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纸伞-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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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妥的太后娘娘呢。”吴语接过话茬解释了几句,然后略微一顿,朝轩辕彻道,“贵妃娘娘那儿臣下不担心,不过,陛下龙体每况日下,殿下您可要多多往乾坤殿跑跑才是。”
轩辕彻一脸似笑非笑道,“是啊,所以孤这不是连步辇也没坐,一步一步走上来为他老人家祈福了嘛。”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达了天王殿。
天王殿并着钟鼓楼,为梵音寺第一重院落。时值下午,正是阳光大好,普照万物的时候,院中却一个人影也不见。
柳俊警惕地横剑站在轩辕彻身侧,道,“殿下,有点蹊跷,这梵音寺以前都是梵音绵长,今日却连只鸟雀也无!”
“的确蹊跷,太子殿下亲登山门,寺中却无任何人前来迎接,连守门的扫地僧都不见了踪影。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吴语话落,轩辕彻禁不住拧起了眉头,正要说话,忽闻歌声幽幽,远远飘荡在耳畔。
轩辕彻侧耳倾听,只觉得歌者口齿含混不清,仔细辨别了半晌也未听清他到底唱了些什么。纳闷间,却见远处有人穿过小树林,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他身披百衲衣,手中却拎了个酒葫芦。然后踏着奇怪的舞步,一边跳,一边唱。他跳得很难看,既不像舞蹈,更不似武步——走一步,摇三摇,停一停,打个嗝。再配上那声嘶力竭,异常难听的歌声,轩辕彻只觉得魔音穿耳,头脑发晕。
若非那迎光发亮的秃瓢,几人定会以为,这是哪个酒坊里扔出来的醉鬼!
醉鬼很快踩着凌乱的脚步走到了几人面前,端的是一个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饶是见惯美色的轩辕彻几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惊,几近傻眼地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山风凌凌,佛门净地,俊俏的小和尚半醉不醉,微眯着那双迷人的丹凤眼,歪着脑袋问他们,“嗝,你们,嗝,你们是谁?”
几人被那冲天的酒气一熏,刹那间回过神来。轩辕彻嫌弃地后退一步,柳俊则盛气凌人地叱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太子殿下在此,胆敢不跪?!”
俊和尚被这一吼,好似更迷糊了,直接将一双醉眼往轩辕彻身上凑。眼看着柳俊眼中精光一闪就要拔剑,吴语连忙用手一拦,劝道,“不可,出家人不在红尘之中,哪怕是见到陛下也是不跪的。今日我等乃是为了陛下祈福而来,怎可造了杀孽?”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柳俊更是生气,直接唾了一口,指着和尚嘲笑道,“佛门中人,你是说他?吴语大人何时见过酗酒的僧人?依我看啊,此人八成是个假和尚!”
见吴语不赞同也不反驳,柳俊一个转身,对轩辕彻耳语道,“这梵音寺今日不知出了什么事,堂堂太子殿下驾到,竟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好不容易出现个人影,还是个假和尚。殿下,您看。。。。。。”
轩辕彻摆摆手,指了指那和尚,问道,“小师傅,孤来问你,梵音寺今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何从山门到此处,连一个人也没有?还有,住持空潭大师今日可在禅房?我等正是为了他而来。”
俊和尚似乎听得非常费力,用力地甩了甩头,才迷迷瞪瞪地说道,“哦,你们来找师傅啊,嗝,师傅他老人家,在方丈室呢,嗝。。。。。。”他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一边伸手指了指远处,道,“喏,往那儿走就是,大家都在那儿呢,嗝。。。。。。”
说完,看也不看几人一眼,自顾自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摇摇摆摆地往钟楼走去。
柳俊见状被气得够呛,若不是吴语几番阻挡,怕是要大开杀戒了。轩辕彻倒是无所谓,饶有兴趣地瞧了眼越走越远的身影,笑道,“梵音寺,竟然也有此等有趣之人,却不知此人是谁?”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上前询问。今日重中之重,便是让空潭大师主持法式,他要一夜不眠不休,亲自为武帝祈福。顺便,打听一下十五年前的那个小孩儿,是不是真的被送来了这里。。。。。。
想到这里,轩辕彻不再耽搁,按着适才那俊和尚的指点,匆匆往方丈室行去。一路无话,也未遇到其他人,几个人依次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和藏经楼,最后到了方丈室外。
只是,他们几人才将将站定,便发觉不对劲了。
“殿下,怎么好像有人在哭?”
