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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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来历不明。无论是她的人还是鬼罗罗的人,能够查到的有关于孟七七的线索,都断在他的十七岁。
世人熟知的孟七七,只存在于他遇到陈伯衍和沈青崖之后。但在这之前的孟七七呢?他来自哪里?姓甚名谁?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什么转世,他就是尧光?”
面对她的疑问,鬼罗罗道:“他是不是,取决于你如何想。”
真相如何,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鬼罗罗深深地望着颐和,他知道颐和明白这个道理,她一路走到这里,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正确的选择是什么呢?
鬼罗罗也不知道。
他隐隐感觉颐和正与他越走越远,明明仍在一起,可脚下的路却开始分岔。他时常不能控制自己心中暴虐的情绪,可每每面对着颐和那张脸,便又下不去手。
甚至于,他总在做一些他本不该去做的事情。
良久,颐和道:“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想与孟七七为敌。”
鬼罗罗毫不意外于这个答案,道:“小疯狗确实可爱,叫人不忍下手。不过殿下,你得记着一件事,他是陈伯衍唯一的软肋。”
说罢,鬼罗罗似是累了,起身回屋歇息。
颐和这时才又看到他身上的伤,把人拉住,唤来如笙替他上药。鬼罗罗却摇头,轻佻地上下打量了如笙一眼,道:“我自己来便可,殿下难道放心让你的小婢女与我独处?”
颐和想起鬼罗罗的暴虐脾气,不由默然。
鬼罗罗摇摇头,这便走了。负着手掀开珠链慢悠悠地走向里屋,嘴中似乎还在哼着什么调子,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透。
颐和望着他的背影,终是没有追过去,转身独自去了书房。
可是看着满屋子的案卷与书册,颐和的心仍是静不下来。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孟七七,不断回忆着他方才离去时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应对。
思绪太过杂乱,她便干脆拿出字帖练字,熟料随手抽出一张字帖,便是尧光帝的《神京赋》。
她怔住,久久没有动作。
良久,她放下字帖遥望窗外明月,此刻已是丑时,可今夜似乎格外漫长,长到望不见日出的踪影。
蓦地,她揉了揉眉心,再次唤来如笙,“备药,我去看看鬼先生。”
吉祥客栈里,孟七七亦在窗前书桌上写字。
萧潇替熟睡的小玉儿掖好被角,而后走到孟七七身边,不无担忧地道:“公主殿下那边,真的没问题么?”
孟七七道:“何谓有问题?何谓没问题?这神京城里希望我死的人大概不在少数,皇室一众更视我为眼中钉,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便是我明日去城楼上昭告天下,言明我没有丝毫争夺天下的野心,又有哪个能信我?”
闻言,萧潇哑然,他这师父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看得却比他通透太多了。于是他便干脆不想了,挽起袖子为孟七七磨墨。
片刻后,孟七七终于写好了,将信纸拎起来吹了吹,递给萧潇:“替我送给你大师兄,要最快的。”
萧潇郑重接过,还以为上边写的是什么机密,结果余光一扫,开篇就是四个字——亲亲吾侄。
皇天在上,请戳瞎我的眼睛。
第252章 立太子
孟七七是真的很想念陈伯衍; 想念他宽大的手掌; 想念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神京城里; 想念便似黑夜那般浓稠。
可是高高的城墙阻隔了他的相思; 他从窗户里望出去时; 不仅望不见那远方的芳君,连明月都遍寻不着。
乌云蔽月。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思念情郎而不得的孟七七蓦地生出一股烦闷; 这股烦闷一直持续到翌日的早朝; 也未曾消去。
朝堂上空了一小半,因为那一小半的人或死或伤; 都被孟七七弄没了。可略显冷清的朝堂并没有因此迎来平静; 因为皇帝抛出了一句话——朕欲立太子。
