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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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采石场中; 大量的晶石被没日没夜地开采出来,而后装箱从林中运出; 再被悉数送往清平郡最大的一个码头上。
孟七七站在岸边小茶楼的二楼上; 看着那一个个大箱子在黑羽军的检验下井然有序地被装上大船; 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两个核桃。
这两个核桃是张庸搜罗来献给他把玩的,孟七七闲来无事便笑纳了。
“动作要快; 要确保这些晶石能够顺利送达; 中途不能出差错,知道吗?”孟七七不放心地叮嘱着。
“是!”陈辉回答得铿锵有力。
孟七七又转了几把核桃; 眸中泛起一丝冷冽; 说:“记住我说的话; 这些晶石、所有的东西,是送给所有愿意上战场的勇士的,有任何人胆敢来抢,不用报备; 给我杀。”
晶石与丹药; 对于修士来说; 便如粮草一般。晶石可补元力,涨修为;丹药可疗伤可救命,如今大战还未开始,孟七七便几乎掏空了整个张家,大把大把的晶石撒出去,断了修士们的后顾之忧; 也不怕他们不拼命。
陈辉作为陈伯衍的心腹,亲自负责运送晶石前往各地。
“周自横已经到金陵了吗?”孟七七问。
“今早到了。金陵暂时一切安好,周前辈已与缠花仙子汇合,颐和公主不日便将启程前往神京。按照您的吩咐,以着人将青姑送往孤山。”陈辉答。
孟七七点点头,不再言语。
半个时辰后,陈辉带着一队黑羽军跟随大船出发。孟七七亦回到张家,步履匆匆地走入划给他们居住的院落。
跟他一同进入院门的还有一只报信的鹰隼,鹰隼低空划过,稳稳地落在陈伯衍的手臂上。孟七七连忙快步追上,站在廊下问窗里的陈伯衍,“有什么新消息了?”
陈伯衍拆开信件看过,道:“五峰岭那儿已经打起来了。”
闻言,孟七七心中一凛。天下妖兽尽扑神京,按照陈伯衍的计划,他们势必要在通往神京的必经之路上拦截,而这五峰岭就是拦截的第一关。
看来妖兽的速度没有想象中的慢,但也不算快。
“五峰岭那儿都有谁?”问这句话时,孟七七的喉咙有点发紧。
陈伯衍深深望着他,沉声道:“是剑阁的师叔师弟们。他们原本要去神京,我给他们去了信,于是又改道五峰岭。”
孟七七心道:果然。
五峰岭,那是最前线、最危险的地方,当今仙门恐怕除了孤山剑阁,没有一个能当此重任。但是那个地方也太危险了,它是第一道关卡,注定会被妖兽踏破,那剑阁的弟子们呢?
他们必须用生命去筑这一道防线。
思及此,孟七七不禁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陈伯衍从窗中探出手来,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道:“我不瞒你,是我让他们去的。”
孟七七闭上眼,“大师兄可有说什么?”
