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病人-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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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追忆惘然
正文 第一章 噩梦开始
一切要从三天前发生的一件事说起。
三天前是六月十三号,我在广州的白马服装城陪同朋友进货。
白马服装城是一个概括的称呼,这一片区大约有几十个服装批发市场,有专业的内衣袜子批发城,有专业的毛纺织物品批发城,当然,还有很多国际品牌的A货的批发城。这一代,是南中国的服装批发中心。
若是立于天桥之上,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蚂蚁堆般的人群,很多人抗着大包小包,手上还推着小货车。这些人,大半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
他们的货物有几百元一件的LV箱包,也有一百多元一双的古奇鞋子,更多的,当然是十五元一件的华伦天奴T恤、二十块一件的鳄鱼衬衫。
白马服装城是最老的一间服装城,所以名气也最大,人气也最旺。这里的铺子也是惊人的贵,一个三、四平方的小摊位,月租金就接近两万。
我的朋友,他叫李明灿,是个农民。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2002年一起毕业于复旦大学古汉语专业。
我毕业以后就被分配进广州市政府的一个边缘衙门,主要工作业务是管理机房,因为我是这个单位唯一的年轻大学生,所以才获得了这个差使。每天,我最繁重工作就是给电脑杀杀毒,偶尔也重装系统,其他时间都在外面闲逛,有时候去公园看马戏,有时候到名车专卖店里看跑车。在这里,我每月大约有三千多块的工资,过得十分艰难。还好我意外地获得了采购计算机设备的权限,经常可以找些外快贴补家用,否则,我可能也象前辈大学生一样,早就离开了这个单位。
李明灿大学毕业以后没有找工作,直接就回山沟里闷着了。他的上海居民身份,变成了一个小山村的村民。
他有些呆气的,回家以后就学着古人的样儿做了个高帽子,戴在头上,然后穿上宽松的衣服,将自家的黄牛架在车上,赶着车在山沟里四处游荡。
他手里拿着一卷书,常常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迎风颂唱,村里的黄发垂髫,时常搭上他的便车,彼此唱和,老老小小之间极为相得,趣味横生。
村子里物产比较丰富,这样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后来,省里一个高官退休了,想造福桑梓,就回到家乡修路,高官的家乡,正好是李明灿所在的小村子。
退休的高官被树立为典型,很多报纸都在宣传他的光荣事迹。原本处于无为而治的小村子受到了政府的关怀。
一年以后,由于某些原因,李明灿家交的税开始多了,山村几百户庄户人家,每家都多了一些白条出来。他的黄牛车再也坐不下去了。李明灿的父母就将一辈子的积蓄凑了起来,大约是五千元,要求李明灿离开家乡,去城里干一番事业以便回馈家族。
这就是他来找我的原因。
三天前是六月十三号。下午四点,我和李明灿走在白马服装城的二楼。
我和他,傻傻地在服装城里逛着,看了几百个商铺子,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李明灿突然跟我说:“你看,来这里的人都推着小推车,就算没有小推车,人家背上也背着个大袋子。我们两个空着手在这里走,好象有点不对。”
我想了想,说:“是的,那我们也去买个小推车。推着小车在这里走就不尴尬了。”
花了四十元买好小车以后,我们又看了很久,我发现一家比较适合李明灿做的商铺。于是就停了下来,对李明灿说:“这家不错。你看里面的货品都是一个品牌,门口又写着征召经销商。他们应该有一定的扶持政策,不如进去和他们谈谈。”
李明灿踌躇着说:“这家店卖的都是肚兜……。。”我更正他说:“不是肚兜,是背心,只不过设计的比较大胆。”
李明灿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卖这些货?还是进点衬衫吧。”
我劝他说:“整个夏天,女孩子要买上几十条背心的,男人的话,能买十件衬衫就不错了。一件背心十几元进价,可以卖三十元;一件鳄鱼衬衫进货都要二十元,卖出去还是二十多元,你本钱又不多,要精打细算才好。”
李明灿扶了扶他的黑边眼镜,正准备开口,我的手机响了。
号码是杭州的,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名字叫陆晨曦。
我的名字是江鱼乐,陆晨曦在电话里说:“鱼儿,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我很喜欢陆晨曦,读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学期一直教我跳国标舞,还经常请我吃饭—大学里的男生,多多少少都有断粮的经历。在全班同学中,我和她的感情最好。毕业前我还向她许诺,以后她结婚的话,我会送她一部汽车。只不过这个承诺现在看起来不太现实。
我问陆晨曦:“大妹子,听起来你有些紧张?”
