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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盛世华族-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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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王胯下的马乃是贵人们豢养的名驹,娇生惯养,并未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早已吓破了胆,疯了一般狂奔。相王惊慌呼喊,猛拉缰绳,它依旧撒着蹄子奔跑,根本不管背上人的死活。
  “不可停下来!”丹菲骑着红菱紧追而至,大喊道。
  冒然勒马,马上之人反而会摔成重伤。
  “救我——”相王吓得魂不附体。
  “大王稳住!”丹菲在马背上一个转身,倒坐马鞍,将弓轮满,对准紧追不舍的猎豹,铮地松开弓弦。
  利箭射入最前头猎豹的眼睛,将它射翻在地。后面紧追而上的猎豹被它绊倒。
  丹菲面如止水,碎发被风吹得狂舞,目光坚毅,倒骑在奔驰起伏的马背上,双手亦稳若磐石。她接连拉弓射箭,连珠箭如夺命咒符,将追赶来的猎豹接二连三地射翻在地。
  “好箭!”崔景钰紧追而至,大声喝彩。
  他脚踏马镫,低腰侧身,长刀划过,将还有余力反扑的畜生一刀斩首。
  丹菲射击,崔景钰补刀收尾,两人配合无间。随后崔家侍卫跟上,不出半刻就将追来的猎豹尽数屠杀。
  山间哨声凄厉高亢,带着悲愤狂怒。
  “搜山!”崔景钰朝后面追来的侍卫咆哮,俊美如玉的面孔透露着与面相不符的狠辣狰狞之色。侍卫们迅速散进了山林中。
  这时相王突然发出一声惨呼。他胯下坐骑慌乱之中被一根横木绊倒,将他横甩了出去。幸而相王落地处是一片半人高的灌木,柔软的树枝减去了他落地的冲击。
  崔景钰大喝一声勒住马,跳下来朝他奔去。
  相王坐在地上,抱着右足唉唉呼痛,站不起来。
  “脱臼了。”丹菲摸了两下,对相王道,“大王忍忍,很快就好。”
  崔景钰忽而道:“大王今日早膳用了些什么?”
  相王莫名其妙,却因为吓傻了,顺着他的引导回忆道:“用了一碗汤饼,一碗玫瑰乳酪——啊!”
  咔嚓一声,丹菲把脱臼的脚踝掰了回去。
  “好了。”她小心翼翼地托着相王的脚,“您别动。这只脚还不能受力。等回了营地,还需请太医过来为您再看看。大王您还有哪里不适?”
  “没什么不妥了。”相王大口喘气,赞道,“小娘子好手法。”
  崔景钰这时才抬起手,抹去滑落额角的汗珠,目光和丹菲碰撞。他眼里先前那种肃杀的冰冷终于褪去了些,带上了浅而暖的笑意。那是法子内心的喜悦,以及对得力搭档的欣赏与感激。
  丹菲心里跟着一暖,不禁朝他笑了笑。
  崔景钰却拔出弯刀,砍了两根树枝,然后撕了衣角,做成绳子。丹菲帮着他把相王的脚用树枝固定了起来。
  两人杀虎,救人,治伤,皆没有提前商议半句,却是搭配得天衣无缝,好似心有灵犀,又好像早就配合过千百次一般。
  行云流水地把事做完。丹菲松了一口起,抬头同崔景钰的视线对上。一阵心悸,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脸。
  相王大汗淋淋,不住粗喘,“你们做得好!你们救了孤的命呀。”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崔景钰道,“大王,今日的事——”
  一声兽啸打断他的话。
  “到底有完没完!”丹菲烦不胜烦。
  灌木抖动,两只豹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崔景钰立刻扶着相王上了自己的马,“你送相王回去,我去引开它们。”
  “不,我去引。”丹菲跳上红菱马背。
  “不得胡闹!”崔景钰怒喝道。
  “你家侍卫一时半会儿赶不来。若再有来袭,只有你能护住相王!”丹菲峻声道。
  崔景钰霎时有片刻的迟疑。若遇到刺客,丹菲那点拳脚功夫,确实不是对手。
  丹菲却不等他想明白,翻身上马,手中石子弹向了灌木中。两头豹子被激怒,扑出了林子。
  “曹丹菲!”崔景钰怒吼。
  丹菲一夹马腹,红菱箭一般朝前奔去。豹子果真看也不看崔景钰他们,直追着丹菲而去。
  崔景钰恨得两眼通红,口腔中一股血腥,不知是先前砍杀的畜生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我护送大王回去!”他紧闭了一下双眼,拳背青筋曝露。
  丹菲策马狂奔,再度反骑马边射箭。她射翻了第一头豹子,再反手去抓箭却是摸了个空。
  不会吧?
