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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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眉头紧蹙时,季月棠没有等到的哒哒的马蹄声又在背后响起。
他错愕回头,只见尧光急匆匆地下马奔向了季月棠的茅草屋,把屋子里三层外三层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季月棠。
他当然找不到,因为季月棠已经被妖兽带走了。
可此时的尧光并不知晓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他很焦急地四处呼唤着季月棠的名字,而后终于在刚才季月棠晕倒的地方,找到了他的一片衣角和空气中隐约残留着的妖兽的气息。
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而后发出一声愤怒又懊悔的哀嚎。
白日里还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此刻变成了一头愤怒的雄狮,他双眼赤红地攥着那片衣角,咬紧牙关,仿佛恨不得将害了季月棠的妖兽生吞活剥。
孟七七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心惊。日后的尧光为何立誓要将所有的妖兽驱逐,为何有那么疯狂的计划,好像都在此找到了答案。
季月棠,就是那一剂把他推向疯狂的猛药。
孟七七甚至在想,这两个人日后若是在战场上相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这样想着,孟七七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眼前一花,他就又出现在了神京的牢房里。萧潇关切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师父,你没事吧?”
孟七七揉了揉眉心,问:“我刚才怎么了?”
萧潇道:“你就是忽然晕了过去,到现在大约是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孟七七仍觉得有些头晕,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被划开的细小血口已经不见了,流出来的血也不见了。
季月棠、尧光、空无一人的村子,好像从未在他眼前出现过。
“我要去一趟天宝阁。”孟七七语气坚定。
“可是师父你的身体……”萧潇想要提醒孟七七,因为他此刻的脸色有些苍白。可孟七七却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道:“神京大战迫在眉睫,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你尽快安排,带我进宫。”
天宝阁,是尧光在位时的闭关之所。据说在那偌大的皇城里,天宝阁是他待的时间最长久的地方,也留存了他最多的秘密。
直至今日,天宝阁仍然完好无损地被保留在皇宫内,只有历任皇帝身上才有打开天宝阁的钥匙。
第244章 道不同
皇宫内; 重霄殿。
重重叠叠的纱帐遮挡着屋外的凉风; 也遮挡住了宫人们的视线。俏丽的宫娥低着头,瘦弱的身躯在这冬日的冷风中看起来不堪一击; 但是她们不敢动; 也不敢抬头看。任浓浓的药味从殿中传出来; 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斩断。
冷肃的禁军军士取代了往日里宫娥们的位置,盔甲上泛着寒光; 眼神比盔甲更冷。
皇帝病了; 身体病了,也许心也病了。他不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 甚至连皇后都无法进入重霄殿半步。
能够近身的只有赵海平赵大将军。
可此时此刻; 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殿里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孟七七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愕和怒意的皇帝,道:“陛下为何如此惊讶?”
“你……”
“听赵将军说,您一直想再见见我小师叔。”
闻言; 皇帝沉默了; 所有的激动都归于无形。孟七七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让他瞬间明白过来——孟七七何以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处。
赵海平!是赵海平!
“他果然还是选择了你们,对不对?”皇帝坐起身来,只着中衣的他看起来略有些瘦削,可眼里的那道冷厉目光,一如即往。
不,是变本加厉。
孟七七语气渐淡; 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道:“赵将军从没有在你们之中做过选择,是你自己变了。”
说罢,孟七七的目光如利剑刺入他的心中,“如果他背叛了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是么。”皇帝说着,微微坐直了身体,眸中晦暗莫名。
孟七七也不欲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要天宝阁的钥匙。”
此时的皇帝已恢复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姿态,目光带着审视地看着孟七七,问:“你要进天宝阁做什么?那里是皇宫禁地,外人不可进入。”
孟七七勾唇一笑,“孟某要进去,当然是去解决陛下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话音落下,皇帝的脸色黑了一分。
可孟七七显然并不想考虑他的感受,继续问:“陛下是亲手给我,还是让我自己找?”
皇帝慢慢地攥紧了拳头,看来已是被孟七七的态度惹怒了。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重重纱帐时,整个人却又僵住。
太医告诉他,最近他不得见风,否则头疼更重。
他堂堂一个帝王,不光要躲在这皇城内,如今竟要躲在更深处的宫殿里,连风也不得见,这何其讽刺?
天下如何了?他的百姓如何了?他一眼都未曾看见。
这么多年过去,他年少时的抱负呢?去了哪儿?
“咳、咳咳……”皇帝忽然捂着心口开始咳嗽,而且咳得愈发激烈。殿外的宫娥和禁军军士听见了,连忙高声询问他的情况,却又被皇帝喝止住走进来的脚步。
“都别进来!”皇帝断喝,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孟七七就在他屋里,来去自如。
孟七七站起来,道:“看来陛下是想让我自己找了。”
皇帝深深地盯着他,因为强行忍耐咳嗽,整张脸都涨得发红,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愿在孟七七面前失仪,仍然在努力地忍着。
“咳……你过来,钥匙在我身上,我给你。”
孟七七并不担心他动手脚,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他面前,全然不知这样坦荡的姿态让皇帝再次想起了周自横。
他解下了挂在脖子里的钥匙,递过去时,忍不住问:“他……还好吗?”