柳俊面露诧异,吴语也是惊讶不已,道,“还不只一人在哭。”
“似乎还有念诵经文的声音,走,先进去看看。”轩辕彻听着耳畔隐隐的抽泣,也是疑惑不已,最后干脆不作他想,抬腿便往里面走。
方丈室的院子并不小,里面宽敞整洁,还种着几棵梅花树。今日的梅花开得正旺,几人却丝毫没有赏花的心情。因为,本该空旷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他们都是庙里的僧人,此时老老少少,都挤在这院子里,或者垂眸念经,或者面露哀伤,或者轻轻抽泣。
“请问,这里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梵音寺的住持空潭大师,圆寂了!
轩辕彻一愣,这空潭大师他见过,虽然老得眉毛都白了,但精气神儿一向很好,怎么。。。。。。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可是,那个双目紧闭,僵坐在蒲团之上的老和尚,的的确确就是他们此行来寻的空潭大师。柳俊上前按了按空潭大师的颈侧,又皱着眉头检查了他的几处穴位,然后回到轩辕彻耳边轻声说道,“殿下,有些古怪。”
监院和维那见太子突然驾到,连忙遣散了一众僧徒,吩咐准备方丈后事的同时,也叮嘱他们各司其职。而此时此刻,方丈室中除了太子等三人,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监院法号空虚,是个和和气气的胖和尚,未行先问,未语先笑。即使听得此言,也只是轻叹一口气,并不多言。而维那满面肃容,一副匡扶正义的模样,脾气当然也见不得多好。于是,轩辕彻未答,他却先冷哼一声,道,“住持他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你们一来他就圆寂了?这位大人还好意思说古怪,贫僧也觉得分外古怪。”
此话一落,莫说柳俊,便是吴语和轩辕彻也随之变色。
最后,还是那监院上前打圆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空法师弟乃是住持师兄亲自教导成人,今日悲恸之下难免冒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说完,他向叫做空法的维那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柳俊笑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刚才所言何意,住持他,有何古怪之处?”
柳俊原本气不顺,但无奈站在别人的地盘。梵音寺到底是皇家寺庙,别说他一个太子太保,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可随意放肆。
于是,他将脸一瞥,冷笑一声道,“堂堂轩辕国第一寺庙的监院与维那,竟连自家住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出去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此话说得颇重,连那监院空虚也敛了笑容,哀痛道,“住持师兄,他是自断经脉而亡。”
柳俊双眉一挑,点头道,“的确是经脉俱断,但却并非自断。”
“什么?”
“我说,空潭大师是被人用内力震断了心脉,而那全身经脉是在他死后才被震断的。”
话落,空虚和空法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俊得了轩辕彻的眼色,上前一把扯开空潭大师的衣襟。
只见,梵音寺住持空潭大师的胸口,赫然印着一个手印!
那手印呈紫黑色,五指清晰,好似鬼爪一般,深深地嵌入了空潭那干瘪的胸膛。。。。。。
☆、第134章
梵音寺建于悬崖峭壁之上,素有半空之寺之称。寺中奇景怪石,乱林穿空,既有与世隔绝的幽静,又占尽了无上灵气。
而一代法师空潭,便死在了如此仙气缭绕的佛门,死在了他兢兢业业守了多年的梵音寺,死在了一双看不见的黑手之下。
他死得太巧了!
才刚刚找到八皇子的线索摸过来,他就突然死了,这叫轩辕彻如何不怀疑?他越发肯定了苏幕遮的身份,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情——苏幕遮还有同党,而且力量不可小觑!
是否要顺藤摸瓜,沿着凶手将苏幕遮的同党一锅端?
轩辕彻有些犹豫了,此事涉及父皇隐秘,届时大内高手定然会倾巢而出。若是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暴露在了父皇眼皮子底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一个堂堂太子,兄弟死的死,残的残,继承皇位只是早晚的事情,何必来蹚这一趟浑水?倒不如将精力花在笼络兵权上面,顺便想想如何打压左相,制衡各方势力为好。
柳俊却并不知自家太子所想,仔细盘问了近日是否有嫌疑人进出后,道,“没有外来之人,那会不会是本院之人所为。适才我等进来之时,遇到一个醉酒的和尚。行迹相当可疑,你们可要留心了。”
“醉酒的和尚,他是不是年岁尚轻,长相英俊?”
