起来,“此计得成,终不负我这么多年来苦心筹谋。”
  说到这里,他忽然蹙起了眉,问:“不过,那个东西还没找到么?”
  虽然他根本没明说“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阿烈却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回道:“先生恕罪。青州秦府一无所获,到现在为止,那个东西仍旧毫无踪影。”
  莫不离的眉心蹙得极紧,负着的两手来回屈伸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方道:“叫阿杰有空再去秦家探一探,尽量仔细些搜。据我猜想,此物应是尚未被人发现,那秦世章很有几分小聪明,将东西藏得极好,如果我们找不到,旁人只怕也找不到。”
  “先生明见。”阿烈平声语道:“青州秦氏的第一代郎主乃是人杰,那大书房必有机关,可惜高翎其人生死未卜,我们这边亦缺乏此类人手,却是寻之不得。先生,依我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壶关窑。如果壶关窑塌窑果系人为所致,则出手者必是墨氏子弟。而若有墨氏子弟出现在大陈,先生,那秦府的大书房,要不要毁掉?毕竟,墨氏子弟的机关术,还是不得不防着些的。”
  这番话可谓切中肯綮,将问题的关键点了出来
  莫不离站起身来,缓缓地在屋中踱着步,冰冷的眼睛里满是阴沉。
  良久后,他终是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道:“此言甚是啊!”
  说这些话时,他看向阿烈的目光里,便有了些许温和:“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之前却是钻了牛角尖。既是我等得之不着,不如毁去,此法甚妙。”他挥了挥手,为这件事做了最后的决定:“告诉阿杰,此行的第一站便是青州秦府,叫他想办法将大书房烧了。此乃首要,越早越好。”
  最后八字,他说得极为郑重。
  阿烈应了个是,躬身而立。
  莫不离便又开始踱起步来。
  月华自窗外洒落,他的身影在被月色拉长,带了几分落寞。
  “阿烹在信里说杜筝逃了,你可知她逃去了哪里?”他问阿烈道,仍在慢慢地踱着步。
  “回先生,杜筝已经到了大都。”阿烈说道,语气很是平静,“她这一路都是直奔大都而来的,不过因去年年底大雪封路,她又在半路上病了一场,所以耽搁了不少日子。如今她便在永兴里赁房而居,随时可以联络。她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说到此处,阿烈便自袖中取出一个蜡团递给了莫不离,那蜡团上,印着一枚鲜艳的火凤印。