陆晨曦吞吞吐吐地说:“昨天,欣然和她的几个小姐妹去喝酒了。”
欣然是我的女朋友,和陆晨曦一样,也是杭州人,她们在同一家公司。
听了陆晨曦的话,我怔了一怔,说:“这事我知道,她跟我打过电话的。我还叫她早点回家呢。”
陆晨曦含糊不清地说:“她们喝了一晚上,欣然的小姐妹劝她和你分手。”
我大吃一惊:“为什么?”
陆晨曦声音清晰了很多:“她们说你长得丑,又没钱,还不愿意回杭州生活。跟着你没前途。”
我急着说:“这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啊,从大学算起的话,欣然和我好了三年了,从一开始她就接受我的一切的。她们说这些话对她有什么影响?”
陆晨曦叹了口气:“欣然说她想了好几个月了,一直想跟你分手,现在终于下决心了。”
我愣了:“是真的吗?晨曦,这种事情你不能骗我。”
陆晨曦笑了笑:“我真是做小人了,鱼儿,你忙吧,不说了。”
她挂断了电话。
我举着电话发了半天呆,直到李明灿推了推我,我才清醒过来。
李明灿看着我没有说话,一手扶了扶眼镜,一手递了只饮料过来。
我说:“明灿,你先自己看看,我出去打个电话,这里人太多,太拥挤了。”
李明灿说:“哦,我没事的,你去忙吧。”
我跑到洗手间,找了个包间开始拨打欣然的电话,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大概拨到第五十多次的时候,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我从声音听出来是欣然的父亲。
我用尊敬的语气说:“叔叔您好,请问欣然在吗?”
“她出去了,现在用我的手机。”
“那么,您的手机号是多少,方便告诉我吗?我有急事找她。”
“不用问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我转告她。”
我感到有些不妙,只好礼貌的跟欣然的父亲结束这次电话。
我呆呆的在马桶上坐着,不断问自己该怎么办。
我爱欣然,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对未来的设计,基本上以她为中心。
我从未想过会失去她,事实上,我早已把她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根本无法分割。
我还认为,我和她的话,不止是恋人关系,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姐姐,我的妹妹,甚至是我的母亲。
她若是离我而去,我就感觉世界开始坍塌。
我想象了一下若是和她分手的情形,我发现我难过得想自杀。
到了最后,我下了决心,现在就要过去看她,问她是怎么回事。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我立刻打电话订了机票,航班是晚上七点的。
刚订完票,手机响了,是单位的赵科长打来的。
“小江,你马上回单位。处长要去北京出差,需要一个电脑技术员随身跟着,等一下就出发。”
我回答说:“赵科长,我有事不能去。还有,我要请几天假。”
赵科长没料到一向老实的我竟然说出了这种话,顿时大发雷霆:“你吃错药了?赶快给我滚回来。迟到一分钟按照旷工处理!”
我不再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跟李明灿说我有急事,让他自己先挑着。
送机票的人很快到了白马服装城,拿到票以后我就直接打了部车去机场。
三天前是六月十三号,我的厄运开始了。
到机场办理登机牌,发现机票是第二天的!