  丹菲抓狂。偏偏这个时候把箭用光了!
  丹菲无法,只得弃了弓,拔刀在手。也幸而今日崔景钰让人将她的刀送了来,不然此刻她真的只有送死的份。
  她当初随父亲进山打猎时年纪还小,与父亲合力杀死过狼豹。如今要她独自对付一头成年豹子,老实说她还真没太大的把握。
  一阵风从旁侧的林中袭来,丹菲猛地松开缰绳,朝旁边倒下。一头豹子擦着她的肩膀扑过。
  丹菲滚落草地上,继而一个打滚跳起来,躲在一株树后。
  两头豹子粗喘着,缓慢地向她包抄过来。
  丹菲深吸一口气,猛然跳起,向林中奔去。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狠狠将她摁倒在地上。
  热腾腾地带着腥臭的气息拂在耳边,巨大而尖锐的爪子按在女孩柔的肩上,锋利了獠牙朝女孩子纤细柔嫩的脖子处咬去。
  丹菲紧握手中的匕首,就在锋利的尖牙触碰上她肌肤的那一刻,耳边传来扑哧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刺入了血肉之中。豹子浑身一震,无声无息地就倒在了丹菲身上。
  丹菲睁开眼,看到豹子头部深深插着一只弩箭!
  弩箭?
  惊愕之中,嗖嗖之声再起,豹子发出凄惨的嚎叫,于奔逃之中被弩箭射倒在地。弩箭比弓箭力道更大,对方箭术又极准,竟然三两下就将那一头豹子也射死。
  丹菲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把身上的死豹子踢开。她爬起来方想走几步,不料先前太拼命,力气耗尽,刚走两步,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疾步走过来,将她扶住。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无言的动作里饱含着怜惜与温柔。
  丹菲缓过气来,晕眩的大脑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唾沫,抬头向救命恩人望过去。
  俊逸分明的面孔已经成熟许多,下巴上有着成熟的青影,鼻梁挺直,双唇棱角刚折,目光坚毅之中带着熟悉的温柔和忧伤,还有浓浓的怜爱。他一身武士袍服,浑身散发着一股武将特有的精悍与强势。尤其是左脸颧骨上一道锋利的疤痕,抹去了男人脸上仅存的一点温润儒雅,替而代之的是风霜雪迹,是兵戈之下逃生的惨烈和家破人亡的沧桑。
  丹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住抽气。
  “你……你……”
  段义云温柔地揽着她的肩,朝她笑道:“没事了,你安全了。你刚才做得很漂亮!”
  随即,一把将少女打横抱起。
  丹菲仿佛被施了定魂术,茫然出神,由着他将自己抱出了林子,放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
  “文将军!”段义云的亲随奔上前,“已将附近的野兽都清扫了。吹哨之人咬舌自尽了,请将军责罚。”
  “罢了。”段义云心情极好,笑道,“动静这么大,必是死士。你们搜搜尸身,看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亲随松了口气,领命而去。
  段义云掏出帕子,用清水打湿,然后给丹菲擦脸擦手。他手掌粗糙,带着拉弓握刀的厚茧,动作却极为小心温柔,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女孩。
  丹菲被那冰凉的触感一激,回过神来,下意识抓住了段义云的手。
  “你……没死?”
  段义云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掌中,贴在自己脸上。少女冰凉的手同温热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摸摸,活着的。”段义云笑得眉眼弯弯,柔声道,“我没死。”
  丹菲浑身细细颤抖,摸着段义云的脸,痴痴地看着他。
  崔景钰牵着马,带着相王正朝这边走来。见了这一幕,他下意识站住。
  段义云深深注视着她,笑意温柔如秋水。
  丹菲不住喘息,晶莹的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打湿衣襟。
  “嘘……”段义云抬手给她抹泪,发现止不住,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不哭,乖。我回来了,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丹菲紧抓着他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膛里,放声大哭起来。

义云大变
  段义云拧了帕子,递给丹菲。丹菲红着脸接了,侧过身去,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她大哭一场,双眼和鼻头还是通红的,嗓子也有些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欢快。一时间好似天地山河在她眼里都焕发了新的色彩,仿佛之前一直有一层灰纱笼罩,如今那纱被一把掀开了。
  段义云没死,这说明至少丹菲的过去里,除了刘玉锦外,还保留了另外一份念想。
  “郎君,人带来了!”崔家部曲将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抓了过来,“不负使命,一个都没跑。郎君您看怎么处理?”