第629章 玉筝笺
  莫不离接过蜡团,盯着火凤印看了一会,蓦地一笑:“当年将小印予她,是瞧在她姊妹二人满腔仇恨的份上。如今看来,这一步闲棋我却也没走错。”语罢他便将蜡团抛给了阿烈,淡声道:“捏开罢。”
  阿烈应了声是,将蜡团置于两指之间,轻轻一捏,“啪”一声轻响,那封得很厚的蜡团瞬间成了碎泥,露出了里头一张卷起的字条儿。
  莫不离便自他的手中拿起字条,展开扫了一眼,流丽的眉眼间便有了些许变化。
  “这倒也有趣。”他挑了挑眉,像是有些兴味的样子,将字条反复看了两遍,便交给了阿烈:“你也瞧瞧。”
  阿烈依言接过字条看了两眼,便又垂着头退回了原处,不置一语。
  莫不离似是也并不需要他的意见,沉吟了片刻后,便道:“如此也好,就应下她罢。青州已成死局,倒不如抽调出有用的棋子置于它处,再者说,这颗棋子于那位公主殿下而言,亦有益处。”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冰冷的声线中满是寒意。
  “是,先生。”阿烈简单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
  莫不离便又开始踱起步来。
  房间里月华黯淡,他身上的白袍被月色浸染,隐隐有若水波流转,似弱若不胜衣。
  数息之后,他停下了脚步,看向阿烈问道:“杜筝其人如何?果然像阿烹说的那样精明么?”
  “先生如果问我,我以为是。”阿烈说道,语声平平:“此次飞鸽传书,阿烹另有一信予我,里面便讲述了杜筝脱身的经过。杜筝应当是我们所有人中第一个觉出不对劲的,在去年五月秦家返回青州的半路便脱了身。脱身之前,她先是以旧事胁迫秦府吴老夫人替她遮掩,其后又以毒药为引,令一个叫锦绣的使女接了她的银面具,成了她的替身留守秦府,同时更步下两招后手,一是令锦绣给杜笺传过一次消息,二是将一封以暗语写就的信交予了阿烹,稳住了青州的局面。”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声微微一顿,复又续道:“阿烹在信中还说,杜筝其人,心性狠毒。在写给阿烹的信里,她只说脱身是有别事要做,却根本没提醒他被人识破之事。也正因如此,阿烹有很长时间都不知已成了弃子,仍旧按惯例不主动与我们联络,他这条线就算是废了,我等亦不曾暴露。阿烹还推测,杜筝写给杜笺的信里应该也没透过这个消息,不过杜笺本就不在秦府,于大局无碍。说起来,我们能够由明转暗、得到足够的时间清理残局,杜筝当立首功。阿烹最后亦道,行非常之事,便需有非常之人、施以非常手段,方可事成。杜筝心智极高、性情极狡;杜笺生性谨慎、行事周密,这姊妹二人于我等大计有益。”
  “哦,杜家这姊妹两个竟是如此厉害么?”莫不离的神情中多了些惊喜,沐着一身的月华看向阿烈,问:“你真这样认为?”
  阿烈躬下了身子,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了一丝冷意,复又淡去,恭声道:“于大计而言,杜筝……很好。”
  他的语声平板得没有半点感情,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莫不离满意地勾了勾唇:“甚好,你便挑个合适的地方安排她去吧。至于杜笺,仍旧留在原处。你回去后告诉杜筝,她的事情我应下了,待明年春,她姊妹二人将于大都相会。”
  阿烈应了个是。
  莫不离便挥了挥手:“你也在我这里耽搁了许久,且去便是。”停了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若有暇,你便给你家主公说一声,这绿灯笼委实不妥,龙椅上的那位最忌讳这些。你可献计,叫你家主公制些七彩的灯笼,将其中紫色的灯笼多送些给他的父皇。紫气东来这么个好兆头,龙椅上的那位定是欢喜的。”
  阿烈应了个是,又等了片刻,见莫不离再无别话,方才退了下去。
  小院里人声沓沓,就仿佛是一所空院,再没半点声音。
  莫不离负手立在廊下,将视线投向了皇宫的东北角。
  “清凉殿中枫如火,端是一派好风光啊……”他喃喃的语声响起,如乍起的凉风,瞬间便又归于寂然。
  远处那一片幽绿的灯火,在西风中兀自摇曳着、舞蹈着,明明灭灭,久久不熄……
  
  晋陵公主的册封大典,终于在冬至这一日隆重举行了。
  冬至社日,乃是大陈皇族最为重视的节日之一。冬至之后,万物藏而不发、凝而不生,是为万民休养生息之日,若是冬至之日降下瑞雪,则代表着来年祥瑞,举国安康。
  不过,自中元三年起至今,大陈已经有整整十一年的冬至社日不曾降过雪了。也正因如此,晋陵公主册封大典之日到底会不会天降瑞雪,便成为了大都的百姓议论的话题。一众庶民都是衷心地盼望着,这位公主能够给大陈带来好运。
  毕竟,难得有一位自民间而来的公主,秦素短短十四年的经历,无疑满足了大多数百姓的愿望。
  这世上谁不渴望着一步登天?谁又不曾梦想着有朝一日成龙成凤?这种唯有话本子里才有的传奇,居然在本朝真的出现了,如何不叫人为之如痴如狂?
  册封大典这一日,整个大都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成千上万的人齐聚于金水桥畔德胜门前,一同目睹公主殿下册封大典的盛况。
  如此情形,自是令中元帝极为开怀。
  一个公主册封大典,就能够将桓氏回归的风头彻底压下去,亦令朝堂的声音全都转去了公主之事上,中元帝当然是乐见的。
  他端坐在万岁宫最顶层的宫殿中,金冠之下、玉珠低垂,挡住了他面上得意的笑容。
  万岁宫乃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宫殿,足有五层之高,内设九间宫室,暗合九五至尊之意,通常只有在举行最正式的庆典之时,才会开启。
  中元帝记得,上一次万岁宫开启之时,还是那个短命皇后的册封大典。那皇后姓甚名谁,他甚至已经不大记得清了。
  自然,这种不吉之事,他也不想记起。


第630章 雪满天
  今日的公主册封大典,终是让万岁宫等来了一次吉祥的喜事,而坐在高阔的殿宇之上,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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