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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乱世长宁-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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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光渐渐清明,当他仿佛触碰到了最后的希望。
  他忽的感觉到胸口一痛。
  垂眸看去。
  一支羽箭穿透左侧的胸口,余劲未消,狠狠地朝着地面上带去。
  此刻,林蔚然忽地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
  还未想明白究竟熟悉的是什么,又是一道羽箭破开天光射了过来。
  第二支羽箭的箭头刺破第一支羽箭的箭尾,将它又向深处送了些。
  于是那支箭深深地钉入地面。
  旋即是一片滚沸的热浪舔舐而过。
  眼前,那个一身戎装的女子朝着火海里不管不顾地冲去,城墙在崩塌,林蔚然眼中的整个世界在寂灭。
  他忽然想明白了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那夜,在羽国的村庄外,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曾有过一句戏言。
  ……拔箭之恩,我会记得,他日有缘,我会还你。
  这一箭的位置,和当初那一箭的位置竟是重合在了一起。
  是巧合?或是宿命……
  不!
  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为什么会输?
  为什么?为什么!
  林蔚然看向天空,一抹血色的残阳被金色吞噬。
  在他的眼中,沦为永恒的定格。
  这是生命的终结。
  ……
  ……
  易禾仿佛看见有人向他冲过来,然后整片城墙开始坍塌。
  滚落的砖石砸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将他埋了起来。
  我害死了你哥哥,便用这条命去偿还。如此,两不相欠。
  ……
  ……
  整片城墙在荆长宁面前坍落,滚石将所有的繁华湮灭。
  “易禾……”
  荆长宁跌坐在一片废墟之间,伸手不断地搬着砖石。
  手被磨破,从皮肉到骨血,她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目光怔怔。
  所有的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个问。
  “为什么……”
  天地之间,安静地仿佛一首悲歌的落幕。
  她好像懂了,可是又好像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啊!”
  “你回答我……”
  一个周身裹在黑衣里的人,不知从何处走出。
  他伸出手,在荆长宁的脖颈间按了按,接住了她软下的身形。
  “傻丫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圣隐子长叹一声。
  

☆、第339章 后记(大结局)

  落雪原。
  时间在流逝,昨日,落了今年冬日第一场雪。整个落雪原被洁白的银色覆盖。
  厚厚的棉衣裹住两个小小的身形。
  “看,这里就是烨烨山。”萧嵘道。
  荆长宁抬眸看了眼山巅:“哥哥说,烨烨山上有着最幸福的歌声。”
  萧嵘有些沉默,静静地握住了荆长宁的手:“我想给你幸福。”
  荆长宁没有回应,轻轻地将手从萧嵘手中挣脱了出来,继续向上攀着。
  萧嵘目光垂下。
  那日在花城,林蔚然死了,随之被掩埋在城墙之下的,还有易禾。
  萧嵘从圣隐子怀里接过她的时候,她昏迷着,却不停地问着,为什么……
  后来,她醒了过来,他问她,问她想问什么,她却一言不发。
  林国彻底被攻占,九州之上最大的一个国度从版图上消失。
  而这样的过程中,她只静静地呆在营帐里。
  某一天,她找到席延,找到裴英和凌文华。她告诉他们,告诉整个若敖军。她说,她要走了。
  燕毅问她,那楚国呢?
