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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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施计将壶关窑转至大皇子手中,便是算准了“那位皇子”的心态。
“那位皇子”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个——扳倒太子。
为了扳倒太子,他势必需要更多的同盟,而太子之上的四位皇子,乃是天然的同盟关系,“那位皇子”轻易不可能将之打破,做出自毁其势的事情来。
此外,壶关窑易主于大皇子,于“那位皇子”而言亦不啻于份大礼,给了他拿捏大皇子的绝好良机。
秦素相信,以“那位皇子”的精明,他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定会好生利用壶关窑地底下的那些兵器,为自己赢得最大的利益。
至于大皇子在获知壶关窑私藏兵器之后有可能对秦氏产生的报复,秦素对此根本不担心。
众所周知,当初中元帝为了讨好吕皇后,接连纳了四个毫无家世可言的侧妃,换言之,从大皇子到四皇子,这四位皇子的母族全都不堪用,连秦氏都比不上。
大皇子的母族算是最好的了,很有钱,比秦氏还有钱。可是,仅仅有钱是没用的,还必须有郡望、有名声才行。那些宗师或大手级别的武技高手,皆是“良禽择佳木”而栖,你个连二流士族都算不上的小族,又怎么可能请得到这些高手帮你做事?
此外,地底藏兵这种事情,大皇子也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要报复秦氏也只能暗地里来。而这种手段,秦素自忖她还是能应付得来的,秦家到底也是士族,族中养的侍卫也不是白吃饭的,至少比大皇子的母族要强太多。
也正因算准了这几点,所以秦素才会放心地将壶关窑转了手。
可是现在,壶关窑那里却出了事,那些地底下的兵器旦现于世,秦家便要与大皇子同倒霉了。
“阿素勿要担心,壶关窑之事,与秦氏无涉。”李玄度温柔的语声传来,莫名地使人心安。
秦素转去看他,却见他深邃的眼眸正凝在她的脸上,眸底满是关切。
她心底微松,摇了摇他的手笑道:“我不担心。既然李郎说无事,想必便是真的无事。”
李玄度温柔地看着她,缓声道:“的确也没什么大事。便在四月初三那日,壶关窑突然生了塌窑事件,所幸当时正值农忙,又是半夜作的,窑上并没什么人,只有三个管事因要核查账目睡在了窑厂,却是没能逃得出来。不过死的也就这三人而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素半提着的心,下子便放了下来。
埋了便好。
只要不是挖出什么来,无论埋的是活人还是死物,于她而言皆是好消息。
可再转念,她却又觉凛然。
前世的壶关窑可从没生过塌窑事件。秦家开窑厂极有经验,选址、窑炉的开挖等皆是慎之又慎,这世为何却塌窑了?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人为的痕迹?
当其冲可疑者,便是大皇子。
不过,大皇子的手下有这么厉害么?壶关窑可是相当大的,若没有高手相助,大皇子能做得下这样大的个局?
秦素深表怀疑。
凝眉思忖了片刻,秦素便问道:“既然是塌窑了,又埋了活人进去,那官署便没派人去施救?”
李玄度摇了摇头,叹声道:“官署倒是派了府兵来看的,只是,那窑厂建在半山处,许是常年挖取黏土之故,将山腹已是挖得半空了,塌窑之后,山峰处的几块巨石就此滚落了下来,恰好压在原先的窑厂上方。东平郡守卢士程特意带了府上个精通地理的门客前去察看,那位先生说,塌窑之处不可再妄动,否则极易引大的泥石流,届时很可能会波及壶关城。”
“居然这样严重!”秦素不由咋舌。
她再也想不到,壶关窑塌窑,居然能塌得这样惊天动地,连壶关城都牵连进去了。
而越是如此,秦素便越断定,此事必然不是大皇子所为。
他没这么大的力量。
面在心下忖度着,秦素面又去看李玄度,却见他微低着头,眉间划过些许沉吟。
秦素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间的变化,便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李玄度迟疑了会,方沉声道:“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对,只是我的人里也有位精通地理的先生,姓任。我们路从北而来,正好路过上京,任先生也曾去壶关窑看过,事后他告诉我,他怀疑壶关塌窑并非天灾,而是人为所致。”
秦素神情紧,问:“何出此言?”
