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皇后-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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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依旧时刻有人倒下,城门口时刻有人鲜血流淌;每个人都在失去中痛苦不堪,却又在痛苦不堪中坚强地活着。
齐妫瘫在地上,看着那个眼眸紧闭的女子,她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拉着自己在阳夏的小街小巷里奔跑着,只为得到那个铃铛;再不会因为看了一眼那个叫徐林的少年便泪流满面了;再不会为自己抱不平而挺身而出了,那些她做过的事,她炒过得菜,她说话的话,她陪自己走过的路,还有她快乐开心的音容笑貌……这个陪着自己走过十几年的女子,在这个叫虎牢的地方,永远地回不去了。
徐林突然横抱起她,转身向城楼快步走了去。
留下瘫在地上的女子。
我们常常以为,老天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许多感激可以等以后再说谢谢;许多感恩可以等以后再报答,许多愧疚可以等以后再幡悟;殊不知,老天给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而我们却忘记好好地对待身边的人,等到失去之后,才记得,你还有好多话想要与她讲;好多事想要为她做;好多路,想要与她一起走……
徐林抱着霁儿奔向城楼,站在上面俯视下面的魏军,他们人愈来愈多,攻势越来越强劲;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刘义隆走了过来,看着他怀里的霁儿,一惊。“徐林。”
徐林仿若未闻,望着这个狼烟四起的战场,以及人马倒下的声音,刀剑相击的声音,死亡的惨叫声……突然轻声道了一句:“霁儿,你素来言要与我同袍而战,今日,我们便一同出战,可好?”
怀中的人儿却早已没了气息,任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她再无半分干系。
徐林咬唇仰天长啸一声,抱着霁儿纵身跳下了城楼,两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夜火刀剑中,飘向了楼下,如两只蝴蝶,在空中划过。
“霁儿——”齐妫只来得及伸手,却是一场空;所有的悲痛,随着这一声嘶喊,都涌了出来。
刘义隆只扯下徐林身上的一片衣衫,却见着她似要一起跳下去的模样,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齐妫转过身愤怒地挣扎着,捶打着他的胸口,嘶哑地喊道:“你放我下来!霁儿!霁儿!”
刘义隆任由她愤怒的拳头狠狠地捶打在自己的胸口,紧蹙着眉头,默不作声。手却紧紧地抱着她,生怕稍不留意,她也是这般,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霁儿!霁儿!”齐妫叨念着,眼眸中怒火加悲痛交缠着,那种欲哭无泪的痛楚,叫她恨不能以头撞地,恨不能以最决绝的方法,在释放自己内心的痛苦。
待到她喊叫着的声音完全嘶哑下去了,身子再无力气折腾了,只剩下眼神呆滞地望着天空了;刘义隆才将她抱到城楼内侧,理着她凌乱不堪的发丝,道:“月儿,徐林他这样做;是想魏军感染瘟疫,叫他们无力攻城。”
齐妫将无神的眼睛转向他。
“徐林他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做的。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不能叫他们白死,守住虎牢关,若是他们大片瘟疫,许能像青州一样,叫他们不战而逃。”刘义隆轻声道。
齐妫木讷地转头,望向城楼外侧一个个倒下的士卒,他们就似那风中的干木,除了奋力死战,似乎再无其他动作了;而如今,已经是两天两夜不曾睡过,别说进食,就是一日都不见到几滴水,这样的守卫,如何叫人承受得住!“为何朝廷不派援兵!为何?!”
刘义隆看着她的口型,看着她嘴角因为干裂而渗出来的鲜血,心疼地伸手轻轻擦拭。他内心的苦痛不必她少得半分,朝中就这般抛弃了虎牢,将虎牢的一切危难排除在宋之外,小小虎牢,如何能够抵御魏军的千军万马!皇兄,你可有看到这些?!
“报!西北角城门口崩溃!”
刘义隆一惊,对着齐妫道:“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说完便转身对着来人道:“速速增兵西北角!”
齐妫却一把拉住了他,目光留恋地摇头。
刘义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我要等着做父亲呢!”
齐妫喉咙一哽,抓着他的袖子更加紧了。她突然记起那日霁儿也曾说要等着做姑姑,可是现在呢!她还是不愿做这个姑姑,便早早的离开了自己!
