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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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秦彦直最开始的提醒还只是让钟氏看清了今日的形势,那么,他后一句的提醒,则让钟氏立时打消了一切念想。
西雪亭那一局明显就是被秦素破掉的,钟氏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居然还想要人家低头?
这不是不知好歹么?
一念及此,钟氏立时拍了拍秦彦直的手,轻声道:“我省得,我儿放心。”
秦彦直松了口气,躬身退回原处坐好,这厢钟氏亦归了座,客气地对秦素道:“罢了,一切听凭六娘处置,叔母只等着便是。”
见这母子俩如此识实务,秦素自是欣然,向钟氏奉上一枚浅笑,便转向了郭妪道:“妪也听了这半天了话了,如今你也不用来求我,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当着太祖母的面儿,你将所知一切尽皆说出来,如果你说得好,我想叔母也会答应网开一面,放来宝一条生路。”
郭妪闻言,立时又开始哭了起来。
来宝便是她的命根子,此刻屡屡听人提及,她这心疼得就像有人拿刀子剜一般,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立时磕头如捣蒜地道:“是,我听六娘子的,我这就说,这就说。”
秦素含笑道:“你慢慢说,不着急。”说着便向太夫人看了一眼。
太夫人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而是面容枯槁、暗淡无光,几乎可以想见她此刻的心如死灰。
秦彦雅方才的那番话,实实在在给了她最为致命的一击,甚至比秦素将匾额扔在地上、直接言明她这一生“错在姑息”之时,还要叫她难受。
神思恍惚间,一阵断断续续的话声传了过来,让太夫人的心思逐渐又回到了这个阴沉的夏日上午,回到了德晖堂。
此时,郭妪正在交代她吩咐来宝做事的细节:“……一开始,我不知道女郎打听这些做什么,每回来宝送来的消息,我都会亲手交给女郎。后来我才慢慢地悟了过来,原来女郎是在打听当年先郎主的事情,女郎是发现了先郎主是被……被人害死的。”
“就这些么?”秦素问道,面上挂着一丝浅笑。
郭妪伏身于地,头也不敢抬地道:“是……是的,六娘子。”
秦素“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郭妪这是在迫着叔母对来宝动手么?我怎么听说,你私下里还开了个纸墨铺子,据说叫什么松烟斋,有没有这回事儿?”
郭妪抠住地面的手,一下子紧紧蜷了起来。
“这个……这个……”她支支吾吾地说道,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迟疑或者说是惊疑,却是显而易见的。
秦素泰然端坐,明亮的眸子凝向了一旁的秦彦雅。
秦彦雅的坐姿堪称优美,连头发丝都不曾动一下,唯满面冷然,
虽然她一个字没说,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却似是仍旧能够影响到郭妪。
郭妪的身子明显地战栗了几下。
第582章 渐揭晓
秦素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拖长了声音道:“看起来,妪这是不想说实话了,既如此,那我就将来宝……”
“我说,我说!六娘子且慢,我说……我说……”一听秦素提起来宝,郭妪便再也顾不得旁的了,颤着声音开了口,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是这样的,松烟斋是我……哦不……不对,不是我,是大娘子……就是……是女郎……是女郎以我的名义开的一家铺子,大概是四、五年前就开了的。那时候,因大夫人给了女郎一些银,又教了女郎打理产业出息的法子,女郎那时候年纪小,一时好玩,就拉着大郎君……郎君一起凑了一百银,在平城开了个小铺子。”
原来如此。
原来这还是秦彦雅与秦彦端这对亲生兄妹一起开的铺子,这段掌故,秦素并不尽知,如今也算是解了惑。
郭妪此时已是完全放弃了抵抗,吞了口唾沫,又颤声道:“一开始,女郎开这铺子只是好玩儿,也时常来铺子里走动一番,权当多了个散心的地方。因这件事是女郎私下里做的,便连大夫人都被蒙在了鼓里。三年前,女郎因打听到了先郎主的死因,便不大往松烟斋去了,只叫我有空过去看看。再后来,女郎又与左家女郎交好,暗中对那个左四娘很是照拂,又顺带结识了姑太太身边的华妪。往后没多久,松烟斋便开始每隔一个月都会给华妪二两银。华妪留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便由华妪交给贝锦家里用度。”
钟氏面色铁青,握布巾的手几乎变了形。
事实上,除了镇定如恒的秦彦柏以及诸事从不形于色的秦彦棠外,西院诸人就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秦彦昭才恢复了一些的面色,此时重又变得苍白了起来。
郭妪提及的左四娘等人,让他又想起了守制期间发生的那些事。
而钟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动怒。
“还有什么?”钟氏冷声问郭妪道,阴厉的眸光却抛向了秦彦雅,“你还做了什么,还不快快招来?”
