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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瓷娘子-第26章

小说: 瓷娘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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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官窑悄悄试制过窑变瓷,配方是严文书亲力亲为,他最有心得。”忆起往事,丘成感慨颇深,“若是他依旧督检官窑,窑变瓷必定早已成功。”
  寄虹手里的青瓷险些摔到地上。“他、他是官窑的督陶官?”
  不比青坪兼管窑务的胡主簿,官窑的督陶官是上达天听、有权直陈奏折的六部官吏,通常是工部出身,至少六品以上。往小了说,白岭在他一人之下,往大了说,整个大梁、包括青坪的陶瓷业都归他辖制。
  瓷行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怎会落到无品文书的地步?
  丘成发觉寄虹并不知晓严冰的过去,便住口不提,只含糊地一点头,“你若有疑问,自可问他。”
  她无所谓地笑一笑,“他的事我才懒得理。”接着讨论霁红的制法。
  心里却不由自主走了神,你不说,他不说,难道没别人可以打听?比方,丘爷爷肯定清楚,伍薇大概也知道。转念又骂自己没出息,都说了不理还巴巴地想他作甚?
  两人商量妥当,这便决定着手做起来。这时,伍薇风风火火进门,“玲珑摆擂台招亲的事,你们听说了么?”
  两人都吃了一惊。丘成脱口道:“她心里不是……”他整日与大东一同上工,玲珑对大东青眼有加他怎会看不出呢。
  寄虹和他一样的心思,想了想说:“咱们去看看,恐怕吕家出了什么事。”
  当下丢开手边诸事,几人匆匆赶到吕家。一进屋,伍薇乐了,“我们几个急得脚踢后脑勺,你倒在这里四平八稳装菩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玲珑正独自闷在屋里,抱着个痰盂专心致志地擦拭,乍一看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将风。将痰盂放到一边,面上笑如往常,“我急也没用,都是太爷爷一手操办。”
  听她讲完来龙去脉,伍薇痛骂吕坷不是个东西,她心直口快,也不顾忌那是玲珑的表哥。玲珑一点不介意,哈哈大笑,“我挺想看看吕坷听见这些,气得翻白眼珠的模样。”
  看起来她心无挂碍,伍薇奇道:“你就不怕万一夺魁的是个癞蛤。蟆?”
  玲珑淡笑,“我有主意的。”
  伍薇知道玲珑自来主意大,略略放心,几个人说笑商量了一番,伍薇和丘成有事先走,寄虹掩上门,目光从垂首的玲珑移到她面前的痰盂。
  旁人不知道痰盂的来历,寄虹却再清楚不过。那是大东的作品,玲珑珍藏好几年了,每晚临睡前都要擦拭一遍,可这会日头正高,不到时辰呢。
  她挨着玲珑坐下,挽起她的手臂,“和大东闹别扭了?”
  一句话戳在她心坎上,玲珑的笑容就黯下去,“是我强人所难。”
  这事不难猜,寄虹很快想通因果,“你本打算叫大东打擂比瓷,但他不肯?”
  玲珑艰难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怪他,哪个好男儿甘心情愿改姓入赘呢?”她似乎想去拿痰盂,伸出手竟够不到,无力地垂下,连同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她并非运筹帷幄,而是无计可施。
  寄虹从未见过这样颓然的她,即便之前吕家大灾小难不断,她总是乐观豁达,可现在她的活力像漏出一大半去。
  寄虹心疼地拥住她,“姐妹是什么?有事一起扛,有难一起趟!趟不平的路,记着有我。”
  玲珑没有作声,只是用力抱紧了她。
  只为这份懂得,便值得永铭于心。
  寄虹没在窑厂找见大东,当即要转去他家,想一想,又改了主意,折回霍家窑厂,花了一整天工夫精挑细选出一件薄胎瓷碗,用黄丝绒裹着放在精致的盒中。准备出门时,却被丘成拦住,“方才曹县令派人通传,要你即刻到彩虹瓷坊听旨。”
  寄虹心里咯噔一下,霍记的那场灾祸又卷土重来吗?
