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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数学乐旅-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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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还是虎哥看着办吧!你拿主意,我付,付……我听你的!”

“好吧,正好今天摇博士高兴,给你打折扣,那就四百吧!你还不谢谢摇博士!”

刘老板忙说:“谢谢摇博士,谢谢摇博士!”

我都有点看不去了,说:“小虎,要不咱们还是薄利多销,少赚一点,多拉几个客户,三百块吧!”

“哎,摇哥这人就是仗义!”小虎拍着我的肩膀说,“刘老板我看你们家祖坟今天肯定冒青烟了,结交上摇博士这么仗义的人!——你知道什么叫仗义吗?就是仗义疏财啊!那就三百吧!——喂,这多出来的两百块钱不是白给你的,你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客户来!”

“是是是!三百块这价格,价廉物美啊!我一定给摇博士再找五个!”刘老板脸上的笑容稍微真诚了一点。

“咱们走,”小虎搂着我肩膀往外走,“找下一家去。”

几天下来,小虎总共给我拉到十七家大小饭店。我那网页的架子早就搭好,把十七家饭店的资料往里一填即可。在新学期开学前,我已经把全部网页都做完,收入五千元,加上fkins06那四千元,把欠债也差不多还清了。我集中精力去找工作,学期结束后,就搬到新泽西中部上班去了。

十八

再次回到赌场,是在四年后,陪一个来美国访问的作家去大西洋城。那时我已经工作,既然不再赌博,就在业余时间里写了些小东西,得了几项美东地区的中文文学奖,在当地华人写作圈里也有了点小名气,参加了几个文化协会之类的组织。其中有个文化协会最近在内部发email说,某作家来访,第一次出国,想顺便去赌场玩玩,因此放榜招贤,想找个“会赌”的会员陪他去。

这位作家的小说我没看过,只知道他是国内新近出现的纯文学作家,评论界好评甚多。既然他要赌博,我当然得挺身而出,也免得其他哪个萝卜坑了我们的作家,输钱事小,折了俺海外文学界“文武双全”的神话可就把脸丢到国内去啦。

初见作家是在他下榻的旅馆,我敲开门来,乍一看不由有些失望。他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微黑微胖,脸有油光,留着国内流行的小分头,毫无照片里的气质,眼镜又反光得厉害,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就更失好感。当然我也明白“人不可以貌相”,来之前还在网上把他研究过一番,知道他对文学很有想法,于是开车上路后,就开始向他请教问题:“作老师,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可以借鉴西方现代小说,加上国内的新现实,使得纯文学曾经繁荣一时。现在这些技巧国内已经基本玩过一遍了,社会和观念的变革也已不再具有轰动性,那么现在中文写作的主要资源,或者说动力,在哪里呢?”

作家咳了一声,说:“这个问题很大,咳咳,我这几天不停地演讲、说话,嗓子都哑了,咳咳,一时说不了话,要不以后等我嗓子恢复了,咳咳,再跟你慢慢讲吧。”

我也听出了他的嗓子确实有些哑,不由得为自己的冒失深感羞愧,当下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作家也往座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到大西洋城时已是中午,既然他嗓子疼,我就没带他去吃自助餐,只吃了一顿中国面条。吃饭时我给他大体介绍了一下各种游戏,他也是点头多,说话少。

饭后我带他去了“恺撒宫大赌场”。一进赌场大楼,作家的头就开始不停地动作,东张西望地看,左右翻飞地瞧,时而若有所思地点头,时而高深莫测地摇头,时而蒙娜丽莎式的微笑,时而爱丽丝式的惊奇,但就是不说话。我也不去问他,只是不时地做些导游式的解释。

到了赌场大厅,又听到熟悉的老虎机声音,又看到熟悉的赌桌、赌客身影,甚至连空气中的供氧味道、女侍的乳沟形状都那么熟悉,我心中暗自感慨。虽然“数学乐旅”愚蠢地惨败了,可那毕竟是我曾经的年少轻狂。四年离场今重回,赌场无改心已衰,旧情旧景和旧人旧事瞬间在我心头闪过,我这才恍然觉到自己老了。

忽然作家开口说话了:“这些外国女人还真开放啊,一个个都穿得这么暴露!”