陈伯衍:“没有。”
剑阁那个或许存在的内奸始终是悬在两人头顶的一柄利剑,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宁。这时孟七七忽然想到,陈伯衍将剑阁的人派去五峰岭,或许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个内奸。
假如内奸真的存在,即便他在五峰岭突然反水,也不会对大局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那里距离神京还很远,他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陈伯衍始终很冷静,没有被任何情感左右,他所做的决定无疑都是最正确的,却也透着一股冷酷——或许今日之后,便会有许多人因此对他改观。
可孟七七却感到有些心疼,他情不自禁地抱住陈伯衍,想把自己的力量借予他。可是他最后也不得不说:“我也该走了。”
“去找季月棠?”陈伯衍早有所料,所以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
“嗯。这一切事端皆因他而起,若我能找到他,与他做个了结,或许可以避免许多事。”孟七七把头靠在他肩上,道。
陈伯衍沉默着,抬手梳理着他柔软的头发,良久才道一声,“好。”
说罢,他对着孟七七极浅地笑了笑,道:“在神京等我。待我有朝一日踏平妖兽,去寻你。”
三日后,神京。
两道流光自天边划落,化作两道身影落在城门外。风吹起他们幂篱上的薄纱,露出孟七七与小玉儿的脸来。
孟七七并未急着进城,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宏伟城墙,目光扫过上面已然变淡的《神京赋》,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唏嘘。
数月前他与陈伯衍和沈青崖来到这里时,还在追溯少年时光。他们循着当年的脚步一步步找过去,看过百花,也闻到过玉林的酒香。
那时他们都还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那些事情。
而如今仅仅只过了几月,他再次来到这里时,却已物是人非。
“师父。”小玉儿拉了拉孟七七的衣袖,仰头看着他。
孟七七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小玉儿走向城门。神京的城门并未紧闭,神情肃穆的禁军分立两侧,一切好像与从前。
即便是霍乱整个大夏的妖兽,也并未让神京展现出几许慌乱。因为护城大阵一直在保护着这个地方,所以除了当初被季月棠刻意送至大殿上的那只妖兽,至今还没有第二只妖兽进入过神京。
但是,一切好像又与从前不一样了。门口的检查严格了许多,而这些禁军军士身上每一个都有元力流动的迹象,看起来不是普通士兵。
修士有专用的门,这里负责看守的士兵也很多,但没有人胆敢上前搜查。一来,如今的神京还要靠这些修士来守卫,二来,修士们入城时都要经过大阵的检验,若有人能骗过大阵,自然也有本事骗过他们,不必多此一举。
于是孟七七很顺利地带着小玉儿走入了城门,路过告示牌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季月棠、屈平和陈伯兮的通缉画像。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从陈伯衍那儿听来的消息,官府抓了许多海茶以前的骨干严加审讯,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关于白面具的线索。可是正如孟七七他们曾经探查到的那样,海茶中一直明确存在两条线,明面上的海茶只是一个正经商会,皇帝此举,恐怕只能徒劳无功。
小玉儿则更好奇地浏览着四周的景物,这是他第一次来神京,也是在妖兽之乱后,第一次看到一个保护得极为完好、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都城。
他有些开心,一时便也淡忘了妖兽,再次拉了拉孟七七的衣角,问:“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走吧,我带你去吉祥客栈。你萧潇师弟会到那里去见我们的。”
“真的吗!”小玉儿眸光微亮,“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啦。”
孟七七看着依旧纯真的小玉儿,不由笑了笑,而后便带他来到了吉祥客栈。
客栈已不是从前那样破败老旧、门可罗雀的模样,一盆盆各色各样的花摆满了门口两侧、窗台上、台阶下,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几根青藤从屋檐上垂荡下来,招来几只蝴蝶飞舞。
蔡东家站在门前送客,与客人互道着珍重。脸上虽有被时局渲染出来的沉重,可眼神里总还有一丝暖意。
“蔡叔!”孟七七远远地便喊了他一声。
蔡东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信邪地回头一看,立刻激动地跑过来。因为跑得太快,他还差点摔了一跤,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抓住孟七七的胳膊,激动不已,“你可算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这段时间外边太乱了,可担心死我了……”
“蔡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对了,这是我徒弟小玉儿。”孟七七笑着揉了揉小玉儿的脑袋,“小玉儿,叫蔡爷爷。”
“蔡爷爷好。”小玉儿奶声奶气,卖得一手好乖。
蔡东家更欣慰了,连忙将两人迎上去,直奔二楼。
孟七七看着越来越近的那间屋子,耳畔响起蔡东家喋喋不休的唠叨,“那间屋子我还给你们留着呐,就是你们上次住过的,我每天都派人打扫,很干净的……”
进了屋,蔡东家又忍不住问:“小陈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啊?”
孟七七怕他担心,便说:“他还在后头呢,我们先过来,他很快也要来了。”
蔡东家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说罢,他就又风风火火地下去给孟七七和小玉儿准备饭菜和热水。临出门时,孟七七似乎还看到他抹了抹眼角。
孟七七无奈摇头,心里则暖洋洋的。
待两人安顿好后,没过多久,扮作寻常修士的萧潇便来了。
“师父,小玉儿师兄,好久不见。”萧潇看到多日不见的师父师兄,心中亦有些激动。
“萧潇师弟,你又长高了呢。”小玉儿仰头瞅着他,故作老成地道。
萧潇莞尔,说出了小玉儿期待中的话,“师兄看着也长高了不少。”
小玉儿咧嘴笑,“你说得没错!”