要求改签失败,只好离开机场搭巴士回家。等车开动以后发现搭错了车。
我只好在中途的东方宾馆下车,结果天降暴雨,将我淋成落汤鸡。
路边等候出租车的人有几百,让人一看就万念俱灰。
我浑身是水冲进宾馆旁边的麦当劳,点了个巨无霸套餐,刚啃了两口,电话响了,是欣然的短信。我大喜,打开一看: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对你没感觉了。就这样。
面包卡在喉咙里,我翻倒在地,无法呼吸。
幸亏有人过来帮忙,总算将我救了过来。
雨小了些的时候,我终于拦到了车。只是,当出租车开到广园西路的时候,在高架桥上撞车了,车子翻了个个儿,我被甩进泥泞里,半晌动弹不得。
当我鼓起最后的勇气,踉踉跄跄回到家中以后,发现烟没有了,徐福记的润喉糖也吃完了。
我是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我居然坚强的存在着哦。
我坐在沙发上,笑了。
六月十三号那天的事并未结束,因为我的EMAIL里多了一封正式通牒。
欣然用正式的方式告诉我:由于她父母的反对,她自己也要考虑现实的生活,而且不喜欢我懦弱懒散、不求上进的性格,她已经无法容忍我在她身边出现。
最后一句是,你不要打我电话,我不会接的。
我取出钱包中的机票,将它仔细叠好放进信封,叫来EMS,给欣然发了过去。
这些事,发生在六月十三号,三天前。
正文 第二章 惨淡继续
第二章 惨淡继续
朋友,日子一天一天在飞逝而过,如朱自清先生的名篇《匆匆》所言,当你拘起一捧水,就在水珠自你指缝之间滑落的时候,时间悄悄的溜走了。燕子去了又回来,恍乎之间,青涩的少年也开始长满胡茬。
只是,某一年某一天,总会让你遇到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于我来说,三天前,六月十三日,就是这样一天,当我关上所有的灯,将自己深陷沙发内,然后拿个枕头包住自己脑袋,看起来象个飞行员的时候,我一度产生幻觉,仿佛自己已停留在这一天。
六月十三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距离我的机票被装入EMS蓝色的大信封里面,被快递员送走五个小时。还差十五分钟就到了六月十四号。
四十五分到四十六分之间的距离再也无法跨越。
我离开家门,冲到大街上,拦了部出租车:“去机场。”
“或者你可以去坐民航大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会儿,回头对我说:“兄弟,或者你回去睡一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
我的嘴唇在哆嗦:“带我去。”
半个小时后,我出现在新白云机场,一座殿堂般的机场。
“请给我一张最早的机票,我要去杭州。”
“凌晨六点有一班,您需要吗?”
“要。”
“请问,您是明珠俱乐部的成员吗?”
“是的。” 我把会员卡递进售票窗。
售票小姐将会员卡和机票递给我,她的眼里浮起古怪的笑意,如水面的波纹,一闪即逝:“先生,今天会是特别的一天。”
我在候机厅角落里等到天明。
这个时候人不多,在我周围走动的人。外国人倒比中国人还多。
看着这些外国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了赵科长。
前段时间,赵科长和我一起在外面吃完饭,他有些喝多了,就抓着我的肩膀说:“小江啊,今天你必须给我找个鬼妹,不然我就算你旷工。”
我无助地跟他说:“科长,我怎么会知道那里有鬼妹呢?”
赵科长斜着眼睛看我:“那我不管。丢巨老母,前两年。广州满地都是鬼妹,有西洋鬼,有俄罗斯鬼,还有黑鬼、马来鬼、印度鬼……现在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小江,我是粗人,没文化,要我自己去找,那是搞不定的。你学问高,一定能找到鬼妹。”
那天晚上,我被赵科长押着在街上游荡,找了十几家夜总会都没找到鬼妹,最后,我们去了广州最高级的一家夜总会,花六千元开了瓶酒以后,夜总会的马夫经理才告诉我:“现在不流行鬼妹了,小兄弟,前两年出了些事,广州的鬼妹都被赶走了,你要是实在想,只好下澳门去找了。”
现在,我坐在机场里,放眼望去,外国姑娘灿烂得就象秋天的黄色麦浪。
我胡思乱想:赵科长可能买不起这些姑娘哦。
五点五十的时候,我走进了飞机,型号是波音757。
座位通道之间,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只有我一个,空着两只手,显得十分碍眼。
就快到座位的时候,我被两个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