  她说,每个人都背负了太多,是时候,放下了。
  再然后,她去了千水崖巅,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他一直陪着她,很怕她就这样从这里跳下去。
  可她最终没有,她在千水崖巅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埋下了六枚相印。然后她看向他,浅浅一笑,道:“我们离开吧。”
  于是她走了,从整个天下人眼中消失。
  他们来了落雪原,建了一座简单的木屋。
  日子很淡。
  ……
  思绪兀兀,直到两个人攀至了烨烨山顶。
  一片皑皑白雪间,杳无人烟。
  他们看见了一座山石,就像一个孤孤单单眺望的女子。
  那大概就是神女峰吧,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
  荆长宁却转过头,看向萧嵘。
  “你知道吗?这些天,我想了很久很久。”
  萧嵘看向她,看着她走到神女峰脚下,缩成一团将自己抱起。
  萧嵘跟着她走了过去,将她揽在怀里,静静地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这些天我的脑海中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我不敢相信,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它。”
  “是什么?”萧嵘问道。
  “我师父。”荆长宁的目光凝起,转头看向萧嵘。“我哥哥的死,以及易禾,这一切的背后和我师父脱不了干系。可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禾不会平白无故想要杀我哥哥。”荆长宁一字一顿,“必然是有人曾对他说了什么。”
  萧嵘沉默着。
  “而哥哥之所以寻死,是因为他中了毒。”
  “月沉。”萧嵘道。
  “月沉之毒,只有圣谷才有。”荆长宁点头道,“我曾偷过鸩羽,这世间奇毒,圣谷只留存有一份,而当时,留存有月沉之毒的木盒,是空的。”
  话语到这里,很多很多的意味都明朗起来,但荆长宁没有再问下去,萧嵘也没有。
  整个世界很安静,融在一片素裹银装之中。
  ……
  一日,云襄找了过来。他看了眼这座简陋的木屋,看着坐在雪地间堆着雪人的荆长宁。
  “羽国和丹国联姻了。”云襄看向萧嵘道,“一场盛大的华嫁,丹雪以整个丹国为聘,嫁于羽溪生。”
  以国为频,倾世为嫁。
  萧嵘的神思有些发怔。
  “你呢?”云襄冲着屋外围着雪人转着圈的荆长宁看了看。
  萧嵘沉默片刻。
  “她还需要时间,我可以慢慢等。”
  ……
  “走了?”荆长宁看着云襄离开的背影,冲着萧嵘招了招手。
  萧嵘凑了过去,望着那新堆的雪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错啊,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雪人。”他挑着眉,笑得很没节操。
  荆长宁给了他一个白眼,顿了顿又问道:“羽溪生和丹雪成婚了?”
  萧嵘挠了挠头:“你都听到了啊。”
  荆长宁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向萧嵘,目光和话音都很肯定:“你想娶我。”
  萧嵘脸一僵,似是没想到荆长宁话音会这么直接。
  然后他没有犹豫,立刻点头。
  荆长宁在他的脑门上点了点。
  “有几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我需要些时间。”荆长宁戳了戳雪人的圆圆的脑袋,忽地问道,“你说,黎夏去哪了?”
  不知为何,想起黎夏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前不久,我遇见了黎川和黎泽。黎川告诉我,黎夏带着那个叫做盈水的姑娘,两个人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听起来,很好啊。”
  她的话音淡淡,可是不知为何,一颗烫烫的泪从眼眶里滚落。
  她颇有些不解地望着雪地里被那滴泪融化出的一粒浅坑。
  话音喃喃。
  “我好像……欠了他一滴泪。”
  ……
  似乎又过了许久,荆长宁回过神,冲着萧嵘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很久。”
  萧嵘目光闪烁了下,便见荆长宁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几件事,我必须弄清楚。等我弄清楚了,我就嫁给你。”
  萧嵘一怔,旋而狂喜。
  ……
  ……
  冬日里的风格外地冷。
  圣谷,雪地里站着两个人。
  “昙娘……我……”
  “老头子,这件事你做得不对。”昙娘目光定定地落在圣隐子身上。
  “你都知道了?”
  “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还能瞒得过我吗?”
  “我是有苦衷的。”圣隐子试图辩解。
  “我知道,可你做的不对。”昙娘摇头道。
  “我是怕……怕当年的事让宁儿知道,她会恨我。”圣隐子沉默片刻,开口道。“当年,我救了楚长安,但月沉之毒是我间接送到林蔚然手里的,他这么些年的苦,是我种下的因,当初我明明可以救他。”
  “你在怕,你怕宁儿知道当年的事,会恨你?”
