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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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秘境告急,支援的人已经去了,但是情况或许仍不乐观。
“呼……”颐和继续挥刀,目光坚毅,身上尽是一股谁都拉不回去的拼劲。
她不退,杨齐也不肯退,七八个雁翎卫护在左右,如一把尖刀,将聚集而来的妖兽搅得血肉横飞。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愁湖畔的修士们终于逐渐摸索出了合理有效的进攻阵列。将所有人分为三个部分,进行不断地进攻和防御轮换,再配上剑阵,最大程度地调动每一个修士的力量。
三个队伍,一个队出,一个队退,还有一个负责灵活机动。
驻扎在防御内的百姓们却也没有坐享其成,许多青壮年都由官差调遣着,热火朝天地开始搭建营地,还有一部分拿起武器戍卫在防御结界的边缘,若有遗漏的妖兽冲过来,他们也能抵挡一阵。女子们则开始生活做饭,照顾伤员,场面虽然看起来乱,可众人悲苦的脸上,却忽然多了一丝希冀。
孟七七看着,忽然想起了阴山的情形。陈家人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血腥对抗中,慢慢摸索出了现在的生存之法吧。
不过,金满呢?
孟七七很疑惑,他看到五侯府的门生混在修士队伍里一起斩杀妖兽了,可是无论是姚关还是金满,都不见人影。
金满还好说,他一直躲在暗处纵观全局,可姚关呢?
这有点奇怪。
关于爆体之事,孟七七还想要与金满商议。于是他带着心中的疑惑,独自前往金满最常待的藏身之处,那座青楼。
可是等孟七七到的时候,青楼已人去楼空。城中大多数人都在昨夜转移到了莫愁湖畔,现在的金陵就像一座死城,到处都是破败的屋宇、散乱的尸体和血块。
可金满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出事。
孟七七企图在屋里找到金满留下的线索,可是没有,金满就像人间蒸发了,不知去向。
忽然,孟七七感觉到门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他,他霍然转身,不假思索地挥袖甩出一枚飞刀。飞刀淬毒,眨眼间便钉入门扉,刀柄上系着的红绳轻轻颤抖着。
人已经不见了。
是谁?
孟七七眯起眼,大步追出,可是荒凉破败的街道上,除了他之外只有四处乱窜的妖兽。而就在他百步之遥的围墙后头,陈伯兮捂着自己的心口,小心翼翼地躲藏着。
自从屈平说了孟七七身上的异样后,陈伯兮一直在想办法接近孟七七,企图探寻他身上的秘密。
从昨夜到现在,他忽然也想通了一些蹊跷。
譬如这孟七七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让老大三番两次强调不能杀他?尧光转世一事确定是假的无疑,那么孟七七身上就一定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特别之处一定不在于他是孤山小师叔,或是陈伯衍的姘头,而在于他自身。
老大或许知道答案,但是他没有说。
刚才的那次暗中观察,陈伯兮仍然没能瞧出什么苗头来。屈平也只是在坠楼的瞬间感觉到了异样,可见孟七七的特别之处不是那么容易捕捉到的。
思及此,陈伯兮的心思又转了几个弯,默默地盘算着。
他决定离开,或许得设一个局让孟七七陷入险境,他才会露出破绽。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的院墙处忽然传来一阵强劲的元力波动。
陈伯兮心中大惊,立刻运转身法躲避。
可是孟七七的刀比他的身法要快得多,环首刀在空中打了个转儿,飞快地朝陈伯兮的脖子抹去。与此同时秀剑刺来,又封住了陈伯兮另外一条退路。
陈伯兮咬牙,立刻侧转身体受了孟七七一剑,后背上被划出一道细长血口。但他这一侧身,也卸了这一剑六成的威力,并借着秀剑的那股力道连连后退。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叔子。”孟七七出现在院墙上,一手提剑一手拿刀,嘴角还带着一丝痞笑。
陈伯兮却没有与他废话,转身就跑。
可孟七七哪能答应,立刻追上。
冰冷的杀意,如芒在背。
陈伯兮忍受着背上的巨痛,舌尖一卷,一枚树笛便出现在唇间,悠扬的笛声传遍街巷,很快便引来了妖兽无数。
“吼!”妖兽们嚎叫着冲孟七七奔来,一点也不怕死地拦住他的去路。
孟七七心中烦躁,毫不留情地挥舞秀剑大开杀戒,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陈伯兮忽然停了下来,转身戏谑地看着他,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报信烟花,瞬间拉响。
“咻!”报信烟花绽放于血月之下。
孟七七虽然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阴谋,眼皮却已经跟着跳了两下。不好,要糟,前所未有的警兆在孟七七心头浮现,更加剧了他想要击杀陈伯兮的心。
可就在他不管不顾地朝陈伯兮杀去时,一道箭矢忽然破空而来,目标不是孟七七——是血月!
