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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问津何处-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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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打算着救下岑季白再考虑北面的事情,但既然岑季白说不要追,林源遂传令军中,全军往朔方城退去。
  天降大雪,又是严冬,这种状况本就不宜作战,他们也不如从更北端走出来的北狄人耐得严寒。更何况,这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比他们北境人更了解北狄行军布防的岑季白的意思。
  林源叹了口气,深觉自己这个北境的将军有些不够格。
  阿银从前跟着素馨也学了些医术,但野外不便,也只是简单为岑季白作了处理。
  回程途中,岑季白便发起高烧来,苏醒后的林津也恰好迎上了他们。
  这辈子都不想再喝酒的林津,窝着一肚子邪火,先是接到了照月谷确有伏兵的消息,再又是岑季白重伤,半道上又接回一个外伤感染高烧不止的昏迷病患,心中滋味,实是复杂至极。
  岑季白曾说过照月谷可能有伏兵的话,是他与大哥不肯相信;就像在连云关岑季白相信北狄人会翻跃连云山一样,林津那次,最初也是不信的。
  他其实应该相信岑季白的,就算岑季白拿不出什么合理的缘由。但他又实在想不通,岑季白这个傻子,即便说不出缘由来,也不该自己去照月谷闯呀?到底是什么缘由,是让他连生死都不计较,却独独不能说出来呢……
  林津想了许多无用的事情,俯身与岑季白额头相抵,知道岑季白高烧退下,才安下心来。
  好在是无事,否则,林津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那样的结果。
  岑季白似乎睡得不□□稳,忽然颤抖了一下,林津便知道他又是做噩梦了。
  他伸手抱住岑季白,拥进怀中。看他唇上有些干裂,林津便取了杯子,含了一口热水慢慢渡到岑季白口中。
  林源推门而入时,便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进自家三弟的房间不用通报,向来是随随便便,推门而入的。有时候军情紧急,甚至是一脚将门踹开。但不敲门的后果,便是看见这如此……如此……的一幕。
  林源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大约是心里惊涛骇浪一阵猛拍,这打击太强烈,已经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咳,咳……”林源重咳了两声。
  林津知道是自家大哥,看也没看他,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不要打扰岑季白休息。
  林源才不走呢,反而走到林津跟前,小声道:“你铁了心的是不是?”
  林津仍旧拥着岑季白不肯撒手,道:“他渴得厉害,我只是喂些水给他。”
  谁喂水是这样喂的……林源眼皮子直跳,上前抓了林津一只手,将他往外拖去。
  林津迟疑了一瞬,便也跟了出去,他有话要问大哥。
  “你答应我的,如果我将北狄人阻在青州之外,就算我了结林家子的责任,会帮我同他成亲。”进了林源的房间,林津即刻将大哥的手甩开。
  “我没想过要帮你,是二弟要我把你调过来……”
  林津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大哥,原以为大哥会有些不同的,大哥曾答应过他,可……原来也不是。
  他忿忿道:“那便不要你帮。”便转身向外走去。
  林源一把抓住他,“但我答应你的时候,可没有什么虞国公主上官小姐。”
  “我离开陵阳的时候,是没有。”林津语气转冷。
  “你……这是怪我?”林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好像他是有些理亏,但他也的确是为了林津。
  他们自家人当然是觉得林津好的,可岑季白一个外人,一个外人……
  林津容色格外不好些,也不是个女人能生养子嗣,岑季白即便娶了他,也只会是因为林家。就像那什么周丹、上官诗诗似的。
  林津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但这话林源说不出口,不只是因为林津是他弟弟,他说不出林津的不好来;也因为连云关同照月谷两次的事情,林源比林渡看得更清楚些,岑季白再是拉拢林家,也犯不着以命相替。
  而在他愣神的时候,林津已经背转身离开了。


第46章 各怀心事
  岑季白醒过来之后,总觉得林家大哥有些奇怪。想到那天他要灌酒的事,又觉得林家大哥似乎一直都有些奇怪。
  林源笑眯眯的,“殿下跟北狄人莫非是一伙的?”所以知道他们行踪,所以最后放走他们。
  岑季白:“……”
  “我当然知道殿下不可能跟北狄人是一伙的呀,殿下怎么也是跟我一伙才对。”林源继续笑道:“殿下到底是怎么知道北狄在照月谷有伏兵的?”
