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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锦衣不归卫-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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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要送过冬的布匹进京,得用锦衣卫押送,可以让他们顺道把证据一并……”袁彬说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东西多吗?”

    “……大概得装个几车吧。”奚月说,袁彬登时垮了面色:“那是不成了。”

    “那如果先送一部分进京呢?”杨川看向奚月,“你挑一部分最要紧的出来先送进去,给太子一个查案的由头。一查起来,把该拿的人拿了,余下的东西再送进去必定容易许多。”

    “这倒是个法子。”奚月点点头,“那就……师兄你在袁大人这儿守着,我和不栖一道回温州整理东西送过来?”

    沈不栖立刻反对:“你们夫妻俩一起去不好吗?!”
    “……你当我们不想一起去?这不是怕这边有什么变故你拿不了主意么?”奚月锁眉打量他两眼,忽而觉得不对,“你怎么这么不想去温州?”

    前阵子原说把他先送回白鹿门歇着,他也不干。

    “……我没有。”沈不栖矢口否认,“我就是看你们刚成婚没多久,觉得分开不好。”

    杨川失笑:“我们小别胜新婚,你瞎操什么心?”奚月还想追问两句,却见沈不栖闷着头出去了。杨川先前便摸到些头绪,见状不禁一笑,暗一拽奚月:“你来,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他说罢拉着她避了避,到了屋角,把沈不栖和琳琅眉来眼去的那点事跟她说了。
    “你怎么不早说?!”奚月立时瞪他。

    杨川慌忙补充:“我拿不准。”他见她还瞪着,又说,“我真拿不准,也没问过。你要是乐见其成,这趟回去你自己问。”

    千里之外,京城初雪已过,洁白遍地。朝堂上的乌烟瘴气好像都暂时被洗清了一些,街头坊间,一派宁静。

    诏狱里,几个狱卒围着炭盆烤火,偶尔瞧一眼背后牢房里静躺着的人,禁不住地窃窃私语。

    “嘿,你们说,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也就到腊月吧。正月不杀人,门指挥使还不赶紧了结了他?”

    “我看不是。”有人嗑了个炒栗子,“听说他挑得厂卫斗了起来,薛公公现下恨门指挥使恨得牙痒,门指挥使是为这个才拿的他。那你说,指挥使不得尽力逼他招供,好到薛公公那儿证自己的清白?”

    先前那个就反驳道:“啧,门指挥使也没那么怕薛公公吧……”

    那人把一把栗子壳扔进了炭盆,盆里顿时噼啪一片,火星儿窜了好几窜。

    “怕是未必有多怕,可你说,东厂若真死咬上锦衣卫不放,锦衣卫糟不糟心啊?”

    自然还是大事化小的好。

    几人正点着头各自琢磨,不远处震来一声咳嗽。他们赶忙看去,便见几个锦衣卫的千户百户在那儿站着,满眼的杀气比绣春刀的寒光还可怕。

    狱卒们不禁一阵心虚,旋即起身,连连作揖:“各位大人……”

    “滚。”为首的那个淡声道。几人半分不敢耽搁,当即连滚带爬地溜了。

    几名锦衣卫相视一望,留了三个百户在原地守着,两个千户走向了那间牢房。

    方才那几个狱卒嘴贱归嘴贱,倒会看人眼色,连滚带爬地溜走之前把钥匙留在这儿了。

    一个千户俯身捡起钥匙,就打开了牢门,二人刚踏进牢房,躺在稻草堆上的那人动了一动。

    屋里光线昏暗,可那人一身的刑伤仍十分触目惊心。两个千户赶忙去扶他:“大人?”

    张仪勉强睁了睁眼,周身紧绷的肌肉在看清两张熟面孔时略微一松。

    “大人,我们不能久留,只跟您说几句话。”那人顿了顿,艰难道,“门达不会让您活着了,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几个弟兄商量了一个彻夜,觉得……”他哑住声,张了半天口都说不下去,还是旁边的另一位千户咬牙替他道,“大人,您不如招供了吧。横竖都是一死,您这么硬扛着只对自己……”

    “是门达让你们来的?”张仪冷冷开口。

    二人一怔,旋即前者道:“不是。是我们自己觉得诏狱这地方……”

    近来了就没几个能出得去的。

    他略过了这一句,又说:“您又何必置这口气?”