  她惶惑不安地赶到彩虹,远远望见门口一众衙役,脚下猛地打个趔趄。丘成忙扶住她,她定定心神,深吸口气,松开丘成的搀扶,挺直腰杆走进店中。
  她已经不是躲在父亲身后的娇小姐,而是彩虹的掌柜,天塌下来得她顶着。
  曹县令端坐店中,胡主簿似睡非醒,姚晟和伙计陪站一旁,但寄虹的目光一下便定在严冰身上。
  严冰站在曹县令身后,含笑注视着她,似乎看出她绷紧的弦,他的笑容更加柔和,带着慰藉和喜悦。
  只这么一笑,寄虹的惶恐就烟消云散。
  曹县令起身笑道:“太后懿旨,彩虹瓷坊霍寄虹领旨。”
  寄虹等人跪倒听旨,曹县令朗声宣读,前头是褒扬青瓷乐器以及《芳菲天下》之语,末了赏赐太后亲书楹联一对,以示嘉勉。
  她从曹县令手中接过楹联时,仍是懵懂的。殊荣同灾祸一般皆是疾风闪电,叫人应接不暇。
  曹县令有公务在身,胡主簿全程莫名其妙的如丧考妣,两人婉拒寄虹的谢宴,留严冰善后。
  寄虹看看严冰,“那么宴席就不必了吧?”
  严冰:“……”
  他们相识之初,简直相看两厌,没有哪次见面不吵嘴,但依他的了解,她不是小肚鸡肠的性子,何以这次气得格外久呢?
  寄虹故意无视他忍气吞声的模样,搬来凳子靠在墙边,取过楹联。
  姚晟忙说:“我来吧。”
  “不用。”寄虹利落地踩上去,严冰未加阻拦,只是默默站到她身旁,万一她脚下不稳,他好及时相护。
  卷轴打开,沿墙垂落,卷草暗纹簇拥着端秀大字,上联是“瓷音一缕芳菲绽”,下联是“陶烟五色彩虹来”。
  寄虹反反复复默读多遍,百感交集。
  那个女人,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女人,在这一刻似乎与她心意相通。可就在不久前,同样是她,覆灭了霍记。
  原来这便是所谓“翻手为云覆手雨”,在权力面前,她渺如尘埃。
  忽然记起严冰的旧语,感慨道:“你说过,盛衰无常,命运皆不是你我可控,我此前不屑,如今始觉不错。”
  严冰沉默片刻,答:“我此前深信,如今始疑。命运或许不可预测,但你我仍可选择脚下的路。殊途,便不同归。”
  他神色温柔,向她递出手。她粲然一笑,执手而下。
  旁边的姚晟轻咳一声,招呼围观伙计,“别看了别看了,干活去!”
  伙计慢腾腾地散开,笑嘻嘻的脸上明晃晃四个大字:好事将近。
  寄虹红了脸,严冰也觉尴尬,两人装模作样地扯开话题,“曹县令……”“胡主簿……”
  他说:“你先说。”
  寄虹问:“胡主簿是否没有太后封赏?”
  严冰笑了,“他岂止得了封赏,简直可说是平步青云。”
  “他升官了?那为何愁眉不展?”
  “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白岭,不仅跋涉千里,而且即将兵临城下。”
  太后擢升胡主簿为官窑督陶官,长驻白岭。启程那日,胡主簿两袖清风,只带了满满一船酒坛子,酒是青河水酿的酒,坛是青坪土烧的瓷,这叫码头上送行的官商百姓感佩万分。
  寄虹叹道:“胡主簿竟如此清廉爱乡,着实难得啊。”
  严冰俯耳,“他贪的钱都用在各等名酒上了。”
  寄虹眼望河船,嘴里嘲弄,“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严冰语塞,讪讪站直,头顶上乌鸦“呱呱”飞过。
  胡主簿与众人一一告别,潸然泪下,尤其到严冰这里,搂着他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的以为两人感情多么深厚,其实胡主簿想的是,自己知天命的年纪竟要去那朝不保夕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了,怎不叫严冰这年轻小伙去呢?
  严冰宽慰道:“胡主簿莫要伤悲,听闻叛军刚渡过沐江,距白岭尚有百里之遥,想来一时无碍,朝廷的军队应能克敌制胜的。”
  胡主簿哭得更凶了。朝廷若能靠得住,何至叫叛军渡江啊!泪眼婆娑中,终究登船离岸,与青坪生离死别了。
  寄虹遥望白帆远影,问:“胡主簿方才跟你说了那么些话,是不是要举荐你啊?”
  严冰学胡主簿的语气抽噎着说:“白岭是你家乡,你若归家,定要来看我……”顿了顿,续道:“记得带上山海居的酒。”
  言毕低头偷笑。他今日心情格外好,即便提起白岭也未影响分毫,大概因为她终于同他和好了。
  他学胡主簿并不大像,但拿腔拿调的样子颇有几分滑稽可爱,想不到他还有这样一面,她从前是不知的。
  不知的岂止这一面?两人并肩而立,看似离得很近,反而看不透他。
  她望着他,忽然不想猜了。
  “严冰,你愿不愿意同我说说……”
  你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记得最初那个文名的小天使?本章就是文名出处啦~~
婚后小剧场:回家2之《人生我们床上谈》
  寄虹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娘子教夫”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今天这笔生意我谈了好几天了,差点就成了,结果被你一句话搅黄了!”