  崔景钰朝丹菲看。丹菲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就是先前她撞见的韦皇后派来的刺客。
  那个孙郎一见丹菲,立刻磕头,连声道:“娘子饶命。小的也不过听命行事。小的愿率兄弟们投相王,效犬马之劳。娘子饶命,相王饶命!”
  丹菲蹙眉,有些犹豫。
  那孙郎直起声还要说什么,突然斜里一支弩箭射来,穿过他后心从胸前钻出,带出一簇血花。孙郎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砰然倒地身亡。
  段义云下意识将丹菲搂住,护在怀中,朝前怒目以对。
  李隆基率着侍卫策马而来,手执一架弓弩,面色狠厉,道:“背主之人不可留!若他们告发了阿菲,让她如何自处?”
  崔景钰以目光询问相王。相王嗟叹,摆了摆手。
  侍卫们立刻扑上去,将剩余的几名刺客几刀刺死了,顺势丢进了河中,祭了河神。
  李隆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去,一眼就见丹菲正依偎在段义云的怀中,手还紧抓着他的袖子。段义云也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拥着她。
  李隆基的惊讶溢于言表。
  崔景钰扫了扫搂在一起的两人,嘴角抽了抽,“这事闹得太大,带会儿回营地圣人问起,相王打算如何说?”
  “就说遇了虎豹,幸而崔郎在侧,将他救了。”李隆基沉声道。
  相王点头。他自家也不想这时候就和韦皇后公然撕破脸。且不说韦皇后权势大,最重要的是,圣人对其深信不疑,百依百顺。非韦后生的儿女都要退去一射之地,更何况他这个兄弟乎?
  “护送相王回营。”李隆基吩咐下去,他带来的数十名侍卫将相王扶上马,浩浩荡荡地护送他而去。
  丹菲看到崔家人在收拾那些虎豹尸首,道:“好歹留一头豹子给我。皇后让我来狩猎,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崔景钰看了她一眼,指了一头豹子,让人抬了过去。
  这头豹子还真是丹菲射杀的。钢箭精准地从左眼射入,深插进脑子里。豹子当场毙命,还没伤着皮毛。
  段义云不禁赞了一声,“阿菲,你箭术越发好了!”
  “入宫后疏于练习,已退步许多了。”丹菲腼腆笑。
  段义云道:“我方才也猎了一头豹,个头比你这头还大些。回头把皮子送给你垫脚。”
  “旁的女官怕是要眼红了。”丹菲笑道。
  “不怕。”段义云清楚宫中规矩,“我再送里两槲东珠,鹿茸野参,你那去孝敬尚宫,笼络同僚。旁人只当我巴结皇后女官罢了。”
  丹菲想也是,点头微笑。
  “该回营了。”崔景钰冷冷地插话了进来,“回去后还需去见圣人,阿菲也要去给皇后一个交代呢。”
  段义云柔声对丹菲道:“皇后问到,你只管一问三不知。其余的事,交给我们男人来办。”
  丹菲柔顺地嗯了一声。
  没有客套疏离,也没有倔强反驳。
  崔景钰青了脸,李隆基酸了牙。
  段义云扶丹菲上马,还顺手摸了摸红菱的脖子,“小红菱呀,你最忠心了,一路都跟着你家娘子的吗?”
  红菱认得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并驾而驱,一路上小声地说着话。
  “阿江死了……”丹菲艰涩道,“她托付我的事,我也没办好。”
  “不!”段义云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是我们段家的大恩人呢。”
  丹菲苦笑了一下,“你又是怎么着?当时人人都说你死了。”
  “突厥兵以为我死了,丢我在雪地里。后来有人来战场拾遗,见我没死,就把我救了回去。那户人家当我是个小兵,也没在意。我醒来已是数日后,到处都说我们父子都死了,又说我父亲墨贪。我便知道是韦家做了手脚。我当时孑然一身,自知无力为父申冤,便等伤好后就去投奔了张将军。我也不敢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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