刘义隆转过身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叫自己有事的!你要信我!若是不去西北角,只怕城很快就要破了!”
齐妫眼圈通红,缓缓地放手,怔怔地望着他迅速地下了城楼,转而便在这夜色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突然就开始疯狂地害怕起来,疯狂地痛心起来。扶着旁边的城楼,快步地移动着不稳的步子。
却被人一下拉住了胳膊。齐妫毫不理会,依旧向前走去,却发现来人毫不动摇地拉着她,根本没有放手的打算。齐妫转头怒视,打算张嘴说话时,才记得自己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
原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找他找得焦头烂额的刘文,此刻见着了,哪里还有放行的道理,任她如何怒目圆睁的,怎么也不肯放手来。“王妃,属下得罪了!殿下让属下在这里看着您。”
齐妫甩着袖子,一个劲地想要将他甩掉,但他却是如泰山般岿然不动。齐妫指着自己的嘴巴,叫道:“你放开我!”
刘文愣愣地看着她的嘴巴,道:“属下听不懂王妃在说些什么。”
齐妫却突然发现,城楼上出现了魏兵,拉着他指着他身后的人。
刘文见着她神色不对,赶紧转身,竟然见着好些魏军已经通过绳索爬了上来。顿时一惊,一把背起齐妫,便箭一般地冲向楼下去。
“城破了!保护二位殿下与毛将军突围!”骑在马上的范道基一边杀敌一边对着城内的人喊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失语
刘文背着齐妫将她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当中,赶着马车向前跑去。
齐妫试着掀开帘子,哪里知道他早有防备,外面用了一扇木门全都封住了,只留下窗口一个小口子。根本出不去。
“王妃,属下带你突围。”刘文坐在前面赶马车,听见里面没有声响,才记得她没有了声音。便又道:“您放心,他们会保护三殿下与二殿下的,属下只负责将您安全送到江陵就好。”
齐妫已经无力再挣扎,掀开窗帘,一眼望去的几个城口全都沦陷了,魏军蜂拥而进,宋军根本就挡不住那架势。
“保护毛将军!”范道基在前头喊道。
“我誓与此城俱毙,义不使城亡而身存也!”毛德祖在人群中高喊道。“保全殿下,共同杀敌!”
人群中的宋军听到此话,便都无所顾忌,生死由他地奋力厮杀了起来。
范道基带领二百人突围,齐妫的马车紧随其后,为防止利箭刺穿马车,刘文一边赶车,一边挡住射过来的箭,左右闪身,一刻不停息地与魏军周旋着。
车内的齐妫无望地望着这人山人海都是魏军的人马,想那西北角的人,是否还依旧在,他离开自己时那般的急匆匆,都未曾说上一句话;那霁儿的尸首,是否被千万人踩踏而过,是否还能在战后找到她的尸体……这一切可怕的事情,在她脑海中缠绕不去,叫她生不如死。她知道这一切的安排,定时他做的,他定也猜到自己不肯弃他而去的,便做了这等手段,叫她只能由着所有的悲剧在眼前发生,却叫她毫无办法。
二十三日晌午,虎牢完全被攻破,包括毛德祖在内的宋国虎牢将领都被魏军生擒,城内所有将士全部阵亡,未有一人投降魏军;唯一突围而去的,是参军范道基,突围之后,也只剩得寥寥数人。
整个虎牢关成了一片废墟,三道城墙全都被摧毁,关内饿殍惨死者遍地,鲜血落地即干;能被拆掉的房屋全都拆毁了,留下的,不过是碎瓦残骸,魏军为了攻取虎牢关,加之瘟疫的侵扰,损失十分之二三。
而刘义真与刘义隆被乱军冲散,在此次战争中失踪了。
因虎牢关已属魏国,再无人来此地寻他二人。
至此,魏军占领了宋国的司州、兖州、豫州所属各郡县。
随范道基突围之后,刘文身中两箭,所幸并未致命;中数刀,却将齐妫带到了江陵。
江陵的五月,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与虎牢不是同一个世界一般,这里一片安详,百姓的脸上,多的是笑颜与开怀,他们过着普通的生活,享受着这世间难得的闲暇与繁忙。
如儿因家事,早已离去,却留下一床绣好的被褥,上面大红色的牡丹鲜妍盛开,一如她消失的容颜。齐妫抱着那床被褥,想她离开江陵时对如儿说的要嫁妆的话,仿佛就在昨日;但人却已经阴阳相隔。