孟七七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变得十分大方了,回答道:“他很好,还是爱喝酒,爱美人。”
“如此便好……”皇帝说着,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柔和,其中掺杂着隐约的怀念和释然,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如此便好……”
孟七七最后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仍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片刻后,天宝阁。
孟七七在萧潇的带领下信步来到此处,萧潇有赵海平的令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即便是进入这皇宫禁地,也未遭到盘查。
只是在推门进入时,孟七七还是留下了萧潇,“你等在这儿吧,我一个人进去。”
“师父?”萧潇还有担心,天宝阁对于外人来说太过神秘,谁知道里面究竟会有什么。
“放心吧,天宝阁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们以半个时辰为限,若半个时辰后我还未出来,你再带人进去。”孟七七道。
闻言,萧潇略作思忖,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请师父一切当心。”
孟七七点头,随即不再迟疑,干脆利落地推开天宝阁的大门,抬脚跨了进去。
天宝阁并不算大,犹如宝塔一般的楼阁总共三层,从内里的情况来看,这更像是一个小型的藏书楼。
孟七七小心谨慎地关上门,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上罗列着的书籍,却并不急着上前查看,而是先用神识扫过整个楼阁,确认无误后,才大步上前,浏览过确切的书目。
这一排都是靛蓝封面的史书,封面有些褪色了,还积着一层灰尘。可见这天宝阁确实只有皇帝能够进来,连扫洒的宫娥都不曾配备。
孟七七忽然想,既然是尧光修建的天宝阁,那么这里的史书会不会是建城时期的史书?思及此,他立刻掸去书上的灰尘,翻开来查找。
可结果令他失望,他一连翻阅了好几本书,看到的却都是大夏建国之后的历史。尧光像是在专门记录下他修建神京城后所做的一切,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巨细靡遗。
孟七七想要从中找出些有用的东西,可这些书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于是他便先把它们放下,待回过头来时再想办法。
等等,那是什么?
孟七七的余光忽然瞥见另一侧书架上的某一本书,心中惊疑,脚步也不由加快。原因无他,只因这本书的封面上有一个清晰的指印。
可是孟七七方才并未碰到这个书架上的任何一本书,所以,这个指印是谁的?而且这指印如此清晰,未曾被灰尘覆盖,这就表示指印的主人刚刚来过这里不久,然而皇帝已卧床好几天了。
蓦地,孟七七的背上渗出一片寒意,而一个大胆的猜测更是从他的心底冒出,并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思绪。
指印的主人,会是季月棠吗?
孟七七霍然抬头往上看,他方才放出神识时,分明没有在这里感应到第二个人的存在。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季月棠可能就在这里。
此时、此刻!
他不再犹疑,立刻往楼上赶。
一楼没有人。
二楼没有人。
孟七七快步冲上通往三楼的楼梯,转过一个转角,再往上时,温暖的阳光便从三楼倾泻而下。
他望着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顿住了脚步。
一道轻缓干净的少年声便在此时响起:“孟仙君既然来了,为何又停了,可是怪我没有出门迎客?”
这个声音,是季月棠。
在这一瞬间,孟七七想过立刻通知外头的萧潇,也想过直接出手,可眨眼间,这两个方案便都被他舍弃。
他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灰尘,沉着镇定地独自走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开阔的空间,书架紧贴着墙壁放置,中间的空地上则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子。一个镂空金漆的小香炉摆在毯子的正中央,而香炉的旁边,席地坐着一身狐裘的季月棠。
他似乎有点怕冷,手中虽捧着书,怀里却也塞了一个汤婆子。狐裘上柔软而蓬松的白毛将他包裹着,衬得他那张本就过分年轻的脸,愈发得小。
四目相对的刹那,孟七七不由想起了他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季月棠。他下意识地将两人进行比较,然后发现,他们除了样貌,果真无一处相似。
眼前的这个季月棠笑得看起来也很纯真,眼神也很干净,可这种纯真和干净,却更像被大雪掩盖后的土地——看着白茫茫一片纯白无暇,可雪下埋着什么,无人知晓。
“整个神京都在找你,没想到你竟来了这儿。”孟七七寒暄的语气,像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这儿不好吗?”季月棠笑着反问。
孟七七点头,“好,当然好,可这里是尧光的地盘。”
季月棠放下书,缓缓摇头,道:“怎么会呢,这里明明是我的。你抬头看,那块牌匾上的字还是我写得呢。”
闻言,孟七七抬头去看,果然看到墙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天宝阁”三字,没有落款。他清楚地记得天宝阁外面也有这么一块匾,但是比这个大很多,字迹也不一样。
外头的那块匾,字迹是尧光的,笔走龙蛇。
里头的这块匾,字迹是季月棠的,端正大方。
“天宝阁,这原就是他为我建的。”季月棠似是陷入了回忆,垂眸摩挲着怀中的汤婆子,低喃道:“这大夏,也本该有我的一半。是他骗了我,最终送了我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什么是道?苍生是道?天下是道?”
他疑惑着,复又抬起头来看着孟七七,问:“你觉得,道是什么?”
第245章 打机锋
道是什么; 孟七七无法回答季月棠; 因为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修士们常说要追求大道,可这个道在孟七七看来; 极其的虚无缥缈; 不可名状。
于是他反问季月棠:“你的道又是什么?”
“我的道……”季月棠低喃着;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汤婆子,似是在沉思着。末了; 他又似个孩子一般懵懂地抬起头来; 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寻求的是什么道,所以我一直在读书。”
他开始碎碎念; “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以至于心里总是空荡荡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我总想要把它找回来,我一直在找,也看了许多书; 可是书本并没有告诉我答案……后来我仔细想了想; 或许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我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孟七七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挑眉,问:“你想说,如今这乱世,只是你寻找过程中的顺手而为吗?”
季月棠笑笑,态度依旧不温不火,“我知道你恼了; 你一定会恼,这是人之常情。可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没有尧光那样的才能可以保住盛世不衰,那又怪得了谁呢?我只是体验了一下成为尧光的感觉,我以为走到了这个位置我就能理解他了,可是我到现在才发觉,依然不能。”
季月棠说着,眸光中渐渐流露出一丝苦恼,而后他认真地问孟七七:“你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