这句话看似问的是郭妪,其实却是对秦彦雅的质问。
秦彦雅端然不动,面色冷寂。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还睁着的话,秦素都要以为她是不是也像太夫人那样老僧入定了。
郭妪被钟氏的问话声吓得一抖,忙又续道:“除了给贝锦送银之外,女郎最常做的,就是通过松烟斋给贝锦家里递消息,一应吩咐都是写在字条儿上,由我带去松烟斋,再由松烟斋转给贝锦家里人的。”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又道:“哦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儿,便在前年冬天,女郎有一天突然叫我送信,还说事情很紧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六娘子回府后第一次跟着东院两位夫人去德晖堂请安,当时贝锦因要回家照顾阿母,已经好些日子没回府了。女郎当时还说过,六娘子初次回府便做了件大事,搅乱了她的计划,她只能赶快把贝锦找回来收拾残局。”
秦素了然地点了点头。
彼时她才回秦府,人单势孤,手头上几乎没有可用之人,只能剑走偏锋,在德晖堂大放了一通厥词,最终令东、西两院进行了一次大搜检,而就在那次搜检中,左四娘私下写给秦彦昭的信件、秦彦昭那首大不孝的诗,以及秦彦昭身边有问题的小厮阿志等等,都被钟氏给挖了出来。
此事的幕后主使者,原来也是秦彦雅。
看起来,三郎秦彦柏与三娘秦彦梨,这兄妹二人,是被秦彦雅拿来当枪使的。
片刻间将事情理顺,秦素转眸看去,便看见了钟氏铁青的脸。
“原来是你!”她一拍几案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秦彦雅,切齿道:“我自问并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何屡次三番要陷害我儿?”
秦彦雅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倒茶,漫不经心地道:“在我看来,两位老夫人的子子孙孙,皆该死!”
此语诛心至极,可她却说得天经地意,直叫观者悚然。
钟氏愣住了,旋即醒过神来,怒指着秦彦雅道:“我呸!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也敢这样说话?我看该死之人是你才是!到底是没有亲父教养之女,心思之歹毒,岂是旁人可比?”
“吾之歹毒,尚要多谢两位老夫人教诲。”秦彦雅面无表情地接口道,语中无分毫悔改之意,反倒是一脸坦然。
她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淡声道:“其实,叔母该当庆幸才是。西院郎君至少还能享受到些许父辈关怀,亦从不曾被人指着鼻子骂克父克兄,更不必从小到大面对哭泣的母亲、药罐子似的长兄,无一日真正得以释怀。”
语气平静地说到此处,秦彦雅微微一笑,目注钟氏:“依我说,叔母这戾气也太重了些,心胸也委实太窄。您方才还要我大度容人,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您这肚量怎么就这样小了?您现在难道不该庆幸?老天爷让您一家都好生活着,没死没残,到现在还都健在,我若是您,定要谢苍天不开眼,让恶人流毒仍存于世。您一家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钟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恶毒至极的话语,她这辈子都没听过。
她铁青着脸看着秦彦雅,不敢相信这个从来都被众人交口称赞、人品样貌无可挑剔的秦氏嫡长女,却原来骨子里竟是如此冷漠阴毒,几乎毫无人性。
这种话,也是一个士族女子当说的么?
似是看透了钟氏所思,秦彦雅讥诮地勾了勾唇,道:“叔母怎么了?不认识小雅了么?还是叔母以为,我蕉叶居的人就该默默无闻地生活在这府里,就该逆来顺受地被人算计,就该眼睁睁看着属于我们的产业,被尔等笑纳享用?然后,再由得你们拿着我们的钱财,以施舍之姿回予我们。唯其如此,才算是大家士族该有的所谓风度,是么?”
