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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折锦春-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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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凝了凝神,面上的神情便渐渐肃然了起来。
  抬手将茶盏搁回案上,秦素方端容看向阿妥,正色道:“阿妥,我今日唤你前来,除了这些事外,主要是想问一问关于我庶母之事。”
  赵氏的事情,此前阿妥在信中说容后详谈,此际秦素约她见面,便是为此而来的。
  发生在大都的刺杀事件,无论其隐藏的意义是什么,至少在表面看来,终是给了秦素一个喘息之机。
  随着诸皇子被刺的消息一点点传进上京,城中的氛围最近也变得紧张了起来。秦素相信,暗中盯着秦家的“那个人”或“那位皇子”,必定会受此事影响,暂且无暇顾及秦家,更无暇来管她这个外室女,对垣楼的注意力亦会降低。
  所以,她才会挑了这么个时候与阿妥会面。
  听得秦素的问话,阿妥的面上并无太多惊讶,反倒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看了看秦素,眉尖微皱,似是在思忖着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既是女郎问了,那我便直说了。有些事情过得时间久了,我也记不大清了,便挑着我能记得的说罢。”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再度看了看秦素,语声变得低微起来:“女郎且听听便是,万勿太往心里去。”
  秦素轻轻“嗯”一声,心底里多少有些讶然。
  事情不会真如她所想罢?
  看阿妥此刻的神情,莫非赵氏的身上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之事,比如……男女那方面的事?
  “赵夫人她……生得极美,可以说,赵夫人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郎。”阿妥微有些沉寂的语声传了过来,打断了秦素的思绪。
  秦素挑了挑眉,向隐囊的方向靠了过去,面上带了一丝玩味。
  只听这段开场白,她已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阿妥这时的神情却显得很平静,接着又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赵夫人时,是在中元初年的秋末,也就是郎主将我夫妻二人买下的那一年。那时候,女郎才这么一点点大,生得白净漂亮,又很乖巧听话,很少哭闹,真真是最惹人疼的小娘子了。”
  她用手比了个两掌的长度,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语声十分温柔。
  这还是秦素两世里头一回知晓自己儿时的身世,听得自己被人夸了,她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何滋味,怔得片刻,方向阿妥一笑:“承你夸奖了。说起来,你若不说,这家中只怕亦无人知晓我幼时的模样,我也无处去问呢。”
  这话她原是随口一说,然那语中之意,细思之下,却又蕴着一种极致的孤寒。
  阿妥闻言,眼圈慢慢地便红了,她忙强自忍住,展颜道:“女郎可勿要这样想,当年郎主还是很疼爱女郎的,太夫人……想必对女郎也还不错……”
  这话终是算不得实情,阿妥越说声音越小,眼圈却是红得更厉害了。
  秦素对此倒没多大感受,盈盈一笑,便又道:“罢了,此事休提,你还是往下说罢。”
  阿妥点了点头,抬袖拭干了眼角,自知方才是有些失态了,便将泛起的情绪捺下,方又言道:“是,那我便往下说了。我记得,那时候,赵夫人住在平城的一所院子里,那院子倒是很精致漂亮,比女郎如今这院子还要大了些呢,不过,里头的仆役只有我们夫妻二人,另还有一个守门的耳聋的老妪,便再没其他人了。”
  秦素微微点头。
  这倒也很好理解,毕竟是养在外头的外室,自是要避着些人。
  “赵夫人那时候的身子便有些不大好,一天里有小半天是在榻上躺着的。”阿妥此时的语速放慢了一些,似是在一边回忆一边往下说,“虽是身子不好,可赵夫人却很爱打扮,就算是在榻上躺着,也总要我先扶了她起来梳洗整齐了,再回榻上歇着。”


第338章 百岁枫
  秦素凝眉听着,蓦地心头一动,便开口打断了阿妥的话:“且慢。我庶母既是身子不好,可请了医来治?”
  说起来,秦素对赵氏的记忆早便湮灭,如今有此一问,也说不上是不是母女天性,还是纯粹为了打探消息。
  阿妥闻言,面色变了变,方摇头低语:“回女郎的话,并无。郎主说,赵夫人是天生的娇懒,不是什么大病,无需医来治。”
  竟是如此么?