皇帝拖着病重的身体出现在朝堂上; 第一句话就是要立太子,要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哪是立太子啊,这是要直接传位。
颐和公主虽为女流,可因为在金陵一役中立下大功; 得以上朝述职。她静静地站在几位皇兄与大臣之间; 不显山不露水; 好似在听一件与她浑然无关之事。
朝堂上的大多数人,也觉得此事与她无关。
孟七七再度光临天宝阁,一边翻阅着书籍卷宗,一边听萧潇巨细靡遗地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复述给他。
小玉儿也装模作样地捧着本书仔细看着,遇到不认识的字便鼓着包子脸蹙起眉,恁的可爱。
“……呼声最高的是二皇子; 此人素爱交际,礼贤下士,笼络了许多门客。退朝后他就往颐和公主那儿去了,看着很是熟稔。”
萧潇说着,跪坐在地上为他师父泡茶。
孟七七倚在小案几上,手里盘着两颗大核桃,眯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末了,他道:“别去管他们,公主殿下有鬼罗罗这把凶剑,还轮不到我们出手。”
萧潇点头应下,道:“季月棠仍没有下落,我们找遍了与尧光帝有关的地方,便是连唐察、屈平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倒是有进京的修士说,曾在城门口看见过陈伯兮,可惜他跑得太快,没能拦住他。”
“许是进城了吧。”孟七七的目光仍落在书卷上,仔细想从上边找到季月棠可能的藏匿地点,可仍一无所获。
护城大阵有古怪,他不仅不杀季月棠,反而在保护他。甚至于,陈伯兮、屈平等人能顺利通过大阵的检验,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城内,一定也有他的手笔在。
这让孟七七的心里生出一个非常可怕和令人难以接受的猜测,他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可季月棠不现身,他便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是故意不现身的吗?
孟七七不由蹙眉。季月棠不现身,而他的调查毫无进展,他便像被困在迷宫中,急切地想要寻找到出口,却总是找不到正确的那条路。
可他又无法从这个迷宫中跳出来,他只能留在神京,因为他很清楚,所有的症结都被埋藏在这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时而会在肋骨处传来的疼痛中记起一些从前的事儿。渐渐的他开始恍惚,分不清楚那些记忆究竟是谁的,尧光、季月棠?还是他自己?
他又是谁呢?
那些记忆杂乱无章,多是零碎的片段。有时是季月棠与尧光在那个隐士村落里开心说话的场景,有时又是杀声震天的战场。
他看到季月棠与尧光相逢在雾江之畔,尧光在雾江的那一边,而季月棠在雾江的这一边。两人隔江相望,他与他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与欣喜交织后的复杂神情。
许是那个眼神里包含的感情太过浓烈了,以至于孟七七都受到了影响,从回忆的场景里出来时,还捂着心口久久回不过神来。
无意中伸手摸到眼角,竟然发现自己哭了。
这可把小玉儿给吓到了,抱着他师父的胳膊好一阵担心。
孟七七也很担心,他怕自己有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甚至为了探寻最深层的真相,迫使自己去主动追寻那些记忆。
他愈发烦闷,便愈是想让自己静下来,看一卷书,品一口茶,抑或是练一会儿剑,像陈伯衍从前在孤山时一样,沉潜、静心。
天宝阁就像一个避世的孤岛,任外头风雨飘摇,传到孟七七耳朵里时,永远只剩下萧潇那几句平静的诉说。
不出一天,二皇子驶过洒金街时被一群地痞流氓惊了马,从马车里摔了下来,卧床不起。
隔日,三皇子过府探望,结果中毒而死。
接连两个噩耗传入宫中,皇帝为此大发雷霆,持剑斩碎了一地纱帘。而孟七七还悠哉悠哉地坐在天宝阁里,倚着案几喝茶看书。
但若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隔许久才能翻一页,因为压根看不进去。
“老子不读了。”孟七七把书一甩,闷到翻白眼。
“师父,如今神京城内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说两位皇子的事情是你干的。”萧潇淡定地为他倒上一杯热茶,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玉儿,小玉儿便立刻跑到孟七七身后,殷勤地给他师父捏肩。
孟七七道:“鬼罗罗干的事儿,凭什么算在我头上?”
萧潇答:“师父您不是不在意吗?”