第583章 难割舍
一番话冷嘲热讽,直气得钟氏浑身乱颤,指着秦彦雅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惯是与人打一些高雅的口舌机锋,却从不曾见过如此出言恶毒之人,一时间竟是无话可回。
秦彦雅搁下茶盏,在座位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再度向钟氏笑了笑。
她是坐着的,分明比站着的钟氏矮了半截,可偏偏地,她这一笑却如高崖绝岸,垂眸打量脚下众生,带着种天生地高高在上。
钟氏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双目因愤怒而张得极大。
见母亲气得如此厉害,秦彦昭终是站起身来,扶着钟氏回了座位。而回座之后,钟氏也仍是满脸怒色,“砰”地一声便将布巾重重拍在了案上。
她从不曾如此失态过,就连方才高老夫人被秦素逼至绝路时,她也只是面色惊讶而已。
很显然,秦彦雅针对西院郎君的阴谋,是真的触及了钟氏心底的那根线。
见钟氏气得变貌变色,秦彦昭护母心切,不由冷着脸对秦彦雅道:“你莫要忘了,你也姓秦,秦氏是好是坏总有你的一份。你将秦氏郎君的名声毁了,你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他说着两眼便有些泛红。
秦彦雅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没回话,唯拂袖安坐。
秦彦昭的脸瞬间紫涨,额角青筋直冒,怒道:“我从不知你竟是如此歹毒之人,你难道就从没顾念过骨肉亲人之情么?”
“二兄还是省些力气吧。”秦素此时说道,语中不乏讥意:“你或者我,我们这满屋中人,又有谁能对长姊心无愧疚地说出‘骨肉’二字?要知道,先伯父就是死在‘骨肉亲人’之手,先闻阿姨也是死在亲人的手上。长姊此生最恨的,大约就是所谓的‘骨肉亲人’罢。”
秦素此言倒不是在帮着秦彦雅,而是在陈述一桩事实,顺便再敲打敲打秦彦昭。
今日这般情形,说得难听些,那就是骨肉相杀,此时论亲说眷,委实可笑。
秦彦昭心底良善是好的,但他表现得太过于天真了,简直没办法想象他以后顶门立户的模样。
“我不赞同六妹妹的话。”一道温雅的声线突然响起,顷刻间便打破了这房中由秦彦雅与秦素主导的氛围。
秦素微微一惊,转首看去,却见说话之人居然是秦彦贞!
“四姊……”秦素喃喃语道,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此刻,这位向有任侠之气的秦府四娘子秦彦贞,正端然目注于秦素,面色十分沉静。
“四妹妹又是何出此言?”秦彦雅凉凉地问道,挑起的眉间有着浓重的讥诮。
秦彦贞徐徐起身,立于堂前,她身上那种淡雅的风致在这一刻显得尤为醒目:“长姊,这骨肉二字,我自问是能够与您提及的,因为,我秦彦贞由始至终对长姊皆是心怀敬爱,从无半点异心,作为长姊之妹,我问心无愧。”
言至此处,秦彦贞抬起头来,专注地看着秦彦雅,肃声道:“在我看来,长姊做下的事,是错,一如祖母、叔祖母她们做的事,一样是错。迁怒于无辜之人、为私利、为复仇而罔顾他人性命,无论有多少理由,这种做法本就错了,这一点毋庸置疑。长姊分明可用其他办法解决此事,却偏偏入了歧途,而六妹妹却不像对待祖母、叔祖母那般,直言指出你的错处,反倒对你颇多开解,因此之故,我才会表明态度。”
“可笑。”秦彦雅一拂衣袖,唇角的讥意越加深刻:“用别的法子解决此事?依你说该用什么法子?你可别说要将这些事禀明太祖母,求她老人家给个公道。”说到这里她已是冷笑出声,嘲讽地道:“太祖母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她老人家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将事情牢牢捂住,没准儿还要拿长兄和母亲来要挟我,强迫我不许声张呢。”
这般说着,秦彦雅终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笑声,令这本就阴暗的房间,越发有了种阴森森的感觉。
秦彦贞却根本不为所动,仍旧是一脸的沉静,安然地道:“长姊既然这样不信任太祖母,为何不去报官,求一个公道?”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