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皇后-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童月一愣,这一路过来,袁羽衣对自己的照顾,自然是不在话下的;想来她当日是说要让自己来照顾她,其实不过是个借口,是为了让自己去见母亲罢。这样的女子,唤一声“姑姑”无可厚非;而刚才所讲的这位“姑母”,唤一声“姑奶奶”那更是自己的福气;在这样的当口,虽说心中埋怨着自己的母亲,但,毕竟袁夫人是没有错处的。只这一声“姑姑”倒是一时半刻,童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倒是袁羽衣知道她的心思,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知你一时叫不出来,姑姑也是不能不近人情。只……”
“夫人奴婢知道的。夫人口中那等英勇女子,奴婢唤一声‘姑奶奶’那是福气了!”童月赶紧接话道。
袁羽衣笑了笑,便不再言语,一路向前走了去。
山林间的路,倒很是凉爽,这午间的太阳直射,也未觉得燥热;倒是蝉鸣声不断,惹得一路上的蚂蚁跑个不停起来。童月倒是心情颇好。在石阶上一蹦一跳地走着;小身子显得越加灵动起来。看得袁羽衣欣慰地笑了:原来不过是个小孩子,心思多了几窍不过是经历多了些。
走至一栋古朴的房子前,已是日暮;红霞挂满了天边,加之山间雾下得早,已经悄悄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薄纱,这样一来,使得整个山林都缥缈起来;远雾近山错落有致;这栋屋子便坐落在其间,安静祥和。
袁羽衣轻叩门扉,只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含笑垂眸,弯身福礼。“姑娘安好!奶奶在竹雅阁呢!”
袁羽衣便一径跟着丫头去了竹雅阁;所谓竹雅阁不过是个凉亭子,穿过一小片竹林间的小石子路,便看见一个四面来风的小亭子,四周依旧是竹子,此刻正直夏季,竹叶青翠欲滴,清风徐来,在暮光中摇曳生姿,别有一番韵致。入竹雅阁,但见一妇人,发髻干净利索,发间微有银丝,神情专注,手上的茶壶不停,将其中的茶水优雅地穿过落在小石桌上的每一个水杯中,安静的画面里,就只剩得那茶水落入杯中温软的声响;她背后的青山隐隐,红霞的余晖抚过她略带皱纹的脸颊,见之忘俗。
待所有的茶杯都斟满后,袁羽衣才带着童月一同上前请安。
“来,饮一杯,看看如何?”妇人转头,正面看向童月,微微一笑;眉眼间除了那一份来自年纪的柔和,更多了一份英气。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未若柳絮因风起(下)
然而,细看之下,可见那淡淡的妆容之下,病态的模样。童月不禁讶然,这才记起袁羽衣所讲的,姑母病重;刚刚那一番动作,都误以为她健康得很。
袁羽衣不语,上前抬手举起那茶杯,先是看了一眼那茶色,在将茶杯靠近了,闻了一闻,方才细细地呷了一口。这才坐在了身旁的石凳子上,笑逐颜开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姑母。“姑母亲自煮的茶,哪里能够失了味?”说完又现愁容。“倒是姑母,身子不佳,就不能来这风口里吹着。”
“哪里就有那等金贵了;生老病死,常情;莫为着这个难为了自己。”妇人笑道,自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望着亭外的竹林,道:“这手艺倒是退了些,味道还行。”
袁羽衣不语,姑母的性情,从不计较人老体衰的伤感,倒是活得自在了。
“也难为你来看我,本就不是你什么正经的姑母,还能得你惦记着。”妇人收回目光,看着坐在那里静静品茶的女子。“你这出来一趟也必是不易,我这儿就是安静了些,你要喜欢,多住些日子。”
“姑母便是姑母,哪里的不正经了?莫不是姑母觉得自己不正经了?”说完掩嘴而笑。
妇人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完却是觉中气不足一般,以手扶桌。
袁羽衣起身,来到妇人的背后,轻拍了拍。“说了这风吹不得,你还不信了。”
“我信,可我就怕辜负了这好风好景好茶。”妇人转头,抬眼却见一个小姑娘立在那里,伶伶俐俐的模样,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倒是有些惊讶她的胆子。“这小姑娘倒是不错,你会挑人儿。”
“这话可说错了;这丫头可不是我挑的,是我小侄女呢!”袁羽衣走上了前,将童月牵了过去,带至妇人面前,笑道:“如今,我可是专程来让她认您这个姑奶奶的呀!”