“是鬼罗罗我就在意。”孟七七看碟下菜,非常记仇。
“那师父有何吩咐?鬼罗罗近日每日酉时都会出现在白花楼,他兴许是在等你主动过去。”萧潇不明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如今神京城里流言四起,未必没有鬼罗罗在推波助澜。
孟七七挑眉,却并不言语。
萧潇又道:“鬼罗罗的行事风格较之以往似乎有所变化,很明显,他在为颐和公主铺路。手段虽一如既往的狠辣,却不够绝。若是以往,二皇子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二皇子最受爱戴,他一旦暴毙,必定引起朝野上下极大的反弹,对颐和日后登上宝座不利。不若留他一命,却剥夺他称帝的资格,最为稳妥。
可稳妥二字,恰恰与鬼罗罗最不搭界。
“人总是会变得嘛。”孟七七想起鬼罗罗与颐和之事,心情又变好了许多。他忽然很期待看到那两人最终的结局,若是鬼罗罗也有真心,妖兽亦有情了。
但是孟七七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来自五峰岭的消息就让他变得脸色煞白。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潇,“你再说一遍?”
“师公他去了。”萧潇跪在地上,黯然垂眸。
“去了?什么去了?”恍惚间,孟七七竟是读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他略显茫然地望向窗外,一颗心上上下下,落不到实处。
他的肋骨又开始抽痛,仿佛被人硬生生敲断了从身体里拔出去一般,疼得他眼前发黑,浑身冒汗。
“师父!”小玉儿和萧潇急忙扶住他,可孟七七倒下的速度太快,好似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便忽然坠地。
“砰!”孟七七感觉自己像跌在了坚硬的石板上,硌得浑身都疼,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从天宝阁来到了一处营帐里。
焦急的、清脆的呼喊声将他的目光吸引。
“尧光哥哥、尧光哥哥!”
那是季月棠,满身血污哭得稀里哗啦的季月棠,他跪在营帐那唯一的床榻前握着尧光的手,哭声里满是绝望。
躺着的尧光,已近乎没了声息。那只往日里能够把季月棠一把提起来放到马背上的手此刻却软软地垂在病榻边,他脸色惨白,身上流出的血几乎将整个床榻染红。
“尧光哥哥……”季月棠哭得撕心裂肺,似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人就这么死了。他拼命摇头,紧紧地握着尧光的手,脆弱得像一只夏日里的蝉。
孟七七看到黑羽军的副将就在帐内,右手紧握剑柄,拇指悄悄将剑推出些许。只要他下定决心,就能一剑刺入季月棠的心窝。
他们的大将死了,敌方的大将怎么还能继续活着?
大约是因为季月棠哭得实在太可怜,副将紧握刀柄,却迟迟没有出手。
忽然,季月棠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说:“你们都出去,我要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副将哪里肯应,长刀立时出鞘,直指季月棠,沉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我要救他!”季月棠的话掷地有声,他盯着副将,似是怕他不信,反复解释:“我真的可以救他,你们让我试一试好不好?我要救他!”
副将在犹豫、挣扎,可尧光已经快死了,回天乏术,季月棠即便想耍什么花招,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他真的可以救人?
最终,副将带着人退出了营帐,帐内就只剩下了季月棠和尧光两个人。
孟七七不知道季月棠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里,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是妖兽公认的王。而让孟七七最想不通的是,他原以为季月棠被妖兽从村子里带走,苏醒后便会理所当然地恢复他作为妖兽的记忆,性格大变。
可是没有,季月棠还是那个季月棠,他仿佛生而单纯善良。
此时此刻,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目光中露出一丝决绝,咬着牙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血花瞬间绽放于他那件纯白的衣衫上,他浑身哆嗦着,脸色变得惨白,疼得哭出声来。可是他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开,孟七七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肋骨切断,从身体里取了出来。
那定是刻骨铭心的疼痛,痛得孟七七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无法呼吸。
而后,他又将自己的肋骨放到了尧光的体内。就在同样的位置,用自己的肋骨取代了对方的。
做完这一切,他已然虚弱至极,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孟七七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迈动步伐走到病榻边,透过还未缝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