    张仪阖上眼睛,笑了两声:“我不招供,薛飞就会一直疑门达,对吧?”

    “是,可是您……”

    “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去。”他喉中干涩,强吞了口口水,却反涌起一股腥甜,令他眉头紧蹙。旁边的千户赶忙起身去倒了碗水,暗自抹了把眼泪,才又折回来。

    张仪被他们喂了两口水,觉得腹中不适,便不再喝。他一哂:“都是跟过奚大人的兄弟……”说着他顿声了一会儿,目光望着房顶,眼中有几许雾气一点点氤氲开来,“我真羡慕他们能走江湖啊。”

    都说江湖之中人心险恶,可比之朝堂,还是干净得多。

    在接触到他们之前,他从不知人还真能为大义二字而活,他的日日费神钻营谋求上位,好像突然变得十分卑鄙。

    他们离开之后,他还是在日日费神钻营谋求上位,他坐到了镇抚使的位子上,可是,他并没有从前官升一级时的那种痛快了。

    他可能是疯了,他忽地对钱和权都失去了兴趣,京里纸醉金迷的日子令他觉得兴味索然。

    甚至在牢里的这些日子,他不断回味的都是帮杨川遮掩夜探东厂、去雁山派做戏放他们离开。

    做成那两件事,真让人畅快。

    “门达不是个好人,他们江湖中人都忍不得,我也不想袖手旁观。”张仪神色悠然,“你们不用管我。若真想帮忙,就让薛飞来审我。”

    “大人?!”二人猜到他想干什么,骇然大惊。

    “我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咬得更狠呢?”张仪眸光微凛,几缕在暗做谋划时才会显露的精光一闪而逝,化作又一声笑,“我也想拖个恶人给我陪葬,是谁都行。”

    二人面面相觑,谁都想帮张仪圆个心愿,却又谁也不敢做主拿这个主意。

    “啧……别这么磨叽好吗?”张仪疲乏地摇了摇头,“若是奚大人,一定会赞同我这么做。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没她一个姑娘家办事干脆?”

第68章 再入江湖(四)

 奚月在回白鹿门的路上; 一直在思量沈不栖和琳琅的事。

    怎么问呢?沈不栖一个字都没提过; 怎么问都很尴尬。

    不如就直接问吧。
    于是在临到温州之前,她开了口:“哎,不栖。”

    不栖正吃着个炊饼,听音转过身:“嗯?”

    “我问你啊。”奚月顿了顿声,“你是不是喜欢琳琅?”

    “呃——”沈不栖一颤; 一口炊饼直接落进嗓中,他顿时猛咳起来。

    他趔趄地扶住旁边的一棵大树,奚月赶忙给他拍背顺气儿。眼见他憋得面色通红还是没能把饼咳出来; 她手上运了两分力啪地猛拍了一下,沈不栖终于一口咳了出来。
    他深缓了一口气; 苦着脸看她:“姐,别乱说啊……我怎么敢肖想你的人!”

    “说什么呢?!”奚月抬脚踹他; “我都成婚了你没瞧见啊!”

    沈不栖抹了抹嘴:“那她也是你的人,你从撒马儿罕带回来的。我心里有数; 我……”

    奚月啐了一口:“呸; 别胡说!”然后一拽沈不栖的手腕,“说说,你是真喜欢她不是?”

    “……”沈不栖闷着头不吭声,奚月手型一转就成了千斤指。
    沈不栖吓坏了:“是是是是是是是!姐你放手……”

    奚月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那你好好搏她芳心啊; 我可帮不了你。”

    沈不栖面红耳赤,闷了半天; 才又说:“我跟她、我跟她不太说得上话。我不会波斯语; 她又只会那么几句汉语……”

    他求助地看奚月; 明摆着有求助的意思,不过奚月没接他这茬。

    ——她怎么帮他?他俩风花雪月的时候她坐在旁边当传译合适吗?
    二人一道又走了大半天,就到了曾培他们住的地方。奚月叫上三人一道去理罪证,整个过程死寂得跟没有活人似的。

    琳琅好歹还有沈不栖凑在身边硬顶着语言不通的压力献殷勤,曾培和竹摇就一个劲儿地看奚月,看得奚月后脊梁一阵阵的发怵。

    她终于不得不做出些反应:“二位,别看了……行不行?”

