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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盛世华族-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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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景钰和丹菲手牵着手,与面具下相视一笑。
  回到府中时,管事已经命奴仆在庭院中升了庭燎,火堆熊熊燃烧,照亮了四面的屋宇门楼,也映得丹菲面若桃花,笑颜明丽动人。
  “还记得那日围猎,你在火堆前跳舞不?”丹菲依偎在崔景钰怀里。
  崔景钰唔了一声。
  “我就是那时候发觉喜欢上你的……”两人异口同声。
  “你……”丹菲吃惊地看着他。两人又同时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夫妻俩相拥在一起,坐在廊下,看着家丁们在院中欢闹。
  “郎君,夫人,来烧旧呀。”阿礼她们招呼着。
  崔景钰和丹菲走了下去,同家仆们一起,将破帚丢进火堆之中。
  管事家的孩子们乘机在一旁往火堆里扔竹节。丹菲童心大发,跟着他们一起烧爆竹。竹子被烧得啪啪作响,爆出一簇簇金红火星来。
  晚上守岁,丹菲和崔景钰坐在院中暖阁里。丹菲手执琉璃杯,品着葡萄酒。崔景钰横抱琵琶,手执拨子,轻扣丝弦。
  夜空明净,月如银盘高高悬挂。院中积雪如薄纱,寒风清洌入肺腑,却是吹散了屋里沉闷的薰香。
  琵琶声清幽,婉转悦耳,一会儿像是鸟鸣山涧,泉水叮咚;一会儿又像是孤马驰野,纵横奔放。奏曲之人技艺高超不说,更有一种铮铮浩然之气。
  数年光阴似流转的清洌寒风,吹散了悲苦忧愁,却冻结住了一幕幕永恒的记忆。
  此时此刻,良辰美景,寒月清风,人影成双。琵琶声悠扬悦耳,缠缠绵绵,诉说着无言的情思。
  上元节那日,满城花灯香火,人潮如织。
  丹菲和崔景钰打扮成普通平民夫妻,手拉着手,去游灯市。郎君俊朗,娘子秀美,两人一路走来,得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瞧!”崔景钰朝一处抬了抬下巴。
  远处一株柳树上,挂满了花灯。下面围着一群人,看谁能射下来。
  丹菲不禁莞尔,“话说回来,我们当年那局,其实并未分出胜负呢。再比一场,如何?”
  崔景钰把手一伸,“娘子请!”
  两人来到人前,给了摊主一吊钱,换来两副弓箭。
  夜来风大,柳树枝条摇摆,挂着的灯也跟着晃来晃去。围观的人纷纷起哄,多半看两人俊秀娇贵,拉弓也只是装个样子罢了。
  丹菲但笑不语,率先拉弓,连珠两箭,分别射中一只莲花灯,一只兔子灯。
  旁人霎时安静,轰然叫好。
  崔景钰继而出手,也是连珠两箭,连射两灯。
  这下人群哗然,更有认出这俊朗男子是县令者,大声高呼。
  “最后一箭。”丹菲朝崔景钰俏皮地笑了笑。
  “娘子请先。”
  挂在最高处的一盏莲花灯晃动得特别厉害,灯又特别小,确实最难射中。
  丹菲瞄了片刻,箭离弦而去,却是擦着灯而过,只将灯碰得抖了一下。
  人群里发出一阵惋惜。
  丹菲斜眼看崔景钰。崔景钰展臂拉弓,身姿挺拔,如风中白桦。松弦之际,他突然转过视线,朝丹菲温柔一笑。
  “噌——”
  “中啦!”人群欢呼沸腾。
  “县令好箭法!”
  “郎君英武不凡!”
  摊主摘了灯,殷切地递了过来。崔景钰却是不接,牵起丹菲的手,扬长而去。
  县令射下来的灯,是个好彩头,这边就有人争相来买。
  一个面容俊朗、落拓不羁的男子丢给了摊主一吊钱,不要灯,却是要方才县令夫人用过的那把弓。
  “你也真是疯魔了。”友人摇头嗟叹,“他们夫妻俩恩爱非常,哪里有你插足的份。”
  “我就是知道,才留个念想。”司徒令德抚摸着弓粗糙的把手,苦笑道。
  景云三年正月十九日,圣人颁诏赦天下,改元太极。
  “阿锦,又是一年春了,我们分别已满一年,你一切可好?