箭矢的破风声尖利刺耳,顶端似有烈火燃烧,一往无前地朝血月刺去。
孟七七瞳孔皱缩,立刻放弃陈伯兮,拼劲全力将环首刀掷出,“去!”
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划破天际。前者烈烈如火,后者冷冽如光。
正在奋战的修士们和百姓都惊讶地抬头望去,有心帮忙,可是那箭矢太快了,只是眨眼间便临近血月!
“啊!”众人惊呼着,王家的修士们个个目眦欲裂。
完了完了完了!珠子在颤动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箭矢的尾羽却忽然像被什么拉扯了一下,它仅仅停顿了半个呼吸的时间,孟七七的环首刀便狠狠击中箭矢,将它打了下来。
天地间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在呼啸,箭矢与环首刀同时坠落,坠落的姿势却有不同。
直至此时,众人才看清楚刚才在关键时刻扯住箭矢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线!”
“天呐是线!”
“这是……金满!是万铢侯金满!”
霎时间,群情激动,只见那拉扯着箭矢的纤细丝线忽然在阳光下泛起耀眼的金色光芒,血月一照,绚烂的金色火焰便从线上倏然升起。
那是一条天地间最亮眼的火线,从城中某处一直延伸到天际。而后在众人错愕、惊喜的目光中,金线的主人用力将线一甩,那长长的线便如一道马鞭,拖着那枚箭矢狠狠打入妖兽群。
“啪——”火星坠地,那水泼不灭、土掩不熄的霸道火焰灼烧着妖兽。而那细长的能切割万物的鞭子,狠狠地鞭入它们的身躯,引起哀嚎一片。
如此手笔,着实令人惊叹。
颐和公主机敏地捕捉到战机,“不要停下!趁势攻击!快!”
众人如梦出醒,纷纷冲将上去,士气大涨。
杨齐却看着颐和公主身上不断渗出的血,心惊肉跳,“殿下你受伤了!快跟我回去!”
颐和公主却兀自甩开他的手,强硬道:“再等等,再等一刻。”
她深深地蹙着眉,脸色惨白,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可她仍然要坚持。
快了,熬过去就好了。
一切都会好的。
没有人可以挡她的路,没有人!
第214章 战金陵(十六)
红色的血; 歪歪扭扭地洒了一路。
颐和公主最终倒下的时候; 喘着气望着头顶被血月照耀得赤红的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
“公主殿下!”杨齐急匆匆地跑过去抱起她; 大声地喊着其他人过来护驾; “快; 去请蓑笠翁前辈,马上去请!”
本已开始意识模糊的颐和却倏然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手骨捏断; 而后一字一顿地叮嘱道:“不能请他、不能……让如笙来,不能让别人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说罢; 颐和忽然猛喘了一口气; 温热的血沾湿了杨齐的衣摆。
杨齐心中大惊; 颐和虽然受了伤,可是身上看着根本没有多么致命的伤口,为什么血却流了那么多?!
可此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细想; 连忙抱着颐和公主往营帐跑。
如笙就是颐和公主的那个婢女; 她就等待颐和的营帐外; 神情焦急。看到杨齐把浑身是血的颐和公主抱回来,如笙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但她却并不慌乱,立刻拉开账帘让杨齐进去,里面已经有一位女大夫在等候。
杨齐放下颐和,还未等大夫诊治,便被如笙赶出了营帐。
“杨统领; 男女授受不清,请您在外等候,切勿僭越。”如笙神色冷肃,面对杨齐这样的大将都毫无惧意。
“你确定那个大夫能治得好公主殿下?!出了事谁负责?!”