  秦素蹙起了眉,心中觉出了一丝异样。
  据闻秦世章待赵氏极厚,如今听来,怎么这情形并不像是很宠爱的模样?
  再者说,都说赵氏出身寒族。一个寒族女子,哪来的娇懒一说?
  “我庶母便没说什么?想来父亲并不是总在平城的,父亲不在时,庶母自己私下里也不请医来治病?”她问道。
  自己身子不好,夫主又不给请医,她不信赵氏自己也情愿这般忍着。
  阿妥闻言,再度摇了摇头,面上亦多了一丝困惑:“赵夫人自己也不要请医。她总对我说她无事,就是身子发懒,不想动。有一回,我见她躺在榻上,气色突然变得惨白,我吓得要去请医,夫人还将我拦住了,叫我不许惊动任何人。再后来,夫人自己又慢慢缓了过来。”
  秦素静静地听着,心底的异样之感越加强烈。
  这倒真有些叫人费解了,分明身体欠佳,却死活不肯请医来治,道理何在?且秦世章对此事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蹙眉思忖片刻,秦素便按下了这个疑问,复又向阿妥道:“罢了,此事暂且搁下,你且继续说罢。”
  阿妥躬了躬身,便又续道:“说起来,我在赵夫人身边呆的时间也不长,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就一年多而已。不过,那段时日我却是学了不少东西,赵夫人很有学问,也很爱同我说话,每天都会教我习字,还有家里的摆设、梳妆打扮、玩乐博戏等等,这些事情赵夫人都懂,零零碎碎地也教了我好些。”
  她似是回忆起了那段称得上快乐的岁月,说话时唇边含笑,语声亦很轻柔。
  看得出,赵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影子。
  秦素下意识地抚着衣袖,眉心微蹙。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一个寒族出身的女子,怎么可能精通这些高雅的玩乐?又哪来的学问?
  看起来,外界关于赵氏的传言,多半不能做数。只听阿妥所言,赵氏的出身应该相当不低,至少也是如今秦家这样的才行。因为,唯其如此,才有那样的精力与钱财,将小娘子娇养起来,给予这些精致的教导。
  况且,听阿妥语中之意,赵氏对此似是也颇为留恋。
  只是,既然如此,赵氏又为何自甘下贱,假称是寒族女子南下逃难,跑去给人做外室?
  思及此,秦素的眉心已是微蹙:“我庶母家乡何处,族中有哪些人,这些你可知晓?”
  比起赵氏的生活习惯,这些才是她最关心之事。
  说到底,她问及赵氏出身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解去自己身上的谜团,却并非想要对自己的生母多些了解。
  这固然是她两世里早便冷了心,对所谓的亲情并无多大期盼,另一方面,赵氏死时她委实太小了,此后又是半生的争斗,于秦素而言,再怎样深厚的母爱,亦不及手中握着一包毒药让她更有安全感。所以她才会表现得如此冷淡。
  这般情形,瞧在阿妥眼中,自是格外地令她难受。
  她知道女郎过得苦,若非如此,又怎会令小时候那样白净可爱的小娘子,变作了如今这冷情冷性的女郎呢。
  这般想着,阿妥忍不住又红了一双眼眶。
  见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秦素的心中到底是软了一软,遂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你且喝口茶,歇一歇再说。”停了停,又笑着宽慰她:“我一切皆好,你勿须难过。”
  “女郎恕罪。”阿妥哽咽地道,拿了布巾按住眼角,良久后方才宁下了心神,便又续接起了方才的话题。
  “女郎问起赵夫人的故乡与族人,这些我却是从未听夫人提过的,不过,夫人倒是常提起大都来。”阿妥一面说着,一面便蹙起了眉心,面上是努力回忆的神情,语声亦变得低沉了一些:“我记得,夫人的官话说得极好听,她说那是大都调。她还时常会叹气,说什么平城无趣,就是天气暖和些,也没什么好玩的。夫人有一次还同我讲起了大都城中的情形,说是有一个什么玄都观,里面很好玩,夫人还特意向我说起了那里的一处枫林,说是里头全都是上百年的枫树,棵棵都要两个人合抱。”
  “百岁枫?”秦素忍不住低唿一声,打断了阿妥的叙述,心底万分惊讶。
  赵氏居然还赏过玄都观的百岁枫?
