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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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车云睡吧,我要是有事再叫他。”我说,站起身直直腰。
“那你回床上躺着吧?我扶你过去。”厉卫平不放心我独自在家,又不敢明说,非要见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才认为不会受伤,我也很无奈,只得跟着他重新坐回床上。
心里的焦急多少平复了一些,厉卫平一向踏实,他做事情我会很放心,但是窗外偶尔的电闪雷鸣还是搅乱了我的心。
我站起来蹦到窗前,原本透亮的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和我平时的视野如出一辙,多想把它擦干净,如果能露出外边清晰的雨夜,我心里的不安和无力就能减轻些。
我穿着一条正常的睡裤,所以空裤管在我跳的时候总是无规律的唿扇,担心左脚如果不小心踩上去,一定会摔倒,我小心的移动到衣柜旁的轮椅上,这一架放在卧室里的轮椅是我摘掉假肢以后用的,坐垫的右边比左边高出了一大截,正好能让我缺少零件的身体坐稳。
这架轮椅的脚踏板已经被折起来,我的脚就放在地面上,一步两步,通过一只脚来带动轮椅前行,速度甚至比我单脚跳得还要快。
我来到了客厅,经过看护的卧室,看见车云趴在床上睡的正香,很羡慕这种睡觉死的人,他们的心里一定没有什么用阴霾,平时车云就是大大咧咧的,晚上睡着以后,除非是定了闹铃,否则很难被惊醒。
遥控器安静的躺在茶几上,我抬脚上去准确的按了开关,电视亮了,一下子出了声音,把这个死气沉沉的屋子惊醒了一半。
按着遥控器来回来去的换台,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在了哪块下着暴雨的云彩上。直到脚趾累了,电视才终于停在了北京台上,正式循环播放的晚间新闻,穿着雨衣的记者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样,站在风雨之中播报着这一夜的北京城有多少路段被淹,多少车辆滞留的消息。
感觉到手机震动的声音时,挂钟的时针已经过了一,我坐在轮椅上往车云的房间前进,除了他有手机,也没谁了。
看护的房间总是开着温度很低的空调,即使睡觉也不关,一股凉飕飕的冷气打在我的身上,开始不舒服起来。我尽量把动静弄小,以免把他吵醒,卧室里很安静,很快就找到了震动的源头,在他的衣服兜里,这对我来说就有点困难了,衣服挂在衣架上,我抬起腿勉强够到了位置,却发现没法伸到口袋里,经过这一番折腾,震动已经停了,车云竟然一点都没受影响。
等我刚把脚收回来,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我本能的回头想将车云叫起来,但看他熟睡中呼吸的均匀,实在不忍心惊了他的好梦,一咬牙,又抬起脚自己尝试,我的脚能碰到口袋的上端,甚至能进|去一些,但是要像手那样翻转手腕是不可能的,使劲绷着脚面,大脚趾已经碰到了嗡嗡作响的手机,无奈不管怎么改变角度,都没法把它拿出来。
出了一脑门汗,我终于放弃了,从来不强求自己,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静静地推着轮椅退出了房间。
客厅的温度终于变回正常,皮肤的毛孔也可以收缩起来,不打算再移动,于是站起身坐到了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一冷一热的骤然变化,刚刚用了力的脚突然一疼,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那是抽筋的前兆。
一秒钟都没有,整个脚掌的筋好像都攒到了一块儿,疼得有一种想死过去的冲动,没有人在身边,出现这种情况除了忍受,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我没有手可以压住它,甚至也没有另一只脚去压住它,那种痛感绝对无法坚持忍受下去。
所以当厉卫平带着喜悦和郑丛打开家门的时候,正看到我蜷缩着的身体向右侧倒下去,直接砸到了地板上。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一种见面更尴尬的了。
我强忍着疼,浑身都绷着劲,脚没法放松下来,就会越来越疼,厉卫平习惯了这种场面,赶忙走过来将我扶起,一只大手已经麻利的按住了肆意的脚,他能感觉到我身体的僵直,嘴里说着让我放松,手开始使劲掰我的左脚,我已经疼的说不出话,脖子因为太过用力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但是还是能看到两个姑娘愣在原地,我想这次郑丛还不得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看,渐渐感觉脚在厉卫平的手里不再那么难忍,他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膝弯,打横将我抱起,然后放到了沙发上。
