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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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平淡的声音却如惊雷般震耳,“他已经知道了。”
尤离感觉到冰冷的僵硬感瞬间麻痹了全身,仿佛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什么?”
傅红雪道:“唐公子告诉他了。”
尤离的惊怒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狰狞起来:“他,唐竭他——”
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他的急怒,捂着胸口站立不稳,“咳……咳……我,不能见他。不能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傅……傅大侠……”
傅红雪已扶住他,声音犹带三分训诫:“你们如此,大事未成,命不久矣。大事即使成,又何用。”
尤离用尽残余的力气摇头,想继续说话,终是感觉到心脉的动荡,只能尽力留下一句——
“流毒,断肠草……”
未说完,已昏了过去。
那是怎样的一次相见——
当江熙来在屋里疯狂地痛哭,当唐竭一边陪着他哭一边拼命拉住他不要他冲去血衣楼,当卧床不起的骆莺都被这边的响动惊醒,当鸿鹄子冲进去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不知所措……
傅红雪的黑衣被寒风瑟瑟牵动,已将尤离安置在中庭靠后的客房,静静地过去一把拨开唐竭和江熙来。
江熙来仿佛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便冲了过去。
唐竭一把揽过一件斗篷追着他而去。
傅红雪向鸿鹄子要了些断肠草便打发了他房,总之现在这里的人越少越好。
尤离身上盖着一张枣红色的暗花纹被,对比之下脸色差得吓人,江熙来未曾想再见他会是这样的情形,唐竭骤然想起牵心蛊发后尤离垂死的样子,慌得魂都没了。
江熙来的哭喊沙哑异常,“阿离——你醒醒……阿离……你怎么了……”
傅红雪拽着他肩膀拉他起身,“江少侠镇定点,他昏倒前说了断肠草,现下先熬了给他服下。”
唐竭把斗篷披在江熙来肩上,随后一把夺了过去,“我去”
傅红雪冲江熙来道:“他……双目失明了,等下若是醒了必然恐慌,你镇定些。”
江熙来顿时止了哭声,心头的痛感盖住了再见的悲喜交加,“什么……怎么搞的?”
傅红雪摇头,“不知道。”
江熙来触到他冰冷的指尖,忽听到他低声呢喃——
“不……别伤他……别……求……”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江熙来却听得心痛难耐。
唐竭端着药急急进来,江熙来拥着尤离喂他喝下,将药碗搁在床头,紧紧抱着他,温暖他冰冷的指尖。
唐竭心急如焚,傅红雪站在他身边道:“有人让他三天内从我这里拿到短剑内的秘密,他暂时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唐竭略一思索,“那短剑里的诗文实在难懂,我们也没里出头绪来……”
傅红雪道:“莫急,先等他醒。”
唐竭深吸一口气,“傅大侠,我们出去等吧,他若醒了,他们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傅红雪点头,也不愿在此打扰江熙来,于是二人步伐沉重地出门。
江熙来并不想哭,他想冷静点,他想像尤离那样勇敢,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怀里那人熟悉的气息在他周围萦绕,那个无数次在他身边浅浅入睡的人,终于又回到他怀里,他只能这样喜极而泣。
抹了眼泪,晃眼间低头一看,竟发现尤离指尖好几片指甲翻折断裂,还有干涸的点点血迹渗在里面,手心里全是见血的道道深痕,触目惊心,江熙来只看一眼便觉得呼吸一滞——
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情况能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江熙来仿佛看到他握着拳头挣扎,复又狠狠抓着掌下硬生生折断了指甲的样子,一种不忍耳闻的悲哭之声在他拼命抑制之下从喉间哽咽而出,双臂用尽所有力气,紧紧抱着他。