  岑季白张口含住林津送过来的汤勺,喝了药,仍是不说话。
  “殿下果真在北境有探子?”林源再接再厉。
  岑季白两只手搅在一起,低头看着被子上的纹路。
  “这也不对,若真有确切消息,殿下何必亲自来冒险……太子殿下,您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林源屡败屡战。
  岑季白所盖的被子上绣着白虎,虎目如炬。盖着这样的被子,夜里大概不做噩梦吧,白虎驱遂。
  林源想了想,又道:“殿下放走速谷烈,又是为何?”
  林源似乎笃定了在北狄有岑季白探子。或者是那种在北狄高层身边的可以得知军事机密的探子,或者就是远比林家军优秀得多的斥候,不仅探知到照月谷的伏军,也绕过了林家军斥候探查,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匿行事。
  然而,在北狄,岑季白真是没有探子的。不过林源也提醒了他,李牧的商队是不是该往北狄走得深些?
  “你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你三哥也不能说?”林源看了看端着汤药的林津,不只刺探情报,还要挑拨一回。
  岑季白身子僵了僵,偷偷看了眼林津,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不能说,也不想告诉林津前世他会有那样的结果……当然,即便说了也没有人会信。索性默认了自己在北狄有探子,还是个很重要的探子。
  林源自说自话了半天,林津一直寒着脸给岑季白喂药,岑季白更是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过于安静的沉默让林源头皮发麻,只好暂时放弃,告了辞,临走前还如同警告般瞪了林津一眼。
  待到岑季白吃了药,林津也起了身。
  “三哥,”岑季白叫住了林津,“你等等。”
  腊月十五年末大朝,身为监国太子,岑季白应当回去主持。
  但现在的状况,不花上两三月,他这条腿是不要想骑马了。坐马车的话,怎么也要二十多天才能回陵阳去,他要赶回陵阳主事。
  朔方城只有驻兵,马车也只是押运粮草的粗陋工具,江平前两天便去青州要车。大概明日,就能回来。等江平回来,岑季白便要走了——这回是真走。
  但自他醒来,林津都不肯同他说话,岑季白也就没什么机会开口道别。
  岑季白并不是有心瞒着林津,如果真相是那种有因果有证据的事情,他早就说了,哪怕费点心思造出证据来呢,就像连云关那样。
  但他这次过于匆忙,实在来不及准备。那些所谓的“探子”,也就只能一直插在林家人的心头上了。
  岑季白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扣来,放在手上,向林津递过去。“北境危险,你多小心。”
  林津看他手上,是一枚青玉的平安扣,能讨个吉利。“用不着。”林津语气淡淡,也没有伸手来接。
  “怎么用不着?”岑季白一听他不要,就着急了。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放缓语气,道:“你戴着它,就当是个念想。”
  岑季白很想让林津留下这枚玉扣,萧州平叛前,他特意去那家玉器铺子里寻到了它。
  “我没那么多危险,你自己留着吧。”林津有些气闷,扔下这话便走了出去。
  人说事不过三,但清风崖、秋狩、连云关、照月谷,岑季白救他,这是第四回 。他一生中最危险的几次,岑季白替他化解了,林津觉得自己很有些无用。若是讨个口彩,求一点心安,无论如何也该是岑季白自己留着。
  岑季白见林津不肯收,自己苦笑一下,握紧了玉扣。
  也罢,念想……就当这东西是前世的林津留给他的念想吧。
  想到前世,岑季白喊来阿银:“一会儿你背我去外头转转。”
  前世林源战死时,林津尚在射声部中。岑季白做了半年射声部的中郎将,林津去守连云关,他也跟了去。一年后林津往青州戍卫,岑季白亦是随行。
  那时林戍夫妻在接连承受两个儿子死亡后,人也消沉下去,能主事的便只有林津与林浔两个人了,岑季白私心里是想收走北境兵权的,他最初跟着林津,本是想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时候林津也想过要来北境黑水草原上筑城,只是家中剧变,北境军马又经林源带兵在黑水草原折损,筑城一事也就有心无力了。