空法一问,柳俊连连点头,沉声道,“空潭大师圆寂,大家都围着这方丈室缅怀,独独他一个人放歌纵酒,快活赛神仙啊!”
“这位大人说的应该是小白吧?”空虚闻言却叹一口长气,道,“小白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为何?”
“小白乃是空潭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也是这梵音寺下一任住持的不二人选。我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品行佛法皆是寺中千里挑一之人。适才独自离开,也是禁不住住持师兄。。。。。。唉,想必正躲在哪里黯然伤神呢。。。。。。”
“小白?”轩辕彻原本正打算开口离开,闻此却不由得好奇,“据孤所知,梵音寺‘空’字辈之后乃是‘玄’字辈,‘小白’这名字,倒很是特别啊?”
“阿弥陀佛,”空虚双手合十,回忆道,“小白乃是孤儿,住持师兄云游之际将他捡回,后来发现他悟性颇高,便收做了亲传弟子。至于为何取名小白,贫僧便不是很清楚了。”
轩辕彻当然也只是一时好奇,听过也就忘了,随意安抚了几句,便带着柳俊与吴语转身往宫中赶去。
而当他们几人身影一远,空虚便神色一敛,极快地关好房门窗户,然后与空法二人转到了里间。
里间乃是空潭大师的卧房,陈设异常简单,除了床铺,便是一架高大的衣柜。此时,衣柜的门被打开,柜门不远处,有个人正临窗负手而立。
空虚与空法二人见此神色一紧,齐齐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愿领罪!”
二人并不遵佛礼,行的却是军中礼仪,那人好似见怪不怪,只低声道,“走了?”
“是,都走了。”
“轩辕彻身为太子,绝不可能以身犯险,更不可能来沾染此事。余下的事情,便按照原计划进行。切记,小心行事,决不可再出半分差错。”
“得令!”
“武帝年老体衰,最近是越来越不行了,我们等了十五年,总算要等到这一天!而这所有的一切,便从今天开始吧!”那人缓缓转身,逆光之中是一张蓄了络腮胡的国字脸。
他似乎有些激动,虎目含泪不说,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也如空虚二人一般,朝着东方单膝跪地,虔诚道,“皇后娘娘,何守正终于陪你走到了这一天,你看到了吗?!”
仿佛是错觉,空虚只觉得紧紧关住的门外忽然起了风声,如泣如诉,如歌如怨,久久回荡不去。
同一时刻的梵音寺山门处,轩辕彻也再次听到了歌声。那歌声如鬼哭,如狼嚎,如破铜烂铁交相敲打,实乃人生罕见之难听!
轩辕彻偏偏笑了,饶有兴趣地朝着声音处道,“下一任梵音寺住持,这个连酒戒都守不住的和尚,当真有趣至极。。。。。。”
小白也觉得自己挺有趣。
万里苦行,千里云游,好不容易回到了从小生长的梵音寺,师父却突然死了。他们才相聚几日而已,还未来得及将所见诉说,还未来得及将所闻相告,还未来得及将所得与之同享——他却死了,面带微笑,安然宁静。
一如记忆中的每一个瞬间,慈爱,谦和,总是摸摸自己的脑袋,说,“小白,佛门虽是净地,却也沾染红尘。若是有一日你终将远去,切记要莫忘初心,遵心而为。”
小白想到此处哈哈大笑,然后蓦地一收,反手将那只酒葫芦狠狠砸了出去!
“哒!”
小小的酒葫芦砸在沉重的佛钟之上,如蜉蝣撼大树,激起的声音细细小小。小葫芦被弹出老远,佛钟却纹丝不动,依旧耸在远处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小白泄气地摊在地上,抬头仰望着蓝蓝的天空,喃喃道,“天以震雷鼓群动,佛以鸿钟惊大梦!那如今鸿钟不响,大梦是不是可以永远不醒呢?”
话音才落,视野之中却猛地出现了一双绣鞋。
那绣鞋异常朴素,也无任何特别之处,小白看在眼里竟如看见蛇蝎一般,一个跟斗便翻了起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