    二人一并别开眼,静默片刻,曾培说:“你和杨川……”

    奚月低头看脚尖。
    “真、真成婚了?”

    奚月目光划着地面不知该说什么,曾培又支吾道:“没、没事,你说,我扛得住。”

    奚月叹息这嗯了一声,空气顿时凝滞。

    过了好半晌,曾培才又提步继续向前走去,自言自语地摇着头:“罢了罢了,我知道的。你们……唉!”

    他其实何尝不知,自己比不过杨川。只是一直不服气,一直不甘心,一直想听奚月亲口说而已。

    竹摇也是面色如土,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又走了几步,提步追上曾培。

    然后,奚月就从他们的背影看出,他们一道叹了口气,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

    之后的若干天,便也都是这样。她将罪证分置在父亲的二十多处宅院里,当下只能一处一处地去挑,单是路上就要消耗不少时间。要不是几人都还有大义为重的品格在,就凭当下这尴尬劲儿,根本没法一起干事。

    不过这样的气氛,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效率的。譬如曾培和竹摇都不太说话,翻到拿不准要不要用的罪证,便沉默地递给奚月,奚月看后拿个主意,他们再沉默地收回手去。

    再譬如,沈不栖在那日得到奚月的“准许”后,就一直围着琳琅大献殷勤,以至于奚月要喊他干事的时候,总要喊上很久才能把他喊过来。

    如此苦熬了近一个月,几人可算将最要紧的罪证都理了出来,准备去南京与杨川汇合。

    奚月原打算还是只跟沈不栖一道回去,曾培却黯淡道:“一起去吧。”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我娶不到你,接着当你兄弟还不行?”

    “……”奚月即刻想拒绝,想说你何苦这样?曾培却又先她一步开了口:“我缓过来了,我不想那些事了。”

    奚月的话就被噎了回去。

    竹摇垂着眸也说:“我也去,我也缓过来了。在这儿闷着没意思,还是一道走江湖心情好。”

    琳琅则红着脸拽着不栖的胳膊:“我……和不栖……”

    ……罢了。

    奚月撑不住点了头。曾培可怜兮兮的她看不过,竹摇则是她先前女扮男装亏欠在先。沈不栖和琳琅眼见着要成,她这会儿强将琳琅挡下把沈不栖抓走干活,那叫棒打鸳鸯!

    五个人便一道上了路,几日后到了南京,只等袁彬想办法把罪证安排给要押送布匹入宫的锦衣卫夹带进京。

    京中,又一场雪过去,刚消褪到边角的残雪重新连成了一层。诏狱之中,怒声咆哮震耳欲聋:“你疯了?!”

    门达手中的鞭子狂风骤雨般劈了一阵,血雾猛地激起,在他停手后,犹是弥漫了很久才逐渐减退。

    门达握鞭的手颤抖不止,上前一把拎起囚犯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张仪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血雾涌进鼻中的空气闻起来像铁锈一样。

    然后,他笑了一声:“您到底……到底还在怕什么?”

    门达一记狠拳悍然打去,直击张仪面门:“你说什么昏话!”

    张仪不受控制地后仰,被铁索紧缚着,才可算没倒下去。他眼前的昏花好像比方才持续得又长久了一些,艰难地缓过来后,他竭力睁眼,看向门达背后一丈外端坐饮茶的人。

    薛飞没看他,面色却冷如寒冰。

    张仪的眸光无力垂到地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又一分分挪回门达脸上:“大人您说得对,我们堂堂锦衣卫,凭什么向阉党低头?您……”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猩红的血点从嗓中沁出,溅了一地,“这一计,已然成了。那沈不栖江湖人脉颇多,您透给他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江湖,您又何必……咳咳,何必还这样忌惮东厂?”

    “你敢诬陷我!”门达又两拳猛打上去,目眦欲裂,“谁给你的胆子!谁支使你的!你说——”

    这怒吼,宛若发了疯的狮子。

    刑房外候命的狱卒、宦官、锦衣卫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厚重的血气在木栅内外缠绕氤氲,像一只鬼魅的手,挑动着人们每一根恐惧的神经。

    “你如实招来!!!”门达蓦然拔刀,绣春刀裹挟怒火刺进张仪肩头。血花短促地渐起,又落在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囚服上,锋利的银刃转瞬从后肩探出。

    “门指挥使。”薛飞在此时悠哉地开了口。门达切齿停手,听得他又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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