  玄都观闻名三国,那山脚下的山门并不难进,士庶皆可。然而,观中有几处风景最好的地方,却是庶族免入,唯相应等级的士族方可观赏。
  “百岁枫”,又叫“百枫林”,还有一个极雅致的别号,叫“天酒流丹”,是专供士族观赏的几处奇景之一。前世时,秦素曾陪着中元帝去过一次,那林中烟霞如醉、层林尽染,风景的确优美。
  她的庶母赵氏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竟也赏过“百岁枫”?
  像是秦家这样的士族,百岁枫那里是根本进不去的。这是否表明,赵氏的出身,很可能是比秦家还要高的士族?
  秦素蹙着眉尖,兀自思忖,阿妥此时却是面含笑意,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正是女郎说的百岁枫。赵夫人后来又有好几次说起那里,说是那枫林里头像是铺了一层金红闪光的绸缎一般,黄昏的时候最是好看。没想到女郎连大都的这些事情都知晓。”
  秦素的心底直是惊疑相交,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含笑语道:“唔,我也是偶尔听旁人说起的。”
  阿妥便笑道:“女郎与夫人看来还真是母女连心,我这里一说,女郎便知晓了。”说着她已是满脸的欢喜。
  看起来,秦素此刻的反应,让她很是欣慰。
  秦素自是没去纠正她,只浅浅一笑,道:“还有呢?我庶母还说了些什么?”
  阿妥闻言,面上的笑容渐渐地便淡了下去,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道:“女郎恕罪。除了那个百岁枫,赵夫人也时常说起什么赏花啊、饮酒啊什么的,只是……只是这日子实是隔得太久了,这几个月来,我每日皆在努力回想,能记起来的,也就是这么多。”
  她的神情含了些自责,语声也变得极轻,语罢便又垂下子头,沉默不语。


第339章 婉约态(恭喜本书第一个掌门缓慢燃烧的C4,撒花)
  秦素闻言,微微颔首,倒也没显得太失望。
  赵氏离世已逾十载,时光的确久远,而阿妥也就在她身边呆了一年多点的时间,能记得这些,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不曾问出赵氏的故乡与族人,这仍旧让秦素难以释怀。而越是如此,她便越加笃定对赵氏的推断。
  赵氏一定有秘密。
  分明是上等望族之女,却偏偏充作寒族女子,还跑去给小族之子做了外室夫人,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心中不住地忖度着,秦素便端起了旁边的茶盏,将冷茶泼去了一旁的小瓮中。
  阿妥见状,连忙便起了身,将案上的茶壶拎起来,先试了试温度,方细细地向秦素的盏中斟了一杯茶。那一道青碧的水线,在离着盏口一指半宽的位置便停了。
  刚好七分满。
  看着她熟稔而自然的动作,秦素的眉尖动了动。
  自重生以来,她与阿妥接触并不多,连云田庄的那几日,秦素忙着杀人放火下毒,倒未多去关注身边的使女。而今看去,阿妥的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很有几分大族使女的样子。
  可想而知,这皆是出自赵氏的调理。
  斟罢了茶,阿妥便又退回原处跽坐,坐姿非常得体,既不显僭越,亦不显卑微。
  这也是跟着赵氏那一年多习得的么?
  秦素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方放轻了语声问道:“既是你不知我庶母的来处,那么,我庶母究竟生得是何等模样,还要请你细细说来。比如她眉生得如何、眼又如何、体态如何等等。再有,我庶母的身上有哪些与众不同之处,也请你一一道来。”
  阿妥此前的描述还是过于简单了,秦素想知道的却在于细处。
  一些不引人注意的细处,说不得便可透露出赵氏的出身。尤其是如果赵氏出身大士族,那么她的举手投足便必定会显现出端倪来。
  听了秦素的话,阿妥的面上便又浮起了一丝回忆的神色,语声恭谨地道:“回女郎的话,这些我倒还记得的。我记得,赵夫人的肤色极白,双眉弯弯,一双凤眼又大又亮,鼻子小巧,嘴唇红润,是个很婉约的美人。她的体态是窈窕细弱的那一种,走起路来像是风摆柳条,极是好看。”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面上带着回忆的浅笑,过得一刻方又续道:“我还记得,我刚去夫人身边时,夫人的两只手还有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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