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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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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给那个女人跪下也好,霖风——冷霖风,没了他不行,奶奶你要我死吗”
  叶知秋在长梯下闻得这声高呼,思绪立刻翻转至尤离身上。
  情深不寿,是否就是如此?
  钟舒文一身水气,显然刚从山下回来,看着上方的凄景,被沉重的氛围压得没有开口。
  叶知秋叹道:“何事——”
  钟舒文道:“九华的来报,唐盟主很快会回来。”
  唐竭抬不起头去,只能看着王郅君驼色的衣角,缓缓摇了头。
  她不会想救他的。
  她曾经差点就杀了他。
  他身体一倾,双手撑在门口的砖地上,再直不起身来。
  木杖捶地,咚得一声。
  “带他回去换药。”
  傅红雪在廊侧看到了全程,脸上表情麻木。
  他最不喜欢这样冲突激烈的场景。
  他已在唐门待了多日,燕南飞不能与他同行,隐住在后山小宅里,地点只有他和叶知秋知晓。大事频发,不管是要静心还是要想对策,他都该回去一趟了。
  江湖人提到傅红雪,即便言说他的腿疾,或者议论他孤僻的性格,却无一不忌惮他的刀。
  人一旦站在顶峰上,就难以明白别人卑微祈求时的渺小。
  山路不便,然他轻功也绝顶,林中毫不见暑气,炊烟不散,燕南飞已几步冲出来,果见是傅红雪回来,急切而问:“如何?”
  傅红雪三言两语地道明情况,最后说了打算。
  “今晚夜探醉月居如何……”
  燕南飞沉吟片刻,“我陪你去。”
  他给出有力的理由,“那儿的路我都还记得。”
  傅红雪没有反对,“我方才,看到唐竭的那副样子——”
  “就像尤离对……”
  燕南飞哀色骤起,“公孙剑把他葬回太白了。”
  他狠狠闭目,“傅红雪,你说,人死了是不是真的可以化成鬼……”
  傅红雪道:“叶盟主都告诉你了?”
  燕南飞也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惨烈难题,“我本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同去轮回了。”
  他掌心搭在傅红雪肩上,“他从来没有自尽的倾向,那日突然自刎,我有个怀疑,万分希望是我多想了。”
  傅红雪心头一重,“我也一样。”
  燕南飞掌中渐渐收力,“傅红雪,我可不是悲天悯人的人。”
  傅红雪道:“我也不是。”
  燕南飞的气息渐近,“事已至此,他绝对——”
  “绝不能再想起来”
  巴山盛夏,不染徐海昏黄,无关燕云风沙,更难染指秦川凄雪。
  那年剑客初行,鬓染雪刃含光,剑履山河伴云雨。一朝失心,终灭骨他乡,夜半魂歌无从起,乞前事皆虚,盼沉尘为梦,睁眸只惊笑。
  江湖千载,浴血成谈,亡人多无记。希冥路相伴,交杯同饮话孟婆。多言多殇,愿常空惘,奈何桥上四面茫茫,寻尽千眼无他,孤魂自灭而已矣。
  泼墨岭上新坟,独孤若虚横笛相和风雪,吹不尽哀思。江湖有多少人横刀策马而过,再也没有回来?这种人多得数不清,导致他们都快淡漠了生死,可发生在自己这里时,仍旧痛心彻骨。
  公孙剑执着一坛酒,大半都晃落胸口,湿透了,冰冷更甚。
  独孤若虚望着下方通往太白山门的路,好像看见了那日尤离和江熙来的样子。他只想象,也想象得八九不离十。
  那是最好的岁月,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情投意合,携手归来。五毒的孩子,下巴抵在江熙来领上,埋头躲着风雪,他是如何唤他的——
  熙来。
  若能重回当日,公孙剑恐怕即使一刀毕了他命也不惜。
  然当日他们欢言笑语,总以为这也是很好的。
  风中突然传来公孙剑的声音,带三分醉意,语气颇为蛮横。
  “你说——”
  独孤若虚指下一停,见他眼中迷离,柔声问:“什么?”