玩闹过后,萧潇说起了正事,“季月棠已失踪数日了,目前还不能确定他还逗留在城内。不过皇帝的状况很不好,宫里的线人说,他可能要不行了。”
第242章 血之忆
皇帝大行; 势必会导致朝局的混乱。而如今的大夏; 还没有立过太子。
孟七七蹙眉思忖片刻,问:“颐和公主进京了吗?”
萧潇摇头; “还没有; 师父可是担心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那些皇子贫乏的想象力; 还不会想到颐和一个女子竟也想与他们争那宝座,约莫只是拉拢她罢了。对于颐和来说; 这未必不是她的优势。”
说着; 孟七七又道:“不,应该说; 若她不能将之转化为自己的优势; 那她也不必去争了。”
“那师父是在担心鬼罗罗?”萧潇问。
“此人邪性; 谁知道他在颐和登上宝座之后,会做什么?”孟七七愿意推颐和上位,那是因为他觉得颐和是个很聪明的人,在聪明的前提下; 她还有基本的大局观; 至少在金陵时她表现得很好。
可是鬼罗罗……这可是一位对生命毫无敬畏之人。
但是无论孟七七如何担忧; 那些都是还未发生之事,多说无益。他又向萧潇打听了赵海平的近况,得知他一切安好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他也是个俗人,只要自己在乎的人还好好的; 情况便不算太坏。
萧潇道:“最近赵将军一直在宫内当值,许是皇帝觉得宫里不安全,越临近死亡,越害怕别人对他下毒手。”
孟七七听了,不置一词。
随后孟七七便让萧潇带他去季月棠被关押的大牢里走了一趟,萧潇因为一直跟在赵海平身边,混了个脸熟,所以在各处行走都很方便。
只是如今的大牢里早已人去楼空,孟七七能看见的,只是一张草席并一只破碗罢了。
他在草席前蹲下,瞧见草席上和砖缝里、甚至是墙壁上沾到的暗红血迹,忍不住问:“这些血都是季月棠的?”
萧潇:“应该是他的没错,血迹还很新。赵将军命人提审了他很多次,可惜都没办法杀死他。”
闻言,孟七七脑海中又浮现出阴山秘境中的那口棺材,棺材里躺着季月棠的尸体。那时候他曾对陈伯衍提出过这样的疑问——若躺在那里的是季月棠,那么在神京的这一个又是谁?
他不老,甚至不死,诡异极了。而他亲手策划了这一场旷世大乱,没道理自己却窝在神京不出来。若是换成孟七七,他做成了这样的事,怎么着也得亲眼看一看。
“你说他说过,只要在神京,你们便杀不死他?”孟七七问。
“是的。”萧潇点头。
闻言,孟七七心中的疑惑愈发地重。他看着四周的血迹,忍不住伸手去摸,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血迹的刹那,孟七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扑通!”孟七七被吓了一跳,指尖似着火了一般,快速收回。
萧潇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问:“师父?”
“我没事。”孟七七说着,心中慢慢平静下来,脸色却异常沉肃。
萧潇知道他师父一定发现了什么,但他现在不说,萧潇也不再追问。然后,孟七七就在他的注视下,再次伸手摸到了墙上一块最为浓郁的血迹。
那血红得发黑,像陈年的膏,却没有一丝一毫与妖兽相似的腥臭味。萧潇曾怀疑过季月棠是一只诞生了灵智、自然化形的大妖兽,但显然这个猜测可能并不准确。
除非他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慢慢将那股腥臭味褪掉了。
第二次的触碰,感觉比第一次更强烈。
孟七七闭着双眼仔细感受着这些血迹带给他的震动,觉得自己就像怒海之上的一叶扁舟,整个人被动得随着波涛起伏,大脑晕眩得只能听见自己愈发狂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他越是想看清,便越是看不清,于是他一咬牙,指尖用力在粗糙的墙面上化过,以指尖流淌出的鲜血抹过血迹。
两者的血液,在萧潇愕然的目光中,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