  他们时常出了青州长城,远望草原、山林。扬鞭指向北狄,也说些夏国朝政。
  没想到这一世,林津将筑城变作了现实,而草原风光,岑季白却还没有好好看过。
  阿银有些担心。外头是一片雪原,天气晴好,温度却不高,积雪未化,反倒是冻得硬了,滑。况且,那冷风跟冰刀子似的,太凉了。“殿下,外头冷,怕是……”
  岑季白只看了阿银一眼,阿银便住了口。他知道,岑季白并不是容人置疑的。
  傍晚时,朔方城北城楼上,岑季白单腿站定,手攀着城楼护栏,去眺望银白雪际。
  北境的风光,尤其是雪后,有一种磅礴的壮美,与陵阳的富贵繁华不同。
  夕阳斜照,远近皆是泛着白光,岑季白揉了揉眼睛,听见楼下有人在喊“前将军”,往下看去,竟是林津牵着白马,慢慢向城楼走来,他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一人一马,茫茫白雪,岑季白忽然有些怔往。
  林津似有所感,抬头往城楼上望了一眼,便见是岑季白在城楼观望。岑季白笑了笑,两人对视一回,都有些发愣。
  林津先反应过来,迅速进了城,身影在楼下消失了。
  岑季白微觉怅然,忽然听见林津喊他,“你到外头来做什么?”原来林津匆匆入城,是上城楼来寻他。
  阿银如蒙救星来临,即刻道:“三公子,你劝一劝殿下,他非要出来。”
  林津将手中笛子插回腰间,上前几步,在岑季白身前弯下身来,“我背你回去。”
  岑季白怔了一回,见林津回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便迅速用双手攀着林津脖子,往上跃了跃,重重地趴在林津背上。
  他就知道,林津即便生气,也还是待他好的。
  想到这里,索性再次取下玉扣来,趁着林津无力阻止,岑季白将它直接给林津戴上了。随后,岑季白双手紧攀在林津脖子上,好像生怕人将他给扔了似的。
  林津步子顿了顿,低头看着那两只紧箍在一起的手,无奈之后,又勾出一点浅淡笑意来。
  岑季白不肯说清照月谷的事,他真是有些生气的,气岑季白信不过他。但岑季白宁肯以身相替,也不要他涉险,这样的行为又让他十分动容。岑季白虽无信任,但交付了性命;林津没替他偿过性命,至少可以还他信任。
  第二日一早,岑季白上了马车。林源冷着一张俊脸,活像谁欠他银子没还似的。或者,有那不知道的,还当他多不舍岑季白离开。
  岑季白看了看护送他的林家军,试探道:“不如,你收回五千?”
  岑季白带来的禁军在照月谷悉数折损,要回陵阳,自然只能向林源借些兵马。打探归打探,回朝的事却耽搁不得,林源知晓轻重,便派了一万精兵护送。
  但派这一万兵马,倒好像是从林源心头上割肉似的。岑季白实在是不懂,林源不是巴不得他动身吗,这会儿不该喜极而泣?
  送到朔方城外二十里,岑季白提议道,“其实,孤只要一千人就够了。”他确实不需要带太多人,来时的五千兵马,是为以防万一。既然万一已经发生了,他也不需要再带着许多人。
  林源翻身下马,道:“殿下一路珍重。”
  岑季白往朔方城那方向看了看,仍是没见着林津,心里怪不舒服的。
  林源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哪怕他脸上冻出冰层来,也是不在乎了。
  他并不知道,林津比他更早离开朔方城,回安夏祭祖。
  林家在陵阳虽有祠堂,早先的几位先辈倒都是葬在安夏。
  林津这回是祭别,因他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时候,或许根本没有时候再去祭拜了。
  林源这张比雪原更寒冷的脸,自然是因为林津。
  今日早些时候,当林津将朔方城一应防务交付林源的时候,林源并不肯接。于是,林津将写清详细的竹简搁在林源书案上,转身上马,甚至没有回头看看自家大哥。
  岑季白回陵阳并不从北部的安夏经过,林津打算祭别后便往南同他汇合,半道上给岑季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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