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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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离把药碗推给她,“夫人,喝了——明天就会好的。”
明月心道:“傅红雪——”
尤离道:“夫人息怒,至少不要冲我发火。因为这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杜云松冷笑,“你八成还是内奸,哪里来的底气?”
尤离道:“因为我能让夫人脱险,而杜门主只能上去送死。”
明月心一笑,“你就好好呆在屋里,哪里也不要去。”
尤离道:“属下遵命。先告退了。”
阿楠貌似忐忑地在门外等他,尤离挥开她手,“用不着扶我,穴道被封而已,又不是半身不遂。”
阿楠试探着道:“夫人很生气。”
尤离笑道:“夫人生起气来也漂亮。”
杜云松低哼一声,看着他走远,方转头道:“夫人,他一定有问题。”
明月心调理着气息,仿若未闻,良久良久才道:“好啊,那就随你所愿了。”
尤离任由那女子帮他宽衣,一直空洞地望着前方,并没聚焦到某一点上,胸膛微微起伏,表情淡漠极了。
白色的内衬上绣了几簇竹叶,淡淡的青色在烛光里就变成了苍绿,手腕的珠串安然地扣着,阿楠只扫了一眼,立刻把目光移开,将他外裳搭在一边的架子上,抬手去整理。
尤离道:“新月山庄那里有什么消息没?”
阿楠道:“一切都按夫人所愿进行,没有意外。”
尤离迟疑着,“血衣楼那里呢……”
阿楠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尤离微微一叹,随即也想到,以萧四无的心智,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让这边知道。
于是道:“你可以出去了。”
那女人生得并不算绝色,黑衣之下肤色白得诱人,盈盈一抬眼,道:“是。”
尤离却又唤住了她,“等等。”
阿楠轻然回身,“公子还有何吩咐?”
尤离道:“夫人让我这几日都不要出这个门,是大事在即了罢……”
阿楠道:“是。”
尤离道:“你伺候我也有一段时日了,按理说,我的命令你也该听的,对不对?”
阿楠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尤离从架子上去了药瓶,倒出一颗在她眼下一晃,“你敢吃了它,让我问上一问否?”
阿楠盯着殇言沉默片刻,“若夫人同意,属下便听公子的。”
尤离笑了两声,“你可以走了,关好门。”
他很快吹灭了蜡烛,看着手腕蓝光乍起,心绪便转。
明月心无功而返,被叶知秋截在天一房外,明显是计划外泄——
杜云松想对他不利,若说前者泄露消息也合理。然而明月心的真实目的杜云松应该不知情,那又是四盟的哪一位内探立了这个大功,还是杜云松已经发现了端倪?
他揉着眉心,抬起茶壶缓慢地给自己倒茶。
杜云松却突然闯了进来。
背对着月色,一身苍白,手里握着面具。
尤离便笑了,“杜门主得偿所愿了。”
杜云松道:“见了公子,良堂主该如何?”
尤离道:“良景虚已经死了,血衣楼楼主是慕容英。世上没有什么良堂主。”
杜云松道:“那你一个靠身体取悦男人的娈宠,更该卑躬屈膝。”
尤离十指紧握,怒气骤然翻涌起来,“不知你为何对我这么大的怨愤——”
杜云松道:“我只是说了真话,真话就是这么难听。”
他笑着道:“你配多少□□也不如对萧四无谄媚一笑,是也不是?”
尤离道:“杜门主仿佛对这种事嗤之以鼻……”
杜云松道:“对甘愿雌伏人下的人——我就是如此。”
他将青龙面具在手里一转,“该怎么样不用我来教你。”
尤离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抬手行礼。
“参见公子。”
杜云松冷哼一声,“你如今是否后悔在九华时的咄咄逼人?”