梦里的合欢太阴险可怖,咬在他肩头后低语威胁:
我会去杀了他。
那人复又恶语——
他一点也不喜欢你。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再也,看不到他。
这梦太真实,煎熬他周身,昏迷时眼前一片漆黑,醒来也是眼前一片漆黑。
睁开双眼后便是一阵心慌,无力地想移动身躯却被人紧紧怀在怀里。
这怀抱温暖如春光,熟悉的感觉,极强的力道,他几乎以为自己没有醒,只是进了另一个梦境。
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熙来,是你吗……”
他浑身发抖,“这个梦好美啊。熙来,你可怜可怜我,不要让我醒。抱抱我……我好像快死了……”
江熙来的声音突然真切地在他耳边响起——
“阿离,你已经醒了,我在。”
尤离微微一愣,摸索着他的手腕和手臂,好像终于确定这不是梦,随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不……不……不……你放开我”
“放开别碰我,你放开”
江熙来将他往怀里紧紧一扣,“说什么胡话别动”
尤离嘶哑地哭喊,“放开江熙来你的尤离早死了我早就和……和……你不嫌恶心我嫌脏了你你别欺负我瞎了,你放开”
颈边都是江熙来地眼泪,好似冰凉又好似发烫,尤离的挣扎虚弱而绝望,“放开我,江熙来。你不要我了,你骗我的你不要看我瞎了可怜我你不会要我了你松手,唔——”
江熙来双手一手搂着他一手在他脸侧轻扣,用一个吻停下了他的一切挣扎和哭喊。
这个吻缠绵得仿佛永远不会停止,泪水滴在二人领下,分不清究竟是谁的眼泪。
尤离本想抬手推开,却被他横臂压得死死的,终于缓缓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回应江熙来的温柔。
许久许久,却不足以发泄他们分离这样久的悲伤。
江熙来抵着他的额头,呼吸周游在他面前,“我早说过了,你是我的人了。”
他笃定的声音盖住尤离的抽泣,“我的阿离受了这么多委屈终于回到我怀里了。”
尤离黯淡的眸子里没有焦点,痛苦地闭上眼睛,摇头道:“我,我和他……你不要,不用这样。我几天就会复明的,不必可怜我……”
江熙来看着他极力想避开自己的怀抱,脸上的表情歉意而愧悔,无神的眼睛里全是泪光,一把将他摇晃的脑袋按在胸前——
“好了别乱动了别说了,别说了,没事的。”
他必须安抚他,“阿离心里始终只有我一个,是不是?”
尤离在他胸前不停抽搐,贪恋而畏惧地纠结着,“是,可是……”
他绷紧了肩膀,哭得喘不上气,“对不起。”
“对不起,我好想你。熙来,他要杀了你……他说他要杀你……我求了他好久……”
“他不让我再见你……咳——”
他还有太多委屈要告诉他。
江熙来听着他快断了的气息,连忙打断他,“没事了,没事了。哭得嗓子都哑了,别说了,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在秦川时你说的对,我才是混蛋……”
尤离艰难摇头,“不是,是我惹是生非……我活该——”
江熙来臂下一紧,“别胡说,你能不能原谅我?”
尤离摸索着攥上他领口,“你还要我吗?江熙来——
“熙来,我好想你……”
江熙来实在忍不住哭,“怎么能不要?你受了这么多伤,阿离,我好难过……你别哭了……”
尤离终于缓缓止了哭,江熙来柔声问他,“你……手上怎么弄的?也是那个人?”
尤离喘着气,闭着眼睛点头,“熙来,我好累,我要死了……我是不是快死了……这真的不是梦?”
江熙来咬牙切齿,滔天的怒火让他眼睛仿佛都发红,深呼吸后扯过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地一起躺下,尤离在他怀里瑟缩着,暖意渐渐漫上指尖。
他最喜欢的人抱着他安慰,“你不会死的。这不是梦,没事了,阿离。”
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江熙来轻轻抚着他肩膀,“阿离会长命百岁的,可是我要抱歉,咱们要断子绝孙了。”
尤离贪婪地依在他怀里,这声音这样近,这样温柔,他愿意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怀抱里,
直到心跳停止。
直到天地毁灭。
夜光
后半夜里尤离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这回换成江熙来被惊醒,收臂抱紧他,就听他问:“现在是夜里还是白天……”
江熙来看着他黯淡的眼睛,轻声道:“后半夜了。你饿不饿?哭了那么久现在也很渴罢?”
