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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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去就知道了。
他缓缓地将那冰冷的瓶口移到唇边,仰头,急切地灌了下去。
浅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迷离感缓缓而来,撑着桌子的手便开始发抖。
那种不安的感觉终于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惊惧和崩溃。
他脱力地跪了下去,骇得面无人色,坚硬的地面没有温度,让他瑟瑟发抖——
江熙来的声音突然回想耳边,他的样貌也无比清晰地在脑中重现。从秦川开始的点点滴滴,都恍如昨日。
他的每一次微笑和拥抱,每一次哭泣和哽咽都历历在目。
江熙来——
对,就是这个名字——
刻在心头永远不会忘的名字——
尤离突然闭上了眼睛痛哭,压抑的哭声听上去像垂死前的呜咽,沉重而诡异。
殇言。
殇言……
他颤抖着抚上自己脉搏,急速却似乎毫无异状的跳动让他更加绝望。
江熙来,
江熙来。
熙来——
我该怎么办?
议敌
杭州,凤凰集,小雪后。
江熙来和卢少秦等人一路同行,身后有一队万里杀弟子相护,一行人与市集的热闹格格不入,虽不算一身肃杀,也大大折损了此地的氛围。
陈行方一众人等皆在院落里站定,院中地势开阔,视野也极好,满地浅浅积雪在日光下散着光,透着无限温柔的寒意,自脚下蔓生。
陈行方打量卢少秦片刻,声音是略尖利的男声,一开口就带着几分阴险的意味。
“一别多年,卢兄别来无恙。”
卢少秦并不多舌,“这位江少侠亲眼目睹燕兄之死,乃是白云轩下手所杀,如此,尔等还欲投靠青龙会么?”
陈行方毫不在意,瞥了江熙来一眼道:“你说亲见便是亲见?我倒觉得他是四盟那边派来的说客,巴不得你我都归附他们脚下——”
江熙来持剑,眉宇间冷瑟肃然,“在下确是四盟之人。但燕大哥死于白云轩之手确是实情,人已去,活着的人不该拿这个说胡话,我虽人微言轻,却也知道敬重一下死者。”
陈行方嗤笑道:“别拿那些虚假的道义廉耻说话。”他一手握在剑鞘上,继续道:“卢少秦,你后面跟着这么多万里杀的人,是想直接开打?”
卢少秦摇头道:“只是为了你我谈话顺利。既然是来此把话说清,还是把兵器放下比较好。”
陈行方回头,一众人等皆颇为忌惮地按下手中兵器,他便也收了手,朗声笑道:“四盟最是满口仁义道德,料也不会对我们如何,否则那张和善的人皮可怎么继续披?弟兄们,都放心——”
卢少秦道:“青龙会蛊惑燕兄误入歧途,死于非命,昔日同门不但不为他报仇,还反投敌门,真要让他死不瞑目?”
陈行方笑得直弯腰,“哈哈哈……卢少秦,你说起这种话真是脸也不要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和燕南飞如何情深义重,你这么大义凛然的,无非是想投靠四盟,跟我有什么区别?我只可怜燕南飞,死了就死了,咱们还拿着这个由头在这儿争论……”
卢少秦昂首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江熙来冷眼看着双方对峙——昨日已经有数个昔日铁剑门人被暗杀,却都是些无辜群众,然而无辜的人总是最弱小。
尤离还来不及作任何应对——屠越龙蛰伏杭州多日,据点在流沙门附近,暗中派人下的手。这并不越矩,而且做得很好,尤离也不能说任何二话。
如此的口舌之争并不能定结果,而事实上他们意图不同,却互不相扰,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就是。然有几个人本是陈行方那一派,听了江熙来的证词,又见四盟人多,当即改了心意。
江熙来心中鄙夷,却因自己的立场,只能用沉默代替了满腔不屑。
周围的万里杀弟子倒没有什么异议,来者皆是客,仿佛只要不是敌人,就可以帮忙庇护。
萧四无吩咐尤离带人去清剿意图依附四盟的人马,自己本要带着人去收拾那些想入青龙会的人,合欢去找屠越龙汇合,接手那边的暗杀工作。