李玄度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具体的,任先生却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他说,塌窑的地方以及巨石落下的方位,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几块巨石刚好将壶关窑完全掩在了土中,若是天灾,那就是老天长了眼睛,专挑着这块地方落下了巨石。”
“原来如此。”秦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底里居然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壶关窑塌了,藏在地底的兵器将永不见天日,秦家头上的利刃终是又去了柄,甚至连带着大皇子也跟着受益。
此事中唯的受损者,只有“那位皇子”。
秦素忍不住弯了弯眉。
“那位皇子”失了桩大把柄,没准儿大皇子还要就此与他生出龃龉,如此来,秦素这边,是不是便又多了个隐形的助力?
这念头起,秦素的心底便漾起了喜意。
有意思!
这桩连着桩,环环相扣,“那位皇子”苦心作下此局,只怕也没料到事情会走到这步罢。
事实上,就连秦素也没想到,这世的壶关窑之局,会演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所谓天助我也,诚如此言。
第503章 非天灾
“除了壶关窑之事,上京便再无旁的消息了。”李玄度的语声传了过来,玄音如乐韵,令人闻之心喜。
秦素微微侧首,展颜一笑:“壶关窑这事儿确实不算……太大,不过还是要多谢李郎送消息过来。我最近手头上事情多,上京那里便有点顾不上了。”说着,她便抬起了与李玄度相握的那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吹了口气,看向他的眸光如水波流转:“我替李郎吹一吹,李郎便不会累了。”
李玄度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这世间再没有哪个男子的笑,能够如他这般,清澈绚烂、见性明心。
秦素回以一笑,两个人皆是心下微甜。
无声地往前走了一会,秦素方才收束了心绪,问道:“不知隐堂情形如何了?”
此语一出,李玄度的神情便有些冷了下去,沉吟片刻方道:“隐堂……有些棘手。”
秦素的眉心蹙了蹙。
“莫非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李玄度的神情变化很明显,这难免让她有些担心。
李玄度转首向她一笑,神情转柔:“阿素莫要担心,我并没出什么事。也幸得阿素提前提醒予我,我人手带得极足,就算明着与隐堂照面儿也不会吃亏。我所谓的棘手,是指隐堂的来历,以及其在赵国的布局。”
“愿闻其详。”秦素说道。
她对隐堂所知其为片面,如今见李玄度已经查到了不少消息,自是急于知道详情。
李玄度便道:“隐堂原名赢堂,乃是前秦皇族建在赵国的一处山庄,原先也不知是哪位王爷所有。前秦灭后,赢氏残部便将此处定为秘会之地,改称为隐堂,如今隐堂名面上的主子乃是赢氏后代,据说今年只有十来岁。隐堂如今所为,意在借赵国之力,一统江山。”
隐堂的来历居然是这样的,秦素满脸震惊。
她万不曾想到,前世她效力的隐堂,原来竟是前秦皇族所设的秘密组织。若非李玄度下了大力气去查,这件事她可能到死也没办法搞清楚。
“既意图谋国,为何星盘中所反应的隐堂之气,却是衰弱万分?莫非隐堂心有余而力不足?”沉默了一会后,秦素便问道。
假借紫微斗数之名扯出隐堂,这是秦素早就埋好的伏笔,李玄度也是被她以这个理由说动的。
听了秦素所言,李玄度便沉吟地道:“这便是我所说的棘手之处了。隐堂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赵国各处,与不少赵国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单独对付隐堂,以我之力亦是足够的。可现在的问题是,隐堂已经并非独立的一个组织,而是牵动着赵国不少高官大臣,若不能将之从朝堂上剥离出来,单靠我的力量,也未必撼得动它。”
居然真有这样厉害?
秦素蹙着眉尖,心底里泛起了一丝疑惑。
前世时,隐堂分明一派衰落之相,难道这是假相,抑或是秦素所处的位置实在太过低下,不能接触到隐堂的最顶端,因此所感受到的便有了偏差?