尤离的声音确实很无力。
“嗯……”
江熙来道:“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尤离动也不动,然后往他怀里靠了靠,道:“算了……”
江熙来明白,“我们去后厨,我去做,你坐在边上等我好不好?”
尤离微微一笑,“好。”
江熙来方起身,尤离原本拉着他衣摆,突然用力几分,江熙来回身扶着他起来,“我去柜子里拿衣服。”
尤离缓缓松了手,点头道:“嗯。”
江熙来披了件斗篷,又取了两件帮尤离穿好,点了支蜡烛拿了起来,尤离挽着他胳膊,苦笑一声,“那天我装瞎子,就真的瞎了……”
江熙来道:“所以以后叶公子不要闹这些幺蛾子了。”
尤离低着头,笑着道:“嗯。”
厨房的灯火昏暗,对尤离来说倒没有什么区别。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圆桌前,听着江熙来在那边折腾。
于是二人坐在一起吃面,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碗里有淡淡的香油味道飘散,尤离在江熙来的指引下握住筷子,感觉到面前的温暖,眼眶一热。
他吃得异常慢,不是因为看不见,而是为了把这个味道永远记住。
方搁下筷子,尤离心满意足道:“我突然宁愿就这样瞎下去了。”
江熙来忙道:“别你……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要用些什么药?”
尤离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明天,可能后天。”
江熙来叹口气,“是怎么弄伤的?”
尤离迟疑着,“一瓶烈性的□□,撒进眼睛了。”
江熙来几乎立刻严厉了声音,“那个人弄的?”
尤离摇头,“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压住心里的慌乱,“熙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有些事情你听了一定很生气……”
江熙来握着他的双手,“你慢慢说,我一定认真听。”
尤离便从头开始讲,“上官小仙遇刺那晚,我和明月心在雷峰塔见了面……”
那样长的故事,在他沙哑的声音讲起来更显漫长,手边的茶渐渐失了温度,江熙来偶然加重的手心力道显示着他的情绪起伏,窗外时有风声掠过,带走无限凄清。
悠悠长夜里,有很多往常二人从未坐下细说的事情被一一提及。
江熙来也有很多事情告诉他。
叶知秋曾说,他并不再认为他们俩在一起很合适。
风无痕也曾这样告诉尤离。
长辈的反对之语被二人互相如实相告,带来了短暂的沉默。
在讲完明月心的赌约,九华的休养,再入秦川的惨烈,再回九华后的点点滴滴,尤离已经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量用最平淡的话语讲完,当然包括那个演技一流的真武杀手。
江熙来道:“我不知道大义和你我最后会选哪个,因为这事情尚未发生之时,谁也不能预料。但是我曾想过若叶知秋不答应用大悲赋换你,我尽力——偷也好,抢也好——总之,最后我以死谢罪就好了。”
尤离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感觉到他的纠葛情绪,“我知你心有大义,若我也是那大义中的一员就好,我只要永远不站在它的对立面上,不就好了?”
江熙来道:“你一定很难过……”
尤离道:“我说过——是我活该,这是真话,或许能杀了上官小仙对那日的我诱惑太大。明月心的心机太厉害,白日里我方跟上官小仙争执,余怒尚在,若她是第二天来跟我打赌,恐怕结果就不一样。她一纸暗杀,恐怕吩咐合欢的时候就说明要伤了你——为的就是我因此而急怒,然后一切如她所料。”
江熙来甚是担忧,“这女人不知从何时就开始暗查我们了,她竟这样了解你,了解我……”
尤离道:“看样子是很久很久了,恐怕从我出生后开始的每一件事,只要有迹可循,她都已查清。”
“熙来,我的确经常伪装压抑自己,所以你困惑也很正常,你喜欢上我的时候不知我曾是个杀伐的刀客,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当然会纠结——”
江熙来手中一抖,“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无论他什么样子都爱他?”
尤离摇头,“你因为他那个样子而爱上他,却发现他不是那个样子,就比如你看到一个果子,以为很甜,所以心生喜欢,等到拿起来咬了一口却发现很苦,如此当然就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