明月心不是说了——一个不留。
所以即便那些人是想入会,也不留。但是尤离说如此一来万一以后都没人敢来投奔了可怎么办——萧四无觉得好像也有道理,尤离便道反正百晓生那里制药人,冶儿那里制活人傀儡,自己那里也需要人试药试蛊,不如答应他们入会,然后物尽其用就好了。
他们落脚的地方在新月山庄。除了尤离在离开中途的客栈时脸色有些不太好以外,路途还算平安顺利。又过了整整一日到了这里时已是深夜,他在车中小睡了片刻,看起来还是一切正常,精神好极了,一路上也能和二人说笑斗嘴,并不单调乏味。
白云轩因着尤离的救命之恩格外周到殷勤,新月山庄的守卫并不多,多有丝竹之声依依传来,缓解了他们商谈大半日的疲倦。
萧四无和尤离手里各拿着一份探子的密报,涉及江熙来和卢少秦与陈行方的会面。大约很快,就会有人来投靠。而四盟那边正要对卢少秦等人加以保护,以防青龙会出手。
尤离本有些无聊地握着茶杯,低眸随意地看着,却很快有莫名的不安在他心游窜,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畏惧,却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又低着头掩着脸色,继续和萧四无交谈。
午后时趁着萧四无在房中休息,他勉强稳着脚步去往后厨。
后厨外间人来人往,空气也浑浊许多,不时有人向他行礼问安,然后又忙着去折腾锅碗瓢盆。
依蓝铮之前所言,一个蓝衣厨娘坐在角落洗菜,见他进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道:“少爷有何吩咐?”
尤离扫视着桌上的食材,“我有些饿了。”
厨娘约四十岁上下,面容颇为沧桑,低声道:“少爷想吃点什么?”
尤离道:“我生性不喜甜,也讨厌油腻。”
厨娘道:“天寒地冻,油腻一些方能挨住杭州初雪。”
尤离听罢心中一松,道:“天寒可以运功相抵,吃东西还是要按我的喜好来。”
厨娘眸子一动,“那么我给少爷炒几个小菜送去房里。”
尤离轻松道:“好。”
言毕便走。
不过片刻她便捧着托盘进房,尤离随口道:“放这里。”
她走近,将几盘东西一一放在他面前,二人对视一瞬,尤离正要伸臂拿筷子,她已帮忙取了一双,恭敬一递,尤离接过时便有一卷小小纸条落在她手里,她低着头收手,继续恭敬道:“奴婢先告退。”
尤离嗯了一声,夹着菜,头也未抬一下。
房门一闭,他就轻轻地搁下了筷子,没有一点食欲。
最后终于忍不住去找白云轩,尽量淡然地开口问她:“五龙首,你这里有殇言么?”
白云轩点头,“有,公子不喜欢那东西,所以送到我这里的那些我很少用,楼主要去做什么?”
尤离道:“没什么,只是出来得急忘了多带几瓶,万一能用上呢——有备无患。”
于是殇言在他手里攥着,瓶身冰冷。又是利落入口,紧接着那种慌乱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江熙来清晰无比的模样——
他又一次被浓浓的震惊和恐惧包围,惊骇中不记得这样的惊惧已发生过几次。又一次扶着桌子发抖,听着牙齿颤抖的声响,抚上毫无异状的脉搏,又一次崩溃落泪。
这样的绝望之感让他呆滞到了深夜,萧四无破门而入时他坐在漆黑的房里发呆,被那人一把抓了起来。
“展梦魂是不是去了江南?”
尤离不意他深夜跑来问这个,拨开他手臂道:“是。”
萧四无道:“方才有江南的消息传来,上官小仙下落不明。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离浑身一震,“下落不明?”
他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搞得快疯,扶着床柱低沉道:“展梦魂是我派的,我派去暗杀上官小仙罢了,为什么下落不明——我又怎么知道?”
萧四无冷笑,“帝王州发话了,当初是上官小仙陷害你的——连那个所谓的目击证人,多日失踪的城门守卫也交了出去。说她连番陷害,假孕逼叶知秋弃了你,眼见事情要败露,让金钱帮旧部把自己劫走了。”
尤离淡淡的哦了一声,心中却满溢着恐慌,萧四无看不清他表情,压低了声音道:“她现在没了踪影,你觉得——她会不会放过你?”
