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萌于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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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身后是跌跌撞撞出门的戚檀。
蒋去病重重磕了磕烟锅子,抬头,就见细奴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干爹,那个……小小姐……最后得救没有?”
“小小姐?”蒋去病挠了挠后脑勺,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自是得救了,你干爹我可是神医的传人,我要没两把刷子,你哪来的相公。”
细奴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那个小小姐就是……相公?”
“可不就他小子。”荣楚湘一心想要个闺女,就连缝制的衣裳也全都是女孩穿的,当时他送她回房,他看见好些女孩衣裳整齐码放在她床头柜上,桌子上的针线笸篮里还有件缝了一半的粉色小裙褂。
“哦,那确实挺让婆婆失望的。”细奴这样说。
蒋去病乐了,“丫头,你婆婆当年要真生个闺女,你能嫁给你相公?你能来蔡庄?能遇上你干爹我?”
“呵呵,干爹说的是哦。”细奴破涕为笑,心里始终觉得婆婆挺可怜,问道:“婆婆都那样了,公爹怎么还能睡得那么死,真让人费解。”
“你算是问对了,那是因为简敏给邹慕白喝的茶里加了药,刻意让他沉睡,好方便她做下那场捉~奸在床的戏码,她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我。”
“可简敏后来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权倾天下的皇太后?
“简敏有个市侩又贪财的爹,刚好宫里张榜选秀女,就将她送进宫了,谁知入宫没多久就得了圣宠,由秀女到皇后,再到皇太后,这个女人确实挺有本事。”说起简敏,蒋去病也不得不叹服,虽说那个女人手段阴毒上不了台面,可那个女人显见成功了。
细奴现在只关心荣楚湘的眼睛,问道:“干爹可有法子治愈婆婆的眼睛?”
“啥?湘……她眼睛还没好?”蒋去病有些不敢置信。
细奴显见又要落泪,悲声道:“没有,相公找遍了天下名医,始终没能医好婆婆的眼睛,听嫦婶说,婆婆在怀相公的时候哭坏了眼睛,自打相公生下来,婆婆就没见过相公的模样。”
蒋去病久久不做声。
“干爹,干爹……”
“哦,丫头。”蒋去病回过神来。
“难道婆婆的眼睛真的跟戚居士有关?”干爹说了老半天,婆婆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她还是不知道,但是她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婆婆和公爹和离了,戚檀是实实在在嫁进了澜香山。
“檀妹只是间接因素,主要还是……”蒋去病望向窗外绵绵细雨良久又不做声了,过了半晌,他叹了三叹,疲累道:“那小子来接你了,干爹困了眯会儿,你回去吧,路上慢些,小心路滑。”
“哦,我明日再来看干爹。”
细奴开门出来,邹玄墨手撑雨伞负着手背对她站在门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细奴小心肝一颤,向他挪了过去,唤声:“相公。”
“走吧。”他没有转身,握了她手,径自走了。
他走得很快,细奴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偷偷给他脸上瞧,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常,细奴总算放了心,他该是刚刚到,是她多心了。
蒋去病又装了一锅旱烟,燃了,吧嗒吧嗒猛抽起来。
望着廊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蒋去病重重吐出一口呛鼻的浓烟,开始咳了起来,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揉了揉潮湿的眼角,仰天又是一叹。
他能告诉细奴丫头,湘儿自打生了邹玄墨,就去了怀阳?而他陪湘儿在怀阳足足住了三年?他能告诉细奴丫头,湘儿之所以眼睛迟迟不好,那是因为,湘儿从来就不肯配合他,从来都是把药偷偷倒掉,她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报复邹慕白,让邹慕白为此痛不欲生,也让他痛心疾首。