虽然我不是很在乎必须要始终用假肢把自己包装起来,但是初次来我家,就撞见我身体不全的狼狈样子,看来我和郑丛的八字真的不和。
喜悦没有被我的样子吓到,走过来问我要不要紧,我没法在沙发上坐稳,厉卫平就伸着一只手扶着我的身体,我说没事,偷偷扫了一眼郑丛,还好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只是站在远处,有些不知所措。
厉卫平很内疚,是他善作主张的带回两姑娘,才导致的这样一次狼狈的见面发生,他很激动,说了两遍对不起,然后说郑丛因为太晚了没法回家,准备住到喜悦那里,可是喜悦的地下室被暴雨淹了,两个姑娘没地去,他一路上给我打了电话,但是始终没人接听,只好把他们带了回来。
我才想到,刚才车云的电话是厉卫平打来的。我安慰他说没事,他很生气的望向卧室,埋怨车云为什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行了,当着俩姑娘呢,别这么没素质。”我假装说他,然后请喜悦他们坐下。
郑丛的大眼睛开始嘀溜溜的转,大概是奇怪我家的环境布置吧,好在家里有两间客房,我让厉卫平去收拾出来,他走到看护的卧室,不知道用了什么暴力办法,只听嗷的一嗓子车云就醒了过来。
“你们吃饭了?”我有点担心,都已经过了一点。
“吃了,”喜悦笑着说,“今天晚上就要麻烦你了。”
我笑着摇摇头,然后看向郑丛,她微微抿着嘴,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禁问道:“怎么了?”
等了半天,她才缓缓摇头,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要把思成写强大。。。
第10章 害怕
我的房子是四室一厅,外加一个小跃层,当时买房子的时候,是考虑到为了方便去单位和其他地方,位置选在了接近市中心的地方。我选了最小的一间屋子作为我的卧室,为的是能够活动起来不太费劲,隔壁的房间就是看护助理的了,很大,摆下三张单人床后还有很大的空间,他们三人轮流值班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客厅把另外两间客房隔在了另一边,那两间房也不小,一般闲着没人住,偶尔在我生病或者摔伤的时候,爸妈会过来住在那里一阵子,另一外一间里就摆了张双人床,却从来没有人住过。
今晚喜悦和郑丛住在了那里,她们洗澡和烘干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等她们的房间终于熄灯的时候,都快凌晨三点了,好在第二天是周日,不用太早醒过来,厉卫平在我房间这边,问我明早给她们两个姑娘准备什么早饭。
“你看着准备就好,她们爱吃什么我不清楚,我们其实不是很熟。”有点不好意思,我躺在床上翻身朝右。
厉卫平把薄被为我盖好,大手一拍我的腿,说道:“那行,你好好睡吧,厨房里面包牛奶多得是,明天就让她们将就一下。”
我始终不再吭声,听到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这一宿注定又是不眠夜,想着近在咫尺的郑丛,我们竟然可以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又一想到刚才的见面,很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按理说这么晚才睡下,肯定得睡很久才能醒过来,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睡醒的时候不过七点多一点,听了听外边有了动静,偶尔能听到女生说话的声音,厉卫平在问她们吃什么早饭。
我挣扎着自己起了床,看到了依旧阴暗的天空,才反应过来昨晚没有人帮我拉窗帘,那盆仙人掌还稳稳地坐在窗台上,买回来以后只浇过一次水,换成别的花儿早就死掉了。
轮椅就在床边,我坐上去然后划到卫生间门口,那里有适合盥洗台高度的高脚椅,小心翼翼的挪了上去,抬脚够到装着牙膏的杯子,用脚趾夹住杯子把儿,然后把它倒出来。
其实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但是只要身边有人,他们就不可能看着我那么可怜的用一只脚加上嘴巴做事情,即使我不认为那些怪异的动作叫可怜。
我的脚有一个弱点就是没法把平面上的物体拿起来,就像桌子上的筷子,或者是盥洗台上的牙膏,但我有自己的办法,伸脚把牙膏推到盥洗台的边缘,在它快要掉下去的一瞬间快速的弯下腰用右侧的肩膀抵住,如果只有一条腿的话,真的不如嘴和肩膀好用。咬住牙膏盖,舌头就将它拧开,肩膀稍稍用力,就能将牙膏挤进嘴里,然后抬脚将立在充电座上的电动牙刷拿起来,按下简单的开关就可以塞|进|嘴巴里了。