  近来春耕繁忙,景钰督修的水渠派上了大用场,百姓都夸他是大清官。我看这清官也真是好做,可见天下百姓有多纯朴善良。
  庄子上的桑树也已长成,蚕户每日忙着采桑叶喂蚕虫。你还记得我们养在小盒子里的那只蚕虫么?我如今跟着学养蚕呢。等到纺出丝绸来,送你一匹。
  如今城外油菜花开了,遍地金黄如海,景色美不胜收。真希望你能看到……”
  “云英,听闻你婚后生活和美,我很是为你开心。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有孕了,务必好吃好睡,生个大胖小子。我这边还没有动静。景钰知道我身子的情况后,反而怕我有孕了。我现在日日吃药,也想早日把身子养好。”
  太极元年五月十三日,赦天下,改元延和。
  “怎么又改了?一年里要改几次呀?”丹菲正在笨拙地学习如何缫丝,丝线总是断,急得她一头大汗。
  崔景钰拿着邸报,在旁边笑着看了片刻,道:“改元只是小事。太平公主驸马武攸暨前些日子病逝了。”
  丹菲惊讶,放下了手里的活。
  太平公主的这个驸马,人倒是不错,忠厚老实,从不参与韦武两家的乱事。所以即使太平公主闹成那样,李隆基对这个姑父都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年纪也不大嘛。”丹菲叹道,“老实人不长命。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个坏消息,同你我关系倒不大。”崔景钰蹙眉道,“之前孙佺大都督去平定奚叛乱,如今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奚酋长李大酺献俘于突厥。默啜这老贼,杀了孙大都督和周将军。”
  “他不是都已上书请和了么?怎么转眼又杀我大唐军士?”丹菲怒道,“此人真乃一颗毒瘤,一日不摘,大唐难安。”
  崔景钰低声道:“西北整个边境之患,才是真的毒瘤……”
  夏收夏种,忙得农人们全都脱了一层皮。忽而一阵雷雨来,如瓢泼一般,浇灌着旷野。狂风中树摇草摧,天地混沌成一团。
  崔景钰和丹菲本是出来看夏种的,还未来的及回城,就被大雨淋得如落汤鸡。两人骑马,一路风驰电掣,将随行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穿过一片树林,前方出现了一间庐舍。两人策马狂奔,冲到庐舍前,跳下马就闯了进去。
  里面正有几个年轻男子在饮酒,闻声转过头来,众人面面相觑。
  “崔县令!”司徒令德匆匆放下酒杯,起身迎过来,“您这是……快请进!这是曹夫人?青娘!”
  他喊我亲娘?
  丹菲一脸黑线,对这着个牛高马大的男子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幸好片刻后,一个蓝裙女子闻声而来。
  原来他唤的是青娘。
  青娘扶着丹菲去里间整理仪容。外间,听到司徒令德请崔景钰入座,对他道:“此处是我同友人闲来小聚之出。那边本是一片荷池。无奈现在一场大雨,淋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崔景钰客气道:“庐舍荷池,三两好友,浅酌闲谈,倒是一处幽静雅致的好去处。”
  司徒令德介绍过自己的几位友人,攀谈了起来。这些年轻二郎都是川中各地的富家子弟,既不用博取功名,又无家业压力,便到处游历。崔景钰比他们年纪略长几岁,经历丰富,学识渊博,又有美名,十分得他们爱戴。
  这青娘像是司徒令德的姬妾,生得白皙清秀,待丹菲毕恭毕敬。她口音里带着吴侬软语的痕迹,丹菲一问,果真是司徒令德游历杭州的时候带回来的。
  “离家这么远,习惯吗?”
  青娘婉转一笑,道:“郎君在的地方,就是家。”
  仓促之中也没衣裙可换,丹菲只擦干了头发。她环视四周,发觉屏风后竟然还摆着床榻。
  “你家郎君会留宿这里?”
