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请自重-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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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进来的时候哆嗦着跳着脚道:“还是东家屋内暖和,这外边的河全冻住了,杭州南王家来人了,就在大门口。”
“凶信来了,左右不是来找我们的,差门房去西院那边告知他们一声罢了。”佘笙听着五娘这么一说,觉得有一股透心的凉意。
五娘垂头说着:“东家还是出去的好,这凶信放在大门口。”
“苏家仗势欺人也就罢了,南王世子与我们一壶茶坊这般交情现也如此这般瞧不起我们?南小郡王丧命了报丧与我佘家有何干系,竟放了凶信在大门口,以后南王世子再过来不必再献上特等好的茶叶了!”佘笙接过小兰拿进来的铜手炉暖着手。
小兰跟着说道:“今儿个小姐是定不宜出门的,这么冷的天连我都受不了,这年里的天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比六月那娃娃脸还要奇怪些。”
“小兰说的是。”佘笙下了床,由小兰扶着往窗边的书案前而去,一打开窗户便是寒风呼啸着进来。
“可是东家,这若是凶信放在大门口这您作为主人家都不去的话,到时候怕是会得罪苏家。”
“我不求做皇商,礼部是他们苏家说了算,可我们安安稳稳地在江南做生意,与他们苏家有何干系,这十年间我拿着银子让这些江南官员去了长安朝中为官,苏家再有权势又如何!”佘笙脸上许久没有这种愤意了。
五娘忙应着:“东家莫要置气,只是怕会落得一个东家您没有礼数的名声。”
“我佘笙就不怕他们说,背后里有多少人说着我是短命鬼,痨鬼,没人要的老尼姑,我佘笙何时在意过了?”佘笙拍桌子怒言着,“今儿个我就不出去了!”
“是,东家。”五娘连连往外面而去。
小兰也甚少见佘笙动怒,将门窗关了起来。
“小兰姑姑。”门外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丫鬟扎着两个发髻喊道。
“银铃儿,药呢?”小兰出去问着,这银铃儿也在府中干了两年的丫鬟了,通点药理,向来是给佘笙熬药的。
银铃儿忙下跪说着:“小兰姐姐请责罚。”
“怎得了?快快起来,小姐已经醒了。”小兰领着银铃儿进了佘笙的房门。
银铃儿原本就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进了里面更红了。
佘笙倒是笑了,“府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丫头?这脸上是擦了多少胭脂?”
佘笙不喜有很多丫鬟婆子的照料,佘锦亦然,她们身旁就小兰小梨二人走的进了些,这府中有些扫院子擦桌子的仆人佘笙向来是不在意的。
都是五娘在管。
“这是银铃儿,现年十三岁,两年前年方十一就被嫂子卖到了青楼里,五娘那会儿去挑唱小曲的歌姬,见她可怜有懂些医术就让她来府上熬药了。”小兰说着。
佘笙细细看了眼银铃儿,“原名什么?”
“回小姐,奴原名袁芳。”银铃儿红着脸应着。
“这名字倒是不错。”佘笙说着,“日后你跟在二小姐身边吧,熬药的事情再找个人来做就是了。”
银铃儿忙应道:“多谢小姐,只是今个儿那苏家婆婆欺人太甚了些,您看这个!”
她将锦衣掀起,小手上面有着狰狞的三四道血痕,有些血珠还未凝结。
☆、第二十一章 人参被抢
银铃儿低垂着头,有条不紊地禀报着:“小姐,今儿个早上熬药的时候,遇到一个上了年纪穿着锦衣的婆婆过来,她问了奴一声那些药物是给谁用的?奴说是给您用的,她又拿了一长白山上的人参,说这人参在苏府中也有,但只那一根。
奴说这是给您熬药用的,那婆婆便说这商户哪配用这等好物,便要取走,奴不肯给她,便伸手去抢,她说她是苏小姐的奶娘,将来郡王妃的奶娘让奴有些分寸点。
奴怕节外生枝,便去了库房又拿了一根新的来,哪知这婆婆竟跟着奴,将那库房中的整整一盒人参都拿了去,奴自是不肯给的,但那婆婆身后有着不少的趾高气扬的姐姐们,奴抢夺不过。”
小兰瞪大了眼睛惊道:“那人参都是百年的,一百两银子一根的,苏相爷家的婆子难不成没有见过这般好物?”