那个倔强,又可怜的女子深深触动了他心底的一根弦,本该痴慕檀妹的一颗心,不知何时就转嫁到了那个看似坚强,实则柔弱不堪一击的女子身上,让他进不得,退不得,只有眼睁睁看着她痛,而他比她更痛,身为神医的传人,他即便有法子治愈她的一双眼睛,却无法治愈她早已千疮百孔的一颗心。
当檀妹熏瞎自己一双眼睛赔给她的消息传至怀阳,作为师兄的他挺身而出,这是三年后他第一次回凉州,他要邹慕白在她们二人中做一个选择,他告诉邹慕白:“既然不爱,何不干脆放手,我会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我会是她的眼睛,我会呵护她一生。”
邹慕白当淡淡看着他,然后,邹慕白回他一记嘲讽的笑,邹慕白说:“你守了她三年,直到今日,你终于还是说出你的心里话了,三年都等了,多等三天又何妨,三天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三天后,待他再登门,却是邹慕白迎娶檀妹进澜香山的日子。
在门口,他遇到了他当年亲手为她接生的那个孩子,他已经三岁了,邹慕白将他照顾的很好,粉雕玉琢,粉团子一般雪玉可爱,身上穿的依稀是女孩的裙卦,他识得这做工,那是她当年亲手缝制的衣裙,他见过。
要不是知道那是个男孩子,他险些错认他是女孩,只因那模样长得像极了她。
他伸手想抱抱那孩子,在得知他便是檀妹的师兄蒋去病后,那孩子推开他,吐了他一脸口水:“你和戚檀蛇鼠一窝,你们全都不是好人,你还我娘,你还我娘……”小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公子。”
青砚将那孩子抱了回去,不多时,青砚再次出来,青砚说:“主上让我告诉蒋公子一声,荣小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与我们主上和离,一直没有对外声张,今日正式公布,以后,澜香山没有荣夫人,有的只是戚居士。”
该死的,她与邹慕白和离三年他居然不知道,怪道她一直不回凉州?
她骗了他。
他很想去找她,终犹豫了,她既然诚心瞒他,他又何苦巴巴的凑上去惹她心烦。
适逢看到城门口张榜悬赏他的榜文,他趁着天黑溜出城,恍惚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牧马山,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二十三年。
他一遍遍麻痹自己,自己爱的是檀妹,才不是那个狠心的女子,可午夜梦回,为何她屡屡出现在他梦中让他寝难安枕,他想他大概是在深山待太久,想女人了,为何每每看见孤苦无依的蔡大娘母子,他就会无端想起那对母子,甚至屡屡将蔡大娘看成那个女人的脸,总是想着接近她。
蒋去病这一夜再度失眠了,只因他再次梦见了那个盲眼的女人。
梦里,是他们曾经居住的怀阳掌家老宅,她头偎在他肩头与他比肩坐在屋顶上看日出,听他描述日出时的盛景,然后,轮到她讲,她说“我一生只会讲一个故事,那就是玄天观主。”
“蒋去病,你又睡着了,你就不能专心听我说话。”
“你说,我一直有听着呢。”他张嘴打了个哈欠。
她说:“骗人,我刚刚听到你的鼾声,你告诉我,笪生是谁?”
“笪生就是掌上珠啊。”他说。
她面上带笑,问:“还有呢?”
“你说真正的启隆帝就是邹慕白的先祖,邹十三。”
“你记得?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她深感讶异,睡着了,记性还这么好。
“因为我一直有听你说话啊,是你不肯相信我。”他颇无辜道。
她抿唇一笑。
他持握她手,说:“湘儿,我喜欢听你说话,喜欢听你不厌其烦讲玄天观主的故事,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湘儿,我想永远和你在这里住下去,住一辈子可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好。”梦里,霞光漫天,她脸泛红晕,终是羞涩点了头,他们拥抱了,他吻了她。
然而现实是,他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他默默仰首望天,正午的太阳刺得他眼睛生疼,然后听到她冰冷不带温度的声音说:“蒋去病,你个瞎子!”
现在回想这句话,他怎么觉得那么怪呢。
她那时候究竟答没答应?
她究竟是骂他瞎了眼看上她?还是。。。。。。意有所指?