鱼儿常常独自一人垂泪:二殿下不知所踪,现在下落不明;而王妃已经回来半月,却从此不言不语,每日只坐在院中发呆,木讷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不会说些安慰却又没用的话,所以,只能偷偷地看着她。
齐妫看着那间书房,他一天的大半天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但只要一忙完,他出来见的,必定是她;那日离开江陵,他为自己梳妆,能为自己梳妆的男子啊!在这世间,又有谁呢?转过头看见偏厅旁边的厨房,霁儿好像正在那里烧菜,她总能变着花样弄出许多好吃的来。
可是一恍惚,院子里依旧是一片的平静。什么也没有,只有日影西斜,将她的样子慢慢拉长,再拉长;将她的影子变淡,再变淡,直到消失不见,一道道的黑幕见她吞没,所有的孤独与寂寞都淹没在这寂静无声的院落里。
院中栽下的梨树,还在月色中娇小地摇曳着;她突然记起那时他二人争辩。“桃花好,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却道梨花好,一树梨花一溪月。
梨花……离花。她突然痛恨自己当日为何一定要喜欢梨花;桃花多美,粉色压枝头,就如他的笑颜,叫人隔世不忘。她喜欢桃花,一生一世都只喜欢这桃花,只要他回来,她喜欢什么都可以。
可是,这么多个日夜,他却不曾入梦来。齐妫愕然醒悟,竟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心念道:他或许没事,不是说不入梦的人,都是因为在这世上么?
“王妃……”鱼儿站在她的身后轻声唤着。
齐妫擦干了泪。不声不响,
“王妃你要节哀,你现在有身孕,对孩子……不好的。”鱼儿词穷。
齐妫点头。却依旧呆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建康那边,司空徐羡之、尚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因为前方战败,丧失国土,上疏自请处分。刘义符下诏书,不予以追究。
他整日里,不过是与那叫惠儿的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那小姑娘聪慧,能从刘义符的话语中判断他的心情好坏,便也找定了好时候去取悦她。
而他自打听到齐妫已经安全回到江陵之后,便就放心了。这日在后宫中与海盐袁妍说起这事情,问道:“现在庐陵王下落不明,朕觉得将王妃接到建康来安置更为妥当。”
袁妍自打听到说刘义隆下落不明之后,心情真是大好,想着她袁齐妫大好年华就丧夫,看她以后还嘚瑟什么。这以后不管有什么,都不过是个寡妇了。当下听到刘义符的这番说辞,便有些不悦,却又是不好发作。
“皇上,王妃现在正是悲痛,在这般舟车劳顿,岂是能吃得消的?您还是先让王妃在那边休养一段时间再说罢。”惠儿坐在旁边玩弄着自己的小辫子娇俏地道。
刘义符看着她的眉眼,越发觉得她像齐妫了,只是像终归像,却到底不是她。
“皇上,惠儿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想得周到,但臣妾以为,她现在实在不宜进京。”袁妍赶紧说道,生怕他一语既出,便无法更改了。
刘义符沉默了半晌。“朕日日在这宫中,真是无聊至极;两位弟弟却都替朕助战,现在却是他们的妻儿都照顾不到,颇感伤怀。”
“皇上不必担忧,您派人前去安抚一番便是;现在国事繁重,若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愿去江陵走一遭。”海盐在旁边道。“毕竟,她与臣妾曾经也是至交好友。”
“皇后娘娘如这般说,只怕臣妾是定要去的!我们乃是姊妹;且皇后乃是国母,岂可轻易出宫的?此事臣妾代劳是更妥当不过的。”袁妍含笑道。一想到她失去的丈夫的那般落寞的样子,她心里边痛快得不行,若不去给她添些堵,实在是过意不去的。
“那小女也与嫔妃娘娘一起去罢,这宫中也是闷得很,皇上可要许了小女才是。”惠儿娇笑道。
刘义符迟疑地看着她二人,他自然知道她们之间存在的过节,到底还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