  青娘道:“夏日庄子里潮湿闷热,郎君就会来这里小住一阵。等天凉了,荷花谢了,他就又回府城里住了。”
  丹菲的目光落在墙上,那里挂着一张做工粗糙的弓。整个庐舍布置简朴却压制,器具看似普通,但是丹菲都知道它们价值不凡。偏偏这张弓怎么看都不值钱,显然对主人家有特殊的意义,才挂在这里。
  青娘的目光顺着望过去,道:“郎君极宝贝这张弓呢。平素拭灰都是亲自来。”
  隔着纸屏,外面的男人正在谈论局势。丹菲一路听下来,那一群男儿大都比较闭塞,又因年轻,许多想法较单纯冲动。也就司徒令德最沉稳,针砭时政,一针见血。崔景钰虽然没多说,但是丹菲感觉得出,他是很欣赏此人的。
  大雨渐渐转小,水面凉风一阵阵吹进来,带着泥土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丹菲坐在临湖的门边,听着隔壁男人们推杯换盏的说笑声,眺望着雨中荷池。纱帘轻轻拂动,她的身影若隐若现。司徒令德觉得自己闻到了一抹淡香,又不确定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渴望又胆怯,只能偷偷看一眼。
  “雨停了吧。”崔景钰抬头望了一眼,“打搅多时,愚夫妇该告辞了。”
  众人纷纷起身挽留。丹菲从隔壁走了出来。男人们便不好说什么了,只得拱手相送。
  司徒令德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被友人轻轻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时崔景钰和丹菲已经走到了外面屋檐下,正要去牵马。
  “郎君,夫人——”两名奴仆高呼着策马奔来,“京城邸报!加急送来的!”
  崔景钰蹙眉,接过邸报扫了一眼,神情大变,露出震惊喜悦之色。
  “怎么了?”丹菲抚上他的手臂。
  “圣人传位于太子了!”崔景钰虽极力克制,可微微颤抖的声音依旧透露出他兴奋的心情,“下月初三,太子于太极殿登基!”

准备返京
  “阿锦,见信如面。听闻你又有孕,我十分欢喜。
  我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景钰让我不要急,家中翁姑亦来信让我先养好身子。
  新帝登基大典想必极其热闹,可惜我们没能前往。圣上让景钰暂时留在益州,等他调动。我还好,可景钰有些失望。他很想回长安,大展拳脚的。我们都有点担心,是不是因为景钰多次提起太平公主之事,让圣人对他有了不满。”
  丹菲写到此,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李隆基,但是天下没有哪个帝王没几分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的。听说太平公主这些日子里十分安分老实,同李隆基的关系又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她一边表忠,一边反复提起姑侄两人早年的亲爱。李隆基此人其实是个多情种子,有着李家人代代相传的对女人的心软。太平示弱,他看在血亲份上,也乐得重新接纳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崔景钰还反复上奏,言辞犀利地指出太平公主并无臣服之心,而是示弱以待反击之日。这毫无疑问是在置疑李隆基身为帝王的权威。
  纵使崔景钰同李隆基之前再亲厚,也经受不了一个帝王被挑衅后的怨怒反感。
  “你说,如果咱们就永远留在益州了,会怎么样?”
  夜里,夫妻俩躺在床,崔景钰忽然幽幽开口。
  丹菲本伏在他胸口,闻声撑起了身子,薄被从她光裸的肩头滑落。
  “怎么这么问?你觉得圣人不会再把你召回去了?就算如此,你也不会只做一个县令吧?”
  “我只是假设。”崔景钰轻轻抚着她的胳膊,目光望着被月光照着的帐顶,“我觉得你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我喜欢同你在一起的生活。”丹菲伏在他身上,认真地注视着他,“只要同你在一起的日子,过着才有趣。”
  崔景钰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
  丹菲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长安的事,你想回去。你为圣人担心,怕他受太平公主蒙骗。但是从为人臣的角度来说,你已尽力了。你要知道,圣人会有自己的判断。更何况太平公主始终是他姑母,血缘是割不断的。也许他心中也始终保存着警惕,但是他不会喜欢一个臣子不停地耳提面命,还将他当作一个孩子。”
  崔景钰沉默不语。
  丹菲躺在他胸口,继续道:“我知道你同圣人交情十分好。但是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与你称兄道弟的郡王,也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太子。他已是一国之君了。为君者的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他们既不想世人将其视作君主,而与他保持距离,又不喜欢世人不将其视作君主,而不顶礼膜拜。”
  “你说得对。”崔景钰嗓音低沉,“我确实管得太多了。”
  “你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圣人会明白的。”丹菲道,“我想圣人定会作出更好的安排的。我们安心以待就是。”
  崔景钰长长舒了一口气,侧头在丹菲的额头吻了吻,抱着她睡去。
  秋意渐浓,丰收在即。
  崔景钰和丹菲趁着秋收繁忙之际还没来,忙里偷闲,出城游玩。
  旷野里的风从田间麦浪之尖刮过来,从两人之间穿过。金色的秋阳照在两人身上,晒得人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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