“拜见姑奶奶!”童月兀自地行了礼。
“哎哟不得了!你兄长几时又生了这么个水灵的孩子了?”妇人拉过童月的手,细细地看着。“这孩子,可有股聪明劲。”看完却又忍不住叹了句:“却是心思太细密了,容易伤着自己。”
“姑母这话可说大了,这才几岁的孩子,还能看出这个来。”
“我可不说大话儿。有时太聪明了也不甚好事儿。”妇人看着眼前孩子的模样,大眼睛也似乎滴溜溜地打量着自己,于是笑问道:“丫头,可知我是谁不?就叫成了‘姑奶奶’。”
“哎呀!”袁羽衣一拍脑袋,慌忙走至妇人的前面,欠身道:“是侄女的错。”转而对着童月道:“你这姑奶奶,可是谢宰相的侄女谢道韫。”说完莞尔一笑。“姑母,提您的名讳了。”
谢道韫倒是不在意,笑了笑。“好了,不过是逗着玩儿呢!别用着官衔吓唬小孩子。”说完望了一眼已经暮色四合的天,站起来道:“走罢,回屋去好好说说话儿。”
袁羽衣伸手将谢道韫扶了起来。向来时的路折了回去。
童月却呆立了在哪里,宰相并不认识,也不曾知道是个什么职位;却知道了,原来眼前的老妇人,果真是自己一直在猜测的谢道韫女诗人。自开始袁姑姑与自己讲起她姑母的事迹来,就心中多有疑惑,没想到却是真的。
“怎么?丫头,这里的景致美得你不想回去了?”谢道韫回头,看着呆愣在原地的童月笑了起来。转而又对袁羽衣道:“到底是被你吓到了。”
童月回神,赶紧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日里,果如那蚂蚁验证的一般,下起了大雨来,接连的几日都不得歇。山林间全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雨雾当中,那院中的竹子,在雨水当中,愈发地精神抖擞起来。只是坐在廊下的谢道韫,褪去往日的妆容,显得憔悴不堪。看得童月突然心生起了伤感来:人终究都要走入这一步的,英雄与美人的迟暮最是令人惋惜。
谢道韫半眯着眼睛,看着檐下雨潺潺,轻声道:“这雨倒是极美,颗粒儿晶亮透明,落地滴答一声,溅起的那一朵朵水花儿,真个别致。”
站在旁边的袁羽衣沉默地点头;这不过是对世间一丝美好的感怀,世人都嫌透了雨日,却不知,它亦有它的美。“姑母,这廊下风怪大的,不如,咱们回屋歇息会儿吧。”
谢道韫摇头,继续认真地盯着外面的雨;那雨形成的一道帘子外面,竹林后白茫茫的一片,偶有鸟鸣声,时断时续,似在找知音,又似一路迷茫。“羽衣啊!天放晴了,你就该回去了,来看看我就好,总叨唠我老婆子,我可不愿意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呢!袁羽衣晓得,这要强的姑母,最是不肯让人见她现在这模样的,今日是实在有心无力了,这才放弃了妆容;这会子这么说,怕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姑母,不若把些个姐姐都叫回来,热闹下可好?”