我顿时从感慨中恢复正常,连忙说:“哦,那是赌场的工作人员,送酒水的女招待,你看她们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连颜色都一样,都是制服。各个赌场里的女招待都穿这样,露胸露腿的,一般老外女人也不这么穿的。”

作家“哦”了一声,眼光透过那副厚眼镜,继续乱放。我想起当初我第一次来赌场也这样,又见他难得地开了一次口,就笑着说:“王小波说,云南的少数民族姑娘,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跟了去。我在赌场里也常不由自主地就想跟着她们走——哎,Excuse me!”附近正走过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侍,我看见作家也恨不得能跟上去似的,就把她叫了过来,一边对作家说:“作老师,我给你叫杯饮料吧!”

作家手忙脚乱地说:“哎呦不用不用不用!”

“哎,没关系,这赌场里的饮料都是免费的,只要给一块钱小费就行了,不给也可以的。”女侍已走到跟前,作家忙收住目光,我慢理斯条地问女侍都有什么酒水,使作家可以在旁边从容观赏。女侍向我耐心解释后,我问作家:“作老师,你要点点什么?”

女侍也把目光转向他,作家忙说:“哎呦随便随便,你帮我随便点一个吧!”

我对女侍说:“那就来杯可乐吧,谢谢!”她点头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便托着盘子摇曳而去。我对作家说:“她呆会儿要回来送饮料,我们不能走远了,不如就在这里玩一会儿老虎机吧。”

作家说:“好。”在一台老虎机前坐下,我就给他解释:“这台机子叫水果机,玩一次两毛五,你看这机器上的说明,你要转到这个组合,就赢这么多倍——哦,作老师,你带了多少钱?”

作家有点紧张地说:“一百美元,够不够?”

“老虎机肯定够了,要是上桌赌,运气好的话也够。”我想:一百块钱,也就不烦着去注册会员卡、捞取赌场“谢礼”了,便让他取出一张二十块钱的钞票来,喂进老虎机嘴里,选了两毛五,然后就是重复的拉杆、'小说下载网|。'按钮了。刚开始时他还有些紧张,不过他才拉到第四杆时,“处女运”定律又一次显灵,一杆下来,中了个回报一百倍,他一下子赢了二十五块钱。

这下作家信心大涨,兴趣骤增,拉杆的动作都灵活了许多。随后我们转战各个老虎机间,他运气依然不错,又赢了大概二十块钱。我说:“哎呀,作老师,你今天手气这么好,就该上桌玩的,那赢得比老虎机多!”

“好哇,”作家兴奋地说,“我们玩唆哈吧。你知道吧,就是香港电影里头,两个人对玩,五张牌比大小。周润发常玩的!”

“那个啊,这儿没有,恐怕要到澳门才有。”

“哦,”作家有点失望地说,“那其他的我不会啊,不会被他们笑话吧?”

“嗨,怎么可能呢?你放心,有我在,”我自认为是实事求是地说,“不是我吹牛,这赌场里啊,比我更懂赌博的,不超过百分之一!”

于是我带着作家在各个赌区都探了探脚:“轮盘。轮盘是最简单的游戏了,38个数字,两个绿的是0,剩下是1到36。你可以直接压数字,压对了赢回来35倍赌注,也可以压组合,两个数字、三个、四个、六个、十二个,还有单双、红黑、大小,那就是赢一倍了。——我们该玩哪个?那要看你想怎么玩了。你要想玩刺激的,就压一个数字,或者几个交界,那个赢得多,但也难中。要想慢慢玩,就压一比一的,那个输的几率小。

“蟹赌。这个规则有点复杂,第一次扔骰子叫‘出手扔’,出手扔之前下的赌注叫‘压过线’。它有两个骰子,要是扔出了两个点数加起来是7或者11,压过线的就赢了,是2、3或者12就输。其他情况下,就要再重新扔出这个点数,压过线的才算赢,扔出7算输。还有压不过线,就是跟压过线的反过来。其他还有压‘来’、‘不来’、‘蟹’、hop啊什么的,哎,太复杂了,咱们就不用管了。

“百家乐。这个游戏有‘庄’和‘闲’两边,发牌员按固定的发牌规则给两边发牌,看最后谁的点数更接近9点。你可以压‘庄’赢,也可以压‘闲’赢,都是赢一倍赌注,但庄家赢时赌场要抽5%的佣金。你还可以压打平,赢8倍。百家乐的赌场优势比较小,只有1%左右,所以我们中国人特别喜欢,你看大西洋城这百家乐赌桌特别多,你要到拉斯维加斯就看不到,就是因为拉斯维加斯的中国客人没大西洋城多。