  公孙剑缓缓道:“师弟他……是否已过奈何桥……”
  独孤若虚浑身冷得麻木,如此虚无之事谁能知晓?只道:“据说,黄泉路上,彼岸花开如火,尤离想必在等他。”
  公孙剑将酒坛一掷,杀意是真实的——
  “别提那个混蛋”
  独孤若虚道:“往事不可追,江师弟真心喜欢他却是真的。”
  公孙剑狠狠道:“然后终被辜负了——”
  独孤若虚道:“终是都去了,未亡人如何唾骂,他们也听不见。”
  公孙剑醉后起身,晃了半步,抚着碑上江熙来的名字道:“师弟,还是多讨两碗孟婆汤……都忘了得好。”
  独孤若虚盯着碑下,犹记那日公孙剑风霜满身,送着棺木回到太白山门前,刚一下马就跌在地上。
  他有思想准备,然看到棺材停到眼前,想到昔日活泼笑语的江熙来就躺在里面,几乎就要呕出血来。
  是啊,死了,终归还是死了。
  风无痕一手扶了一个,吩咐人把棺木抬进去。
  公孙剑立着手里兵刃,深深插在积雪上,很快自己站了起来。
  第一次听见他的哭腔。
  他说——
  师父,
  师弟没了。
  他想说服自己,眼角的生疼只是因风雪刮过而已。
  眼泪也是幻觉罢了。
  雪盖了一层又一层,永不消融。
  一如唐竭的绝望,只增不减。
  抱着冷霖风的灰甲,感受到粗糙和冰冷。
  燕云落日时,那人就在他身后,马儿慢悠悠地走,风也静了许多。
  初逢时二人马上对峙,唐竭坚定立场——
  “我不去神威堡”
  冷霖风很轻易就妥协了他。
  不去便不去罢。
  他任性,他妄为,事后也总知错,在心里悄悄下决心,以后不冲冷霖风发脾气了。
  冷霖风这么包容我,我以后好好回报他。
  所谓的以后,如果不立刻行动,会否就追悔莫及?
  耳边好像有了幻听,那种低沉诱惑的声音,不断唤他名字。
  他望着唐青容复杂的眼神,低弱道:“青容姐姐……”
  唐青容怔怔道:“对不住。”
  唐竭伤处疼痛已缓,抽噎道:“我失了一挚友,接着又失了一挚友,然后失了他——”
  “姐姐,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唐青容刚一皱眉,唐竭已接着道:“她——明月心她知道奶奶不会管一个神威弟子,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会死……奶奶不救他,我去把他换回来,你说奶奶会不会救我?”
  唐青容骤怒,“你敢”
  唐竭哀悯地看着她,“姐姐,你和堂哥一样,从不知道那种感觉。你们是我亲人,却不能理解我多喜欢冷霖风,你们——”
  他挣起来咳嗽半响,“你们……太可惜了……”
  “等我下去见了尤离,他定懂我。”
  他手里越攥越紧——
  “我们比他们好很多了,姐,你都不懂。”

  永殇

  蓝铮也经历了一场险些要他丧命的劫难,萧四无那种莫名的语调告诉他,有事会发生,还是那种能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情。
  但是,当然,没什么也没有发生。
  诗里说,巴山楚水凄凉地。可蜀地却多美人,秀丽山水养出来的女子,正是明月心这样白皙的肤色,眼睛里都有灵气。所谓美人,若跟个傀儡一样木讷,再如何好看也都没有乐趣。
  所以,生气的美人,黛眉一簇,眼波一横,一向舒缓的步伐也乱了三分,扬着下巴从他眼前走过去,这模样更惹人喜欢。
  他觉得公子羽好像在笑。
  回头望一眼那个阁楼,安静如常。
  尤离最后只在窗边看到蓝铮的一抹黯色消失在道路尽头,情绪已经恢复了,心头有疑,目不转睛,头微微一偏,问向身后的人——
  “他们这是去哪儿?”
  萧四无道:“不是去夫人房里,公子不常回来,后头有他单独一个小院。萧某也有这种荣幸,只是在另一头,你不是去过?”
  尤离道:“上一次托你给血衣楼回信的时候……”
  萧四无道:“对。”
  他看不见尤离的表情,却能知道他心里有事,“在想什么?”