有时候,他甚至大胆猜想,她其实是点头了的,只是他正好抬头看天上的日头,以致错过了。
他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蒋去病再也无法淡定,翻身爬起来,开门,冲了出去。
52、052:书院来了老叫花 。。。
自师尊大婚以来; 平静了月余的苍梧书院今日再度沸腾了,只因书院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大人物——大长公主殿下。
“妈呀,我刚刚看见尊贵的大长公主殿下了。”
彩环异常兴奋,有生之年她居然有幸得见大长公主,彩环觉得她此生无憾了; 彩环将这个消息带进苍苔院的时候,荣楚湘和九嫦面对面坐在廊檐下晒太阳; 荣楚湘张着双手,两只手臂上绕了一指宽的羊毛线; 九嫦正坐在她对面一圈圈绕线; 手里已经绕了一个碗口大的毛线球。
“你刚刚说看见谁了?”荣楚湘微微侧过脸; 以便她听得清楚些。
九嫦白了花痴状的彩环一眼,“她早起说梦话呢。”回头吩咐彩环; “前日下了场大雨; 庭院滋生杂草,你快去竹里馆; 将院子拾掇干净,趁着天气好; 将铺盖拿出来晒晒; 衍之和细奴这两日约莫就回来了。”
彩环浑浑噩噩点头; 眼看都要出苍苔院了; 彩环又折了回来,说:“主上和少夫人不在,这里夫人最大; 夫人觉得公主殿下下榻哪里合适?”
刚刚骆一急火火的来请示夫人,谁曾想进去没一会儿灰头土脸出来了,然后让她来问,要如何安置公主殿下。
彩环哪里知道骆一刚进来苍苔院,碰见九嫦汇报大长公主殿下驾到,就被九嫦劈头盖脸给骂了出去,遇见兴冲冲回来报告消息的彩环,骆一只好向彩环求救,然后,彩环比他还倒霉。
九嫦脱了鞋朝着彩环狠狠丢了过来,怒道:“还不滚!”
彩环摸摸被砸疼的额头,嫦婶突然怎么了?她可是做错了什么?
彩环低头拾了鞋,小心翼翼上前,怯怯将鞋递了回来,见九嫦气的直喘粗气,彩环愈发纳闷了,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嫦婶以前挺随和,从不乱发脾气的呀。
“嫦婶,我要是做错什么,还请嫦婶指出来,我好改正。”彩环不怕死的说。
“你还有脸问,看我打死你个嘴欠的丫头。”九嫦拿鞋底又要抽彩环,吓得彩环跑过去躲在荣楚湘背后,大叫一声:“夫人。”
“你发的哪门子邪火?彩环又没说错什么,她有什么错?”荣楚湘开了腔,彩环唯唯点头,“夫人说的对,我有什么错?还请嫦婶指出来。”
死丫头知道找靠山了。
九嫦拿着鞋指了指彩环,说:“好,今儿看在小姐面,我不打你,你还不紧了去晒铺盖,将院子的杂草清理干净。”
“我……”她还没搞明白嫦婶为什么冲她发火,彩环不想糊里糊涂离开。
荣楚湘侧过脸对彩环说,“去吧,九嫦也就吓吓你,我在,她不敢把你怎样。”
“哦。”彩环人下了台阶,想起夫人还不知道书院来了贵客,虽说夫人眼睛不便视物,可贵客登门,不能失了礼数。
彩环说:“骆一叫我问问夫人,公主殿下要如何安置?”
“死丫头,你不说话会死啊!”九嫦要被彩环气死,扔了毛线团,捋了袖子就过来扇彩环嘴,彩环捂着头直给荣楚湘椅子下钻,嘴里直嚷嚷:“我到底说错什么了嘛,嫦婶就是要打死我,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成不?”
“你给我出来。”九嫦伸手从椅子下扒拉彩环,彩环撅着屁股,半个身子躲在椅子下就是不出来,“才不要,出去好叫你打我。”她又不笨
“你出不出来?”九嫦拿了鞋底子就抽彩环高跷的屁股两下,彩环大喊大叫:“夫人,你说过嫦婶不敢把我咋样,嫦婶是真打我,好疼啊!夫人救我。”
荣楚湘手猛拍椅子扶手,喝道:“够了!”
九嫦持鞋的手僵在空中,就听荣楚湘道:“去将毛线团拾回来,细奴丫头回来还要教我织毛衣呢。”
彩环在椅子下听得一愣一愣的,毛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