佘笙怒极说着:“昨日里佘锦说的那些腊货也就算了,这大补的人参她们用了也不怕虚不受补吗?走,去府衙。”
“小姐,今儿个外面这天真是冰冷极了,你莫要出去的好。”小兰忙拦着,“要不,我去找知府大人去?”
“这些人参料想那个婆子也不敢轻易用,你奉着我的命令将西院里的那群人赶出去便是,知府知县怪罪下来我顶着,仔细些瞧瞧,别让人顺走了府中之物!”
小兰沉声应道:“是,小姐。”
“东家不可啊!”五娘着急忙慌地从踏着快步子而来,“万万不可,左右那人参也是茶坊在那白山上种着的,茶坊那边也有库存多着,东家若是与苏家闹得不愉快,这到时候怕会招来横祸。”
佘笙被五娘这么一劝,怒气也消了大半道:“府中的丫鬟连我平日里都不舍得打骂,这银铃儿的手伤成这般模样又是这冰天雪地里的,总不能与那些婆子轻易算了去,五娘你去找张氏谈谈。”
“是。”五娘应着,“只是东家,那苏小姐跟门房说了,既是到了正门来的,就要您先出去瞧了她再出去,瞧她话中的意思不太想要见南王府的人,而且长安也无凶信这么一说,她怕是还不知道。”
“罢了,我出去便是了。”佘笙又在里面添了件绣着青竹的小袄,围着一圈白色的雪貂毛,披上了厚厚的一件大氅,再拿着新的暖炉,坐在轮椅之上由着小兰推了下去。
江南的冬日是湿冷的,昨夜刚下了雨,青瓦片之下结着一串串的冰凌,灯笼里的烛光还没有烧灭,天色有些昏暗得紧。
佘笙将毯子裹紧了,照样还是冷意入了身子。
小梨眼眶中转着眼泪说道:“这苏家的人也真是晦气,这么冷的天气连我都受不了,更何况小姐了呢!”
小兰这会子也不与小梨吵闹了,也说着:“以前都想去瞧瞧皇城人家是什么做派,若都是像苏家的,这辈子我可不愿意去长安了。”
“咳咳,小兰小梨莫要多嘴。”佘笙咳嗽着说道。
“瞧,好不容易一夜里不咳,现又咳了。”小梨心疼道。
小兰却暗中有了思量,她走慢了几步唤来一个挑灯小厮说道:“你去本家边的顾府寻一个叫顾延的公子,就说是东家让你去寻他来的,快些去,叫匹东街的快马车过去。”
小兰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来给了小厮。
“是,兰姑娘。”小厮接过银子应道,步履匆匆地往了屋外而去。
佘笙到了门口,瞧着来人撑着一把乌色的油纸伞,这天际间并没有雨滴落下来。
“哪家的?”佘笙这也是明知顾问。
“南小郡王南翼殁了。”来人出口道。
佘笙不知何时起听到人的死讯总会心冷上几分,这心一凉周遭所有之物瞧起来都像是千年冰湖中出来的一般。
“五娘,苏珍珠怎得还不来?”佘笙开口问着,再不来,她在这里不知道要待上多久了。
五娘遣了一个婆子去瞧。
日头从东边倒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红晕来。
佘笙换了三个暖手炉,直到天色全然大亮,那苏家的人还没有过来。
这会子连向来好脾气的五娘也都怒了,“一个时辰了,那苏小姐装扮还没有装扮好吗?我瞧过她那姿色比东家要差远了去,用得着花这么多功夫吗?”
“五娘,走,带我去西院!”佘笙语气冰凉地说着。
“是。”
“吁!慢着。”顾延从一匹快马之上一跃而下来,他那头发还未挽起披在脑后,松垮的衣裳下披着一件银灰色的锦衣披风。
“五娘,这是顾相爷。”佘笙给五娘介绍着。
五娘望着来人,夸奖道:“素问顾相爷是天人之资,今日瞧来真是此言不虚呐,相爷这么早来府上是有何吩咐?”
顾延瞧了眼五娘,想着晴丹跟自个儿说的这一壶茶坊对外有个管事的娘子,想来就是她了。
“你家东家找我!”顾延走到佘笙前边,脱下了自个儿的披风给佘笙铺着。
佘笙见着披风皱眉道:“拿开,这么差的料子别引得我打嚏。”
“你这会儿当有点那年的调皮起来了,这般早寻个小厮来找我有何事?”顾延身上的料子又岂会差了去,自然不会与她介意。
“我未曾寻你。”佘笙道,她躲顾延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去找他。
小兰悠悠地说道:“小姐,是小兰差人去寻得顾相爷,这苏家行事太过离谱了些,您又不能去得罪了苏家,若是让顾相爷替您寻个公道……”
“胡闹。”小兰话还未完就被佘笙给打断了去,“这你当顾相爷是什么?相爷心怀的是国家大事,这种芝麻鸡皮般的小事劳烦他作甚?”