可是,至少以秦素所知,他们那一批的暗桩,是没有被派往他国的。
当年秦素在隐堂的暗桩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否则也不可能被派往赵国各高官府邸窃取消息。若是隐堂对赵国的渗透已经如此之强,又为何不将秦素这样的佼佼者派往陈国或唐国,而是只将她拘在本国效力?
这绝非好的用人之道。
想到这里,秦素猛地眼前一亮,便问:“隐堂之强,到底是强在自身,还是强在外力?”
李玄度未曾急着说话,而是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向秦素,笑道:“阿素果然聪明,竟是一语中的。”
秦素心头狂跳起来。
她果然猜对了
李玄度此时便道回道:“赢氏本身羸弱不堪,不过,他们确实有一个很大的助力,便是墨氏。去了赵国之后我才查到,隐堂中竟搜罗了不少墨氏子弟,我曾从侧面接触过他们中的一两个,知道墨氏与赢氏自二十余年前便合作了。此外,我还探出了一个很古怪的消息。”
他说着已是蹙起了长眉,灰寂的眼眸中满是沉思。
不知何故,秦素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隐约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她转首看着李玄度问:“不知李郎探听到的是什么消息?”
李玄度沉吟了好一会,方才慢慢地道:“据那个墨氏子弟说,五十余年前,墨家出了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尽得墨氏精髓,二十岁时便堪称圣者。只是,这位圣者却在三十年前的某天,突然带着墨氏全部的精英去了卧龙岭,从此失踪。而就在他们失踪的当晚,卧龙岭发生山崩,大量山石落下,阻断了黑河支流,终至颍川千里决堤,引发了颍川的大天灾。”
秦素倒吸了一口冷气。
“颍川大水,竟是人为所致么?”她问道,那一瞬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玄度肃然点头道:“据我得来的初步消息,正是这般。”
秦素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颍川大水竟非天灾,那么,当时发生的山火和疫症呢?莫非也不是天灾?
心中这般想着,秦素便也问了出来:“颍川当年天灾不断,莫非也皆是人祸所至?”
李玄度握了握秦素的手,看向她的眼神蕴着暖意:“阿素安心便是。除黑河大水决堤之外,颍川的瘟疫与山火则是真的天灾了。你也当知晓,水灾发生时正是夏季,水中浸泡的人畜尸身腐烂之后极易引发疫症,史书之上亦记载甚多。至于山火,那墨氏子弟说他当年观过天相,颍川那一代正有荧惑连珠、七星流火,乃是大旱之相,发生山火也是造化弄人。”
秦素提起的心终是放了下去,无言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被这些事情弄得看什么都像是阴谋了,如今看来,当年颍川的大灾,就是天灾与人祸相交所致。至于秦氏的灭顶之灾,天灾占了一部分,人为也占了相当的的一部分。
第504章 论嫁娶
“在回大陈的路上,我在陈赵边境处,现了个隐堂的联络点。”李玄度的话语响起,下子让秦素清醒了过来。
“竟有此事?”她看着他,面色微有些泛白。
不可避免地,她想起了五十里埔那夜,亦想起了前世被塞进小轿后醒来时的情形。
很显然,在隐堂与大陈之间,必定是部署着几处联络的地点的,否则他们没办法把人从大陈腹地路送到赵国去。
“阿臻送来的消息,很详细。”李玄度的语声传来,很是冰冷:“巧的是,在那个隐堂的联络处,我也问出了不少事情,那个联络处当时正在等着有人送新鲜的‘坯子’过去。”
说到这里时,李玄度身上的气息已经完全冷了下去。
秦素安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坯子。
这个词,她已经许多年不曾听过了。
当年,当她在那辆密不透风的马车中醒来时,她听到的第句话,便来自于押车的侍卫,那人说:“这批的‘坯子’,怎么只有人?”
那时秦素还不知道,那个侍卫口中的坯子,指的便是她。
直到来到隐堂,接触到了更多的人与事之后,秦素方才明白,隐堂每年都要派人去三国搜罗资质好的少年男女来隐堂接受严训。这些尚未经过雕琢的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