“我们公主殿下会自己负责!奴婢也会负责!”如笙强硬得有些反常,那娇弱的身躯挡在营帐前,让杨齐心中再生疑惑。
他蓦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颐和公主的眼神,那双遍布血丝的眸子里,分明有眼泪。可是这位公主殿下一贯强势,怎会哭呢?
不对、这不对劲!
思及此,杨齐立刻就要往营帐里冲,却不料如笙竟直接抽出了手中长刀挡在杨齐面前,“杨统领,请三思!”
与此同时,营帐外的护卫也做出了敌对姿势。
“你竟敢拿刀子对着我?你们都反了不成!”杨齐沉声。
“奴婢不敢,但这是殿下的吩咐。杨统领,请您回去吧,公主殿下很赏识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您也应该清楚殿下的为人——不要做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杨统领。”
闻言,杨齐终于稍稍后退半步,看着眼前这个胆敢拿刀对着他的小婢女。
如笙继续说道:“杨统领,若您能退后,等此间事了,要杀要剐,如笙但凭吩咐。”
话已至此,杨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望了一眼厚厚的帘帐,那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让人一点都猜不透里面的人究竟在做什么。
颐和公主……
杨齐再次后退一步,沉声道:“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说罢,杨齐大步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如笙便似失去了混身的力气一般,突然坐倒在地。她大口地喘着气,双手发颤,天知道刚才她是怎么敢把剑对着杨齐。
愣了片刻,她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进营帐。
“殿下!”她低声呼喊着扑到床榻旁,看着颐和公主脸色煞白地咬着布团,“呜呜”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的全身都是汗,一张漂亮英气的脸几乎惨白无人色。
“宋大夫、大夫,殿下真的没事吗?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啊……”如笙哀求着,却不敢去拉扯对方。
宋大夫置若罔闻,神情专注地为颐和诊治,汗水一滴一滴地顺着她的额头滑落,却顾不得擦一下。
她们现在所犯下的,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稍有不慎,那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等待无疑是极为煎熬的,如笙的心七上八下,片刻也不得安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昏过去,又被活生生痛醒,捂着嘴巴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却不敢支声。
她们只能躲在这小小的营帐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终于,“啪”的一声,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块被扔进了木盆里。血,也终于止住了。
最后一颗保命丹药被塞进颐和嘴里,她用上最后一点力气将它艰难地咽下。过了很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地说:“我熬过来了……”
她忽然笑了,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宋大夫连忙按住她,“不要激动、放轻松……”
“我没事。”颐和说着,竟是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殿下,殿下您别……”如笙扶着她,眼神极力避着那个木盆。
颐和却让她把木盆拿过来,她要好好看一看。
“殿下!”如笙直接跪下了,肩膀颤抖着,“就让奴婢替您去处理了吧殿下。”
颐和不听,丹药已经开始发挥药效,她感觉好了点,就要自己去拿。如笙怕她有事,便只好硬着头皮把木盆放到床前。
颐和靠在如笙身上,定定地看着木盆里的肉块,听宋大夫低声说:“殿下请节哀。”
“节哀什么?这是好事。”颐和望着那个原本可以成为她孩子的肉块,声音愈发平静。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它,好像要把它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像拿着烙铁印在自己的身上。
如笙和宋大夫,都不敢说话了。
良久,颐和才又开口道:“把它埋了吧,这个世上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它的存在,对吗?”
后半句话,颐和是对着如笙和宋大夫说的。两人深深地低着头,恭敬虔诚,不敢有任何反驳。
然而颐和望着自己满身的血污,仍然蹙了蹙眉。孩子虽然已经从她肚子里拿掉了,可是这个劫她还是没有渡过去。
她的身体不允许她现在就出现在大家面前,虽然她可以对外称病,之前的戏做的也很足,大家都知道她受伤了,可是……金陵大战对她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