  尤离道:“我一直怀疑,她搞了什么新的迷药出来,不查出来我总担心——”
  萧四无抬眼望着天色,“等天黑。”
  尤离重心后移,就靠在了他胸前。
  这是一个他从没体会过的姿势,转移重心的过程自然而短暂,情不自禁地想把眼睛闭上。
  人在很多时候会有自然而然的动作,比如面对着大海,迎着暖风,就想张开双臂;看着窗外细雨纷纷,就想伸手去感受一下;有依靠在身后,就忍不住去依靠。
  他觉得新奇无比,轻然问他,“殇言没有解药,那办法是先生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萧四无只道:“事发突然,来不及问先生。”
  尤离道:“那四公子还真是聪明。”
  萧四无道:“本也只是试试罢了,若是萧某想岔了,他就早死了。”
  他也觉得新奇,“真是奇妙的东西,不得不钦佩二位。”
  尤离睁了眼,“公子羽说的‘善后’是什么意思——”
  “唐竭一定快疯了,你不会明白的。”
  萧四无道:“这话听起来——你明白?”
  尤离低头,开始苦笑——
  他不明白。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明白。
  蓝铮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明月心和公子羽同处一室,他没有道理再跟着,何况心里还记挂着那个被抓来的同仁。
  暗牢何在他是知道的,然里面还关着杜云松和马芳玲。若二人还能正常说话,当然免不了会口出什么本不该说的话,让冷霖风听见就有的闹了。
  好在,一个哑了,一个也差不多。
  冷霖风一看到披头散发的马芳玲就被吓了一跳,再看毫无生气的杜云松,前者低哑地嘶吼,手腕上全是血。
  又用剧烈的挣扎把椅子带倒。
  冷霖风正奇怪为何杜云松说不出声来,就看见萧四无进来。
  他来帮尤离给马芳玲送药。
  看到女人这幅情景,他也很想笑。
  冷霖风的视线一直跟着他,对自己还活着感到万分疑惑。
  待到刀客从他眼前再一次经过,冷霖风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萧四无并非很想放过他,也不是非常想杀他,淡漠而已。
  “有话说?”
  冷霖风知道他不会听自己问太多问题,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情而已。
  “江熙来曾说——”
  萧四无已经笑了,“那不是胡说,也不是妒火蒙心,都是真的。”
  冷霖风点点头,“好,也罢,反正他们俩已经去了。你下的功夫一定不小,可惜——”
  萧四无道:“是么?”
  他轻哼一声,笑容不褪,毫无挫败的样子,反而像是极得意的。
  人死不能复生,纵然有天大的怨念,也是无用的。
  杜云松乖乖服药后似才看清眼前这个白衣人不是尤离,眼睛里怒火毕现,只能吐出模糊的几个呜咽,抓过瓷碗砸碎在墙,是唯一能做的发泄。
  萧四无冷眼而视,轻笑一声道——
  “废物。”
  尤离正在他小院阁楼里窝着,躺在床上,举着那把小刀一直看,眼神渐渐痴迷起来,最后落臂垂眼,翻个身闭目养神。
  屋里的大缸中有未消融的冰块,殷勤驱暑。
  他已换下穿了多日的白裳,面具和易容也暂时不用了,一直喜欢的墨绿又回到身上。他不太敢出门晃悠,若遇上蓝铮,又被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节外生枝,还是少点麻烦得好。
  他却是想看看蓝铮的,自家的师弟“死了”
  ,他会不会难过?旁人说这人是叛徒也好,这人龌龊也罢,蓝铮却知道他不是。
  有种疑惑便是——
  若有一天我不见了,有没有人会找我?
  会着急,
  会担忧——
  会伤心。
  他未知唐竭和冷霖风是不是知道他没死,也好奇他们的心境。尽管徒惹别人伤怀并不好,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迫切需要被关怀。
  从脚步声里就能听出萧四无心情还不错,尤离躺着不动,只闭着眼睛问:“去了这么久……”
  萧四无道:“好戏如斯,多看两眼。”
  他听得那人声音犯懒,“累了?”
  尤离道:“没有。”
  他眸子忽地一凛,“马芳玲的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了,虚空得太厉害。”
  萧四无忆及那女人的样子,“药下得太猛了。”
  尤离道:“夫人要尽快见效,我有什么办法——”
  “其实这种事情太卑鄙,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我也……”
  他调笑道:“也无所谓。”
  “最毒妇人心,算她们自相残杀罢。”
  萧四无道:“你知道最近一年里……青龙会里伤伤死死,折腾掉了多少个人了?”
  尤离道:“燕南飞,魅影,白云轩,杜云松,马芳玲,还有——”
  有个被搁置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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