尤离淡淡地垂了手,“我不后悔,但你一定会后悔的。”
好在杜云松只是小人得志后来找他炫耀一番,不是真的来找麻烦。他如今穴道被封,自然为人鱼肉。若杜云松要动手,他毫无反击之力。
他睁着双眼,毫无困意,紧张地等待着黎明。
多年前,也有这样的夜晚。他杀了人,受了伤,逃不远,躲在一个柴房给自己包扎,疼得无比清醒。
这种清醒之后就是沉重的疲倦。
但他不敢闭上眼睛。
一旦入睡,很可能在梦中就被人结果,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就睁着眼睛忍耐,指尖陷入伤口里折磨血肉来让自己清醒一些。于是一夜里伤口止了血又淌血,包起来又撕扯开,指尖尽是滑腻的血腥,连□□也不敢。
所幸没有人追来。
他在黎明时分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药粉撒了一地,指尖暗红,血液凝固在指缝里,成了一条锈色的线。
他当然会醒,醒后只感觉到伤口发烫,人也在发烧。
和这些往事相比,此刻已经好了太多。
他抱着被子,紧拥。把它当成某个人,抱得很紧,忆起方才杜云松那些难听的话,怒得掌心愈加紧握。随后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很想告诉萧四无。
他用那样难听的话说我,你该不该帮我出一口气?
这个想法太懦弱,他本是可以自己出这口气的,然而人一旦有了依靠就会变得软弱无能,这绝不是好事情。
萧四无若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高兴。
他刚刚看着那孩子入睡,被折腾得困极了。他方知养个孩子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但那孩子的皮肤已舒展了许多,肤色也比刚出生时更耐看,眼睛跟良景虚一样,浑身软软的,哭起来闹腾得很。
展梦魂也有幸抱过那孩子一次,高高壮壮的人抱着那么小的襁褓,画面其实很不协调。
然那人眼神很温和。
萧四无不禁要想,良景虚看到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表情?
天气渐热,但九华还是青翠满山,清幽不已。
比之杭州还要凉快那么一点。
但新月山庄环水,降暑之效显而易见,碧波一泛就冲淡了热气,徒留花香。
为了哀悼白云轩的丧色早已取下,马芳玲自然不喜欢那样的晦气。
沈三娘用厨房的烛火烧掉了刚刚读完的纸条,把一旁的热茶倒了个一干二净,正冲洗着茶具,马芳玲便疾步冲了进来。
沈三娘行礼如常,“庄主有事吗?”
那女人本生得很漂亮,年纪也不算大,到了新月山庄后却瘦了一圈,指间拎着长鞭,鞭尾在地上拖出一阵细响。
她沙哑着嗓子,狠狠扯过沈三娘质问——
“茶呢?”
沈三娘道:“庄主,夜里喝茶不易入睡。”
马芳玲惨白着脸,嘴唇发抖,“把那茶给我——”
沈三娘往后一退,“庄主,您快去安寝罢。”
马芳玲快步走到架子边,在瓶瓶罐罐里翻找,叮铃哐啷地掉了一地。
她扔了鞭子俯身翻找,苍绿的茶叶,茶色浓郁,怡然生香,却都不是她要的。
沈三娘道:“庄主,那茶是夫人送来的,已经没有了。”
马芳玲越加激动,眼睛里血丝也冒出来,双手紧扣着鬓发,似有无形的恐惧在折磨她。
“快给我”
沈三娘被她骇了一跳,有雅奴从门外跑进来——
“三娘,这是怎么?”
沈三娘镇定心神,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止不住心慌,“庄主好像病了,带她回房。”
马芳玲的指甲在自己额上划出血痕,转而抱着双肩抽搐,“快……快,给……”
几个手下不知所谓,试探着要靠近她,后者抓起长鞭一甩,清脆的破空之声像一道闪电划过新月山庄寂静的夜色。
女人嘴里呜呜咽咽地喘息,发髻散乱,毫无往日趾高气扬的样子。
沈三娘闻听屋顶的细微之声,立刻定神望向门口,果见几个黑衣人利落而入,以霜堂令牌相示——
“尊夫人令,带马庄主去巴蜀。”
沈三娘低头道:“几位自便。”
马芳玲已是疯癫之状,被人钳住下颚,灌了一瓶药立刻就安静了下去,那种诡异的药香让沈三娘颇为警惕地又退后几步。
“几位慢走不送。”
无他难活
夏夜有很多星星。
蝉鸣,蛙声一片。
九华一年四季都是郁郁青青的,却也挡不住夏季夜风的侵袭。
孩子半夜常常哭闹,乳娘抱着一直哄也无济于事。她提心吊胆,生怕这种周而复始的哭闹会让那位阴冷冷的龙首生气。
展梦魂从良景虚“死后”就独揽了巡夜的工作。夜复一夜地穿梭在夜色里,并不提着灯,视力也如常。
所以他听得见孩子在哭。
洛宇和哥哥在守门,后者苦笑道:“你小时候也爱哭,都是我哄好的呢。”
洛宇哀哀道:“他怎么每天都哭,是不是夜里太吵?”