  “是。”圣隐子沉吟道。
  他在怕,怕荆长宁对他心生芥蒂。十年师徒之情,他膝下无子,早就将宁儿当做亲生女儿。他怕她因为楚长安的事,会恨他。
  “所以,你就借易禾之手,取了楚长安的性命?”昙娘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你不算天下,不谋政局,竟用这般可笑的理由,算尽人心,借易禾之手害死楚长安,不过为了掩盖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圣隐子的面上露出些痛苦和挣扎,然而最终却又平静了下来:“我所做的一切,没有错。”
  当初他没有救楚长安,他没有错。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义务去救一个漠不相关的人。
  唯一的错漏之处,是他对宁儿有了情谊,所以他想将这一切抹去。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知道楚长安的人生是他种下的因。
  只要易禾杀了楚长安,当年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掩盖。
  “还有一个原因。”圣隐子想了想,看向昙娘道,“易禾喜欢宁儿,而宁儿已经喜欢上了萧嵘。那我此举,借易禾之手除去楚长安,也能彻底断了易禾对长宁的那份情,也弥补了长宁对易禾的亏欠。”
  昙娘面色变了变。
  “好一场人心的算计!”她看着圣隐子的目光露出一抹失望。
  “我没有错。”圣隐子的话音却依旧固执,“我没有骗易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行径。甚至于楚长安而言,他本就将死,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何妨?”
  天空之中,又开始飘起了雪粒子,悠悠扬扬。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原来,师父想的是这样啊……”
  荆长宁裹在厚厚的棉衣里,隔着一片皑皑白雪,轻声问道。
  “宁儿……”圣隐子面色陡然变幻,不知所措。
  “师父的算计真的很完美。”荆长宁笑了笑,“可是师父有没有想过,你把宁儿放在哪?那是我哥哥!还有易禾,他性情偏执,做事从来不管后果,师父,你可知你这一道算计,害了两个人?”
  她又是一笑,目光渐渐淡了下来:“不止,还应该算上小逸。师父,你可知,这些人于宁儿而言,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宁儿,师父我……”圣隐子一时手足无措,“文逸的事,师父是真的没想到……”
  荆长宁的笑意越发淡了下来。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父。”
  白雪之间,荆长宁朝着圣隐子遥遥一拜:“以今日起,你我师徒,恩断……”
  “等等!”昙娘忽道。“宁儿,你不能这么做!”
  荆长宁望着昙娘笑了笑:“师娘,对不起,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宁儿做不到。”
  昙娘有些焦虑地摇了摇头,语气很急促:“不,可以弥补的,因为你哥哥和文逸,还活着。”
  陡然间,天地静了下来。
  “那日在千水崖,师娘也在,你师父犯下的错,师娘替他弥补……”
  ……
  ……
  “楚长安!”
  “嗯。”
  “楚长安!”
  “我在。”
  旋即是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
  千水崖巅,两个人埋下了一件墨色的长衫,自今日起,那个叫做墨凉的名字,随着那一场过去,全然逝去。
  逝去,也是一种新生。
  浅金色的长衫,是阳光的颜色,它代表的是希望。
  楚长安听着身边那个女孩子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唇角浮现一抹温温的笑。
  这些日子,他已经试着开始学会去笑,去开心,去快乐。
  他想起当初从云层里坠下,他看着她没有一丝犹豫地随他一起跃下。
  那一刻,他的心头忽地涌出一种对生的渴望,他拔出匕首,一次一次插在崖壁之间,试图缓冲着下落的冲击。
  然后,他拉住了她。
  虽然最后依旧摔得很重,但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当身体重重撞击在山石间,他还留着一丝清明,他问她:为什么?
  文逸就笑了笑,很艰难地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手颤了几次,最后取出了一株小草,胡乱地塞到他的嘴里。
  “我跳下来,把凤叶草给你。”
  说罢,她就这样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再后来,有个妇人救了他们两人,她说让他们叫她昙娘。
  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忽地听见身边那个女孩子惊唤了声。
  “有东西!”
  那是六枚相印。
  文逸怔住了,又笑。
  “长宁这家伙也太暴殄天物了,要知道这些东西代表的可是整个天下。”
  楚长安静静地走过去,把那袭墨衫盖了上去,一点一点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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