谢道韫微微伸出手,摆了摆。“不烦人了。”
一时袁羽衣也无法,只得沉默地陪着她站在廊下听雨。
“姑奶奶,我前儿瞅见您看书的地方,好多书呢!且在那还看见了一盆好花儿,真香。就不知叫什么。”童月上前,甜甜地笑着问道。
听着那甜糯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间,就似那百灵鸟一般,清脆清脆的,听得谢道韫欢喜,又见她问花。便道:“你倒是有心了。我不常养花,不好养活;死了又觉着可惜;倒是这一色花,自己活了下来。我也好多日没去管它了,你这会子说起来,倒是去看看去。”说完便伸手向了童月,示意她扶起来。
二人赶紧上前,方才一同向书房走了去。书房是间小屋子,开窗处放了张书桌,上面也堆了好些书,在满是书的靠窗的小角落里,放着一个极小的花盆,那里正开着几株极小的花朵儿,花瓣与它的叶子一般细长,闻着有股幽幽的香味。
“这是盆兰花,是从山下带过来的。”谢道韫看着那盆小小的兰花,眼中满是怜爱,又似在回忆着往事。
正文 第三十章 又是一度秋
听她这么一说,袁羽衣便知,这是从会稽府里带出来的呢!先前安康的时候,一直都在会稽府打理内务。想来这样一个女子,遭遇了家破人亡的际遇,还能像现在这般刚强,此刻所想,怕是那日的激战吧。丈夫没了,儿子也全都被杀;中年丧夫丧子的痛,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她撑过来了,还把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的回忆里,可能更多的是她失去亲人的痛楚,却也绝不缺她刚毅的身影。
童月看着谢道韫那悠远的眼神,神色是那样的柔和;上前闻了一下,看着那细长的花瓣儿,倒是让她想起了远在建康的刘义隆,也不知那些厚朴花晒干了没,他咳嗽可好些了。
“你要真放心不下我这个老婆子,就把这小丫头留下来,算是排遣一下寂寞。”谢道韫回神,轻声道。
袁羽衣猝不及防,转眼看了一下也是一脸讶然的童月;这不过相处了几日,她倒是更喜欢眼前这个丫头了?
而袁羽衣更有深一层的想法是:自己答应了童月要带着她前去兄长那里与母亲相会的,这般一来,自己还不得要先去了,可自己怎好在兄长那里待得太久,就算是与兄嫂的关系不错,却也不能违了已嫁女儿的规矩的。“姑母,您这可是为难我了。这丫头我可是答应了要带回去的。”袁羽衣蹙着眉头嗔道。
谢道韫微微舒展笑容。道:“我一个老婆子,要她的日子也是极有限的;你着急做什么。”
这看似随意的话,袁羽衣听来却觉得心酸;这位曾经刚毅的女子,在最该享受天伦之时失去了所有,走过一切苦难,而今,怕是也撑不住多时了。“姑母瞧您说的,我可是要早些走了,免得您嫌弃我来。”袁羽衣强颜道。
三人于是笑做了一团。
翌日,袁羽衣果真与丫头一起拜别了谢老夫人,留下了童月在山上;看着袁羽衣离开,童月心中疑惑:到底留下自己是何意呢?虽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是表现得玲玲利利的;可是,在童月看来,姑奶奶身边那个八九岁的姐姐倒不知比自己强了多少去了。
心里思忖着,却被叫着前去姑奶奶那里了。
姑奶奶的精神头似乎比昨日好了些,兴许了天气放晴了的缘故,精神头也跟着好了不少。此刻看着童月走了进来,眯着眼睛看着走向自己的孩子,阳光在她的背后打起了一层柔黄色的晕,罩着那个伶俐标致的身形,那小小的模样,一举手,一抬眸,都有着小美人儿的灵动;看着着实让人欢喜。
“姑奶奶安好。”童月甜糯的声音响起,与这夏日清晨的阳光一道,轻轻柔柔地照进了谢道韫的心里。
“我知你迷惑着呢!”谢道韫坐在椅子上,轻言道。“看袁丫头重重地带你来见我,也是喜欢你;近日看着你也算是伶俐招人疼的;少不得替她留下了你来。”
这话听着童月更是一头的雾水;且不说昨日袁夫人并不像是事先知道要留下自己的,就是知道,也是想不通留下自己是何意。
这边谢道韫身边的丫头已经引着童月向旁边的屋子走了去。虽然心中疑惑,童月倒是扶着谢道韫,跟着那小姐姐一径走着。
房间不甚大,里面布置却是极其雅致的;然而童月最先看到的是后墙的一幅字,字体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虽说童月见过些字画,但于这一幅,却是自己见过的觉得最好的;再仔细看了那印章。童月一惊,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妇人。
“怎么?倒是喜欢上了这幅字了?我可是特特让你来看琴的。”谢道韫笑道,也抬头看着那墙上挂着的字。
童月倒是撒娇起来。道:“姑奶奶,您是一位才女这是都知道的;可鼎鼎有名的王右将军却又为何……”会将自己的墨宝轻易送人呢?
这话还没敢问出口呢!就被那领路的姐姐给拍了一脑袋。“瞧你没见识的,做姐姐的也少不得要说了。”那丫头甚是得意。“你道奶奶是谁呢?这位鼎鼎有名的王右将军便是奶奶的家公;这么些时日了,你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