  严冰也很不高兴,预约好几天了,结果每天都被各种事情搅黄,独守空床寂寞难耐的滋味好受吗!
  “你又知不知道那只癞□□是想吃天鹅肉,根本不是真心想做生意?”
  寄虹心里承认严冰在理,但嘴上不肯服软,“你忘了成亲前的约定吗?”
  “我没有吵架,”严冰笑眯眯的,“只想跟你谈谈人生。”
  “正好,我也想谈——喂!干嘛啦!抱我去哪?”
  “谈人生,当然是去床上。”

  ☆、比瓷莽招亲

  
  严冰一愣,神色里多出几分戒备。
  寄虹看得分明,话到嘴边临时改口,“你愿不愿意同我说说——霍家的薄胎青瓷质素如何?”她方才脑子一热,居然想直接打听他的过去,以他倨傲的个性,定是断不肯说的。
  严冰明显松了口气,“已然出类拔萃,但仍可更进一层。”
  寄虹惊喜,“真的?”“出类拔萃”四字从他口中说出实属难得,要知当初他对霍家瓷器的评价是“不过尔尔”。
  严冰正欲细说,曹县令笑呵呵过来,先同寄虹寒暄几句,这可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待遇。方才送别胡主簿时,便不断有人前来攀谈道贺,一口一个“霍掌柜”,再不是之前的小丫头了。寄虹自然知道原因所在,从上到下,皆是因为太后的楹联。
  严冰摸得出几分曹县令的脾气,即便寄虹顶着太后的赏,曹县令也不会巴巴跑来同她闲磕牙,施礼道:“有何差遣,但请县令示下。”
  有眼色,知进退,曹县令目中露出几分赏识,“走吧,到县衙里说。”
  回到县衙,曹县令却又不急着说了,同严冰从战事谈到民生,从庙堂谈到江湖,拉拉杂杂,话题繁多。严冰答得滴水不漏,看似表明观点,实则了无痕迹。曹县令颇为满意,这年轻后生当官年头不长,倒很上道。
  这才清清嗓子,正色道:“北方战事连绵,国库吃紧,昨日接到朝廷征饷的公文,要州府年内多提两百万两银子援军。”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终于说到正题了,严冰不做声,只凝神听着。
  “州府虽大,税银富余的只得两处,一处是茂城的出海码头,另一处便是咱们青坪。青坪加得起税的,只有瓷商。瓷商不易,本官是知晓的,但太守压给青坪八十万,担子很重啊。”他看向严冰,“何况胡主簿一去,本官如失臂膀,瓷务无人领衔,着实头痛。”
  严冰心里明镜似的,增加税赋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干得好没有嘉奖,干不好弄出个“官逼民反”,便是掉脑袋的大罪。曹县令是一石二鸟,一来试探,二来万一捅了篓子,他便可一推二六五。
  但这个活严冰必须揽过来,而且必须干好,官场里往上爬需得有所依附,在青坪最好的大树就是曹县令。
  曹县令说话的时候,严冰心中飞快盘算,话没说完,他已想出一个妥帖的主意。不过为免风头过盛,他仍做出皱眉沉思的样子,拿捏着时间开口,“卑职浅见,朝廷和太守要支饷,青坪责无旁贷,税赋必然要加,但也要顾及瓷商的心理。头两年已加过一次窑税,今年再加恐民怨沸腾,不如换个办法,以土税代窑税。”
  “土税”是个新鲜词,曹县令感兴趣地问:“何谓土税?”
  “烧瓷离不开瓷土,青坪一年从瓷土矿拉出的土够填平青河的了,然而眼下放任窑厂随意取用。若由官府统一管辖,统一征税,便是一笔不小的进项。每筐土定税不高,瓷商负担不重,便易于接受。”
  曹县令捋着山羊胡沉吟不语。确实是官民两面都行得通的办法,但新增税种要上报州府,既麻烦又于他无益,何苦来哉?
  严冰不露痕迹地勾勾嘴角,接着说:“新税定要找个靠得住的人负责,因头一年钱数没有旧底参考,易出纰漏。”
  啊哟哟,原来如此!曹县令醍醐灌顶,土税不就是他的摇钱树吗?顿感严冰乃是可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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