“佘笙,你这话可就错了去了,你虽不承认你与我之间有私情,那旧时的友情还是在的,我顾延的好友又岂能让人欺负了去。”
五娘讶然道:“私情?东家,相爷可说的是真的。”
“假的。”佘笙眸子里尽是凉意,“佘笙管家无方让属下叨扰相爷了。我这还有些事情就不送相爷您了,慢走。”
顾延瞧着她又对自个儿如此凉薄了,要知他还在与周公下棋之时,听到佘府的仆人过来,连仪态就未曾打理地就匆匆赶来。
遇到的却是她这比天还要凉薄上几分的冷冰冰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节哀
“小姐,苏家的人来了。”五娘远远地看到有好些穿红带绿的婆子们过来便言道。
佘笙眼底划过一丝惊慌来,面上却已经是淡然,她已不是当年的苏年锦了,还要怕些什么,这十年来自个儿的容貌也是变了些许,她们应当是瞧不出来的吧。
她心中这思量五娘与小兰小梨并不知晓,倒是顾延看的透彻。
被家人早早地许了一个近有花甲之年的老人家,那老人自个儿命不长怨她,还在冬日里被赶出,换做长安城中任何女子顾延想是定活不了的。
若是活着有她这种地位了,也应想着要报仇才是,可她却连长安都不愿踏足。
顾延想着属下收集来的消息,佘笙在对外经商之时果断得狠,但却对当年对她打压的佘家手下留情,她应当是个置亲情为大的女子。
只是苏家如此行事,她又何必顾念这份亲情呢?
“咳咳,咳咳。”佘笙猛然惊起一阵咳嗽来。
小兰忙上前给她顺着背道:“这都过了要推拿的时辰了,苏家的人都已经来了,小姐还是回屋的好。”
“是啊!”小梨也劝道。
“咳咳,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差这会儿了,顾相爷还请先行离开吧!”佘笙可不愿因为顾延而被苏珍珠记恨。
幼时若是苏珍珠看中的稀罕玩意,她要是拿了,这苏珍珠会想尽办法不顾一切地要走,顾延虽不是东西,可平白无故地遭来无妄之灾佘笙也不想要看到。
顾延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瞧到了她眼中的疏离,往屋外头而去。
佘笙看着自己腿上的披风,提拎起来扔给了小兰道:“快去灶头将它烧了。”
“小姐?”小兰将披风捏紧了,这大过年的烧人家衣服不好吧?
“还不快去。”佘笙脸上尽显冷意。
小兰匆匆往厨房那儿赶着。
张姨娘今儿个穿着一身正红的牡丹花袄而来,头上梳着垂云髻斜插着几只镶着珍珠的金簪子,端的是高贵大方,不像是一个妾室倒像是官宦人家的正房来。
佘笙看着自己的生母,十年未见她的变化并不大,右相府里好物什儿多,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日后你不再是苏府的姑娘!”
张氏这话还是历历在耳,常常午夜梦回之际飘荡着。
“哟,这位就是佘笙佘坊主了,坊主真是忙人呐,这两日里都不来看看我们!”张氏开口寒暄着。
佘笙捂着帕子轻咳道:“咳咳,本坊主到了冬日里这身子就是无用,未尽地主之谊还望夫人见谅。”
“娘,这南王府派人来干什么?我本昨夜就睡得不舒服。”苏珍珠的话音从转角处飘来。
佘笙望过去,瞧见她的身后跟着约莫有七八个奴仆,穿着通红的嫁衣,脸上化得精致至极,看来她说要整理形妆怕是不假的。
苏珍珠看往门外面的南王府家仆说道:“这外头也不下雨,怎得撑着一把伞?好生的奇怪呐!”
五娘上前垂头说着:“苏小姐,苏夫人,请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苏珍珠恼道,“本小姐婚期将至,你说什么胡话呢!”
门口,一直站着不动的南王府小厮再次开口道:“南小郡王南翼殁了。”
张氏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好在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地将她搀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