萧四无很快就到了,把乳娘吓得浑身一激灵。
白衣刀客看起来并不倦,那只握了多年利刃的手轻轻然地把正在哭嚎的小小一团抱过去,孩子胡乱挥手,哭得脸都红了,然一到他怀里哭声就渐渐低下去。
乳娘抹着额上的汗道:“公子一哄就好了呢。”
萧四无抬头而视,“他最聪明,知道谁喜欢他。”
乳娘额上的汗仿佛擦不完,“公子恕罪——”
萧四无道:“这又不是你的孩子,谁能要求你视如己出?”
折腾了大半夜,萧四无依旧也起得很早。却看见展梦魂领着洛家两兄弟在粘蝉,墙角的袋子里鼓鼓囊囊的,有低弱的“咕咕”声。
萧四无一笑,转头看到慕容英从楼上下来往功房去,很快擦肩而过,彼此眼里都是淡漠的清冷,一句话未说。
百晓生的信在萧四无怀里,谈及那条已经长长了几倍的荼白小蛇,在萧四无看来,简直不知他为何要说这种废话。
“灵蛇通心,四公子可要试试?”
蛇身清清凉凉的,琥珀色的蛇眸不知在看着哪里,吐着红色信子绕在萧四无手腕上,怡然自得。
若现在被咬一口,尤离又不在,恐怕是救不回来的。
但是它并不抵触那人的体温,温顺得不似印象里的冷酷动物。
萧四无怔怔想了片刻,忽破冰而笑。
夜里他看着那孩子熟睡,轻声一叹——
“你说,你爹该怎么谢我?”
静夜悄悄,展梦魂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洛宇颇为欢喜,果然夜里安静些就好了。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萧四无负手而出,很快到了他们眼前。
“我有事吩咐你们。”
他的气息渐稳,背上的伤口正在愈合,有微微的痒意,呼吸里也是淡淡的药气,让他无比厌躁。
不得不让人想起那个挥刀的黑衣男人。
慕容英是后半夜来的,剑气满身,和正要下楼的萧四无对视,难得主动说话。
“你要走?”
萧四无道:“是啊。”
慕容英道:“绝不是要回潜堂。”
萧四无道:“不是。”
慕容英道:“那慢走不送。”
萧四无淡淡笑了,“慕容兄剑法日益精进了,坐镇血衣楼,也让人放心。”
慕容英道:“吾生唯剑而已,萧四无却已有杂念。就如燕南飞成不了心剑,你也——”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并不想在此刻跟萧四无打一架,但萧四无想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那人道:“这番论调,我倒很想说给傅红雪听一听。”
他也惊叹自己没生气,或许是对良景虚宽容久了,脾气竟好了很多。
尤离看着天色逐渐亮起来,衣带未解,在房里坐立不安。
他尝试过冲开穴道,却忌惮强行冲开的后果。身子是自己的,况且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何必用这刚刚好起来的身体又去冒险。
醉月居空荡了许多,阿楠也不知所踪,那个天天监视着他的女人突然不见了踪影,少不得让他警觉起来。
后山是孔雀的墓地,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机关遍地,被明亮的阳光撒了一层金色。
已快到明月心言说的时辰,明知有诈,叶知秋也还是要来。那女人绝不会把尤离还回去,却也不会让叶知秋死,只有两个人都活着,才有制约的效果。
但这个诱惑应该是巨大的。
即使叶知秋已经知道尤离一定不在这里,也必须踏进这个诱惑里。
一口楠木棺材静静躺在阳光里,棺身被晒得发烫。
他暗红的衣色在阳光下仿佛要燃起来,看到竟是口棺材摆在那里,眼睛里就有了怒气。
步子在继续,目光回撤,看的是唐门的方向。
这个男人太了解明月心的脾性,了解到满心鄙夷,还有浓重的警惕。
开棺的声音沉闷低微,里面竟真的躺着一个人。
唐门那边的厮杀声他听不见,只有风吹树林的声音。
唐雅被兵戈之声惊醒,天一房里一个人也没有,脑中晕眩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