“牌九扑克。你听这名字,牌九,一听就知道是咱中国人发明的。玩家和庄家各拿7张牌,然后把牌分为5张‘大牌’和2张‘小牌,‘大牌’要比‘小牌’大。然后玩家和庄家比,如果两手牌都比庄家大,算赢,但赌场抽5%的佣金;都小,算输;一大一小,双方打平。要是有一手牌双方一样,算庄家大。这是赌场里最慢的桌上游戏,发牌慢,分牌慢,比牌慢,还不停地打平,一点本钱就可以玩很久。”

最后压轴的当然还是二十一点。我本能地选了张切牌少的桌子。最小赌注是十五元,作家这时已经积累到一百五十块的本钱,都换了筹码,在我的指导下玩了起来。无非是“基本策略”加下平注——虽然四年没赌,我还记得“基本策略”的大部分决定,只有几个分牌的边界情况我不太肯定了,不过那也不常用,而且区别不大。

作家很快就明白了游戏规则,拿到牌后往往自己也开始有了主意。反正“基本策略”的大部分决定也就是“基本直觉”,所以我只要偶尔纠正一下他而已。他的“处女运”仍然在延续,一个小时下来,就赢了五十块钱。他兴奋得愈加胆大,忽然有一把改压了三十块,一边对我说:“刚才连输了三把,下面也该赢了。”

结果这把还真赢了,作家大笑着对我说:“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连输三把,下面也该赢了!这一把顶了刚才两把了!”

接下来他的赌注越发神机莫测,话也越发多了起来。我眼看着一株萝卜就这么在我眼前茁壮成长,很想跟他说:“作老师,您还是让您嗓子歇歇吧,不和文学青年讨论艺术问题,却和一个前算牌手大谈萝卜心得,您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但我又想,作家也有萝卜权,做一个萝卜乃是人性使然,浩浩荡荡,非我理性劝诫之土坝所能挡,何况他过几天就要回国,萝卜种子只会被深埋地下永无见天日之时,便只是宽容地笑笑,对他的赌注魔法一律放行。

又玩了一阵,我们这桌来了个四十多岁的白人,穿着长相都很普通,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坐下来买筹码时,却一下子就拿出二十张“本杰明”来。发牌员把二十张钞票在赌桌上一字排开,仔细点明了,按他的要求,换了三个五百块、三个一百块、四个二十五块、二十个五块筹码。他微笑着放下第一份赌注:十五块。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轮玩到快结束时,他的赌注忽然从十五块一下子猛增到一百五十块,直到重新洗牌。下一盒牌我留了心,反正作家玩牌也不太需要我操心,就默默地在心头记牌。果然,当平均点数过了两点时,这人的赌注又一下子长到一百五十元,随后跟着点数的变化,一度飙升到五百块。再看他不点饮料,不给小费,和发牌员谈笑风生,我知道我遇上一个前同行了。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在赌桌上遇到别的算牌手。我知道这行的规矩:绝对不能在桌上联络,不过见他敢把赌注变化撑得这么大,就象鲁智深舞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我这使一斤四两银样腊枪头的看了,不仅羡慕他本钱过人,更得佩服他技艺端的非凡。我看得心痒难耐,欺负发牌员是个白人,应该听不懂中文,就对作家低声说:“坐在我左边的那个人,是个算牌手。”

作家探身往那人望去,一边问道:“算牌手,那是什么意思?”

我忙低声说:“你别往他身上猛看,不礼貌。算牌就是通过预测牌势来赌博赚钱。”

作家更感兴趣了,又往那人望了一眼,正好跟他目光相接。那人笑了笑,用中文说:“你好!”

我和作家都吃了一惊。作家回答说:“你好!——你会说中文?”我也勉强笑着说:“哇,你好!”心里却想:完了,刚才说他算牌的话可别让他听到了,算牌手最忌讳别人在赌桌上说他算牌。

他仍然微笑着,用中文说:“一点点……”这下我听出他的中文确实有点生硬了。然后他用英文说:“我太太是中国人,所以我懂一点中文,不太多,但我听得出来你们也是中国人。”

我转头向作家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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