尤离哼了一声,“她当然不放过我,因为我也不放过她。”
萧四无狠狠道:“这回可不是陷害你杀人那么简单了——良景虚,你窗户都锁好了么?别夜里进来个杀手把你给剁了——”
尤离道:“四公子傻了?新月山庄这么容易进来?我有那么容易死?”
萧四无鄙夷地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你天天心不在焉的谁都看不出来?你想去找江熙来没人拦你——但是此事一出,你冤情一洗,八荒四盟又要心生挽回之意,夫人会很烦心。”
尤离听到江熙来的名字,呼吸都艰难起来,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不耐道:“她爱烦心就烦心好了,我管不了——四公子也管不了,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了。”
萧四无站着不动,“你实在忍不住,大可去找你的小情人,但是夫人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江熙来无灾无难的,你在烦心些什么?”
尤离笑道:“我知道他安好无事,不过……四公子,我近日好像记性越来越糟,老是忘掉什么事情,所以情绪不太稳定,您别生气。”
萧四无疑惑,“你忘了什么?”
尤离苦笑,“忘掉的东西我又怎么知道是什么,虽然我能想办法记起来,却又会忘,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萧四无道:“既然会忘掉,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去想。”
尤离闭着眼睛敷衍他,“好,我知道了,四公子可以走了。”
萧四无只当他太累,并不纠结这个话题,“你行动自由,没人限制你,但是时刻提防——懂我意思么?”
尤离点头,“我懂,多谢四公子提醒。既然我的暗杀失败了,能不能替我保密?否则二龙首又要生气了。”
萧四无讥讽道:“你知道她要生气,还擅自动手?”
尤离道:“上官小仙若真的死了,我自然愿意承担后果,但是她没死,又何必再惹二龙首动气……”
萧四无冷声道:“萧某保密便是,你好自为之。”
尤离栽在床上皱着眉头深呼吸,展梦魂的刺杀是必然会失败的,蓝铮早通知了叶知秋那边应对,展梦魂失手后再顺理成章地说上官小仙遇刺流产。
但是如今下落不明——
她根本不可能联系金钱帮,也不可能被她的人劫走。若她真的已经恢复自由,一定第一时间宣称叶知秋逼她假孕的真相,然而并没有。
那么这个,就只是叶知秋事发之后不知上官小仙被什么人劫走而想的说辞,只有先发制人,把事情栽到她头上,即便上官小仙真的说出真相,也不至于失了先机。
可是这消息传来就已过了些时日了,上官小仙仍旧销声匿迹。她的身孕人尽皆知,劫走她的人一旦发现她没有怀孕,还被软筋散弄得虚弱不堪,就该知道其中有问题了。
却也按兵不动。
那么这个人至少不是青龙会的人。甚至,也不是敌人。
他疲倦至极,绝望的感觉还在,凌乱的思绪怎么也理不清,却很快有浓重的睡意席卷他,如何也抵抗不住,最后终于闭上了干涩的双眼。
惊变
江熙来一听到江南来的消息就知道出事了。他虽知上官小仙不是被人救走,却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离玉堂第一时间找到他,悲怒交加,让他尽力劝尤离回来。
江熙来当然非常信任离玉堂,却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他也曾如此信任燕南飞,虽然燕南飞另当别论,可到底是信错了。
所以只能沉重地答应。
离玉堂谈起卢少秦,语气有些疑惑道:“听说他在东越海边行医,口碑不错,可是接触了这个人,好像有点问题。”
江熙来忙道:“正是”
他道出心头疑虑,与离玉堂不谋而合,详细地交谈半日,离玉堂严肃道:“只是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他就算不擅用剑,也可以推脱是多年来惰于剑术,或者入了他派,颇为棘手。”
江熙来道:“他虽古怪,却也没有什么不良企图的样子,我观察了好几日,也不知他到底什么目的。”
离玉堂道:“既如此,先让人将他看管起来,再行质问,不能放任他自由行动,出了什么差错就为时已晚了。”
江熙来便道:“如此也好。”
离玉堂还是神色沉重,“当日之事,我有我的顾虑,我虽不信他杀人,但他自己承认,上官小仙又那般咄咄逼人,我并不曾想会发展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