电动牙刷设定的时间是两分钟,但是整个的洗漱时间绝对不可能这么短,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忍看我一个人操作的原因。
洗脸的话人们可能更难接受,我会用脚打开水龙头,将洗手池蓄满水,像挤牙膏那样用肩膀把洗面奶挤到脚上,然后把脚伸进水池里搅拌,等洗面奶在水里融化了以后直接将脸埋进去,没办法,我的脚不可能完全代替手。擦脸的话就用嘴把挂在墙壁上的毛巾叼到桌面上,然后用脸去蹭。
这就是我的生活,所有的细节中都透着无奈,如果无法面对,那就只好去死了。
身后有了动静,车云走了进来,看见我已经起床,说道:“老大,快去吃早饭吧,喜悦和郑丛都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他说完习惯性在卫生间的矮架子上拿起梳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把我的头发梳顺。
我突然害怕了起来,想到郑丛那双大眼睛,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在心里越扩越大:“你把早饭拿进来,我在这里吃。”
“为什么啊?”车云不解,看我瞪着他的眼睛,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灰溜溜的走了出去,再进来时,已端来了早餐。
我的房间离餐厅并不近,渐渐的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我的性格绝对不属于敏感型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很多事情在没有做之前都要先想出好几步来才成,我用肩膀抵住面包袋,把它夹在桌子和肩膀之间,然后用嘴撕开口袋,车云眼疾手快的将面包袋拿起,然后重新撕好大小合适的口子,把面包褪出来一些举在我的嘴边。
他们没有人肯让我自己做事情,尽管是简单的吃个早饭,我用下巴指指屋外,说道:“我自己吃,你出去招呼客人。”
车云还是举着手,我只好张口咬了一块面包下来,听他说道:“餐厅里有厉卫平在,他负责招呼她们,我负责你。”
听了这话我不禁皱了眉头:“你负责我什么?”
看我停下来不吃了,车云忍着不笑一直往肚子里憋,我抬脚夹住面包的袋子,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说道:“赶紧出去,不想看见你。”
他嘻嘻哈哈的将吸管放进了果汁的杯子里,然后才走了出去。
我知道即使车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靠谱,但是他还是有底线的,每次惹我都会在我马上就要发火前及时将火扑灭。
我把面包扔到桌子上,然后低下头去直接用嘴巴吃,我就像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估计比用脚吃饭更不能令人接受吧,除了需要用筷子的饭以外,其他的这些方便的都直接放桌子上,然后用嘴巴够着吃,否则总是把腿和背拉伸到一定的极限,对肌肉的负担实在太大。
看着床边的假肢,我有点犹豫,自己这么缺胳膊少腿儿的出去见面是不是太不得当了,昨天那是没办法撞见,现在至少要穿上大腿的假肢再出去见客吧?可是车云被我支走,厉卫平也在餐厅,没人帮忙,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穿上,心里一急,往门外望去,这一眼不要紧,正看见郑丛路过,她本来也没有看向这里,可不知道怎么的,在她即将走过去的一瞬间,竟然扭了头,我们就这样对视了。
尽管心中翻江倒海,但表面上还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看到了我无害的反应,竟然直愣愣的走了进来。
我去,我有点紧张,想站起来逃跑,但知道想了也是白想,几步郑丛就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似乎总是那样一副神情,明明有满满的情绪想要表达,但是她可以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
“睡得还适应吗?”没话找话这种事,只能由我来做。
她淡淡的点头,大眼睛俯视着我,想了半天才说:“我大妈说不能晚上到别人家住,特别不礼貌。”
我斟酌了半天,也没明白她想表达的立意是什么,只能认真的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大妈神经衰弱,如果睡着了千万不能被吵醒,否则就睡不着了,昨晚实在太晚了,我才没有回去,真的……”话没说完,她突然抿起嘴,然后又接着说“真的对不起。”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姑娘是觉得自己深夜打扰太过冒昧了,心里哈哈哈的笑了几下,然后正人君子般的说道:“我不是别人啊,我是你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