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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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这破袖子就能挡住的?
阎王擦擦自己脸上的口水,“此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幸亏我当年留了一手,负责处理那件事情的鬼丞并没有被我处死,现在还在,诸位要听听他怎么说吗?”
阎王不等人回答,袖子一甩,从他的袖口里滚出来一个惨兮兮的鬼。
“小人是数千年前专门负责功德簿的鬼丞,有一天澹台州长大人来到地府和阎王商量事情,酒到中旬,把小人拉过去亲口/交代了这桩事。我们掌管功德簿的鬼丞当然不能随意增减凡人功德,那都是有定数的。可是老洲长交给阎王老爷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用那石头在功德簿上轻轻一蹭,等小人再看时,那里数以万计的凡人功德已经被石头蹭没了。在九州册上,已经快要消失的温故里的名字,倒是刻痕加深了。”
北海若放声大笑:“无稽之谈,你一个地府芝麻大的小官,还能看到九州册上职权比你大的官的名字吗?”
阎王幽幽地接口道,“倘若我有心帮他呢?”
他说着,从袖子里套出两部册子,掂到掌中,化成一部厚厚的卷轴和一本明黄的薄册子。卷轴无风自动,翻到卷轴比较靠里的一段,那里呈现出一大片空白,很多人在那卷轴上只有个名字,而姓名之下该填写功德的地方却空空如也;那本明黄的薄册子一翻开,上面详细地列出了自澹台一族掌权为始,从上到下所有的官员,温故里的名字在十分靠前的位置,赫然在列。
北海若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嘴角一直微微颤抖着,“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阎王洋洋得意地晃晃脑袋,“当年温故里伤得没剩几天好活,全靠老洲长用神农井帮他吊着一口气,可这神农井究竟能救他救到几时?说来全算一命抵一命,老洲长拖累了温故里,只能用这种办法延续温故里的性命,自己只身赴死,实在可歌可泣。一报一报,天下事都这么回事。”
“说的不错,如今你的报也要来了。”
程回第一反应,一愣之后,用能撕破嗓子的声音高喊道,“洛阳是吗?快走,别进来!”
洛阳显然是直接从北海过来的,周身都有一股淡淡的冰凉水汽,他的眉眼似乎起了些变化,乌黑的眼珠里蕴着厚重的深沉,嘴角要笑不笑地弯着,“扯什么鸡……淡呢?眼睁睁看着你们遭小人陷害,我是那样人儿么我?”
他自顾自地走到北海若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把沙,交到他手里,低声问道,“他进去多久了?”
北海若:“有两个钟头了。”
洛阳点点头,拍了拍身上土,朝着阎王挺灿烂地一笑,“我相信你没骗人,不错,当年,确实是我爹猪油蒙了心,盗走了温老前辈的吸星盘,来了个移花接木,让温老前辈多活了好多年。这么一想,我爹,他作奸犯科,罪有应得,死得活该,实在不亏。”
北海若惊奇地瞪大双眼,“谁是你爹?你是谁儿子?”
洛阳:“澹台千山就是我爹,怎么?不像?”
北海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我跟他一起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他那点斤两?你要真是他儿子,他早八百年带着你满世界吹牛逼去了,绝不会藏着捂着。我虽说避世北海比较早,但那么多年,我怎么都没听说过你?”
洛阳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的感觉,他深吸口气,平静道,“你去把他从坟里挖出来,问问他,为什么没带我满世界吹牛逼呢?前辈,我猜,你在温故里被囚禁昆仑之前,就已经打算自此不问世事了吧?”
北海若:“不错。世上没有温故里,我还留在这世上干什么?”
洛阳心想这老前辈脾气倒挺烈,直来直往,爱憎分明的。
北海若接着说,“……还不如回家。”
“……”说话能不能别老大喘气儿?
洛阳挺认真地打量他,轻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身负重伤之后,你便再没来看过他呢?”
北海若的老脸腾地红了,气急败坏道,“胡说八道什么!”
洛阳随手一招,竟然也能召唤过一把骷髅,他把那骷髅编成一把靠背座椅,翘着二郎腿往上一坐,脚尖一点一点地上下点着,十分悠哉,“因为你心里有鬼。温故里是断袖的小道消息也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对吗?温故里是山海关唯一一个守护神,你出生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你逐渐长大、甚至逐渐衰老,他还是那样,千百年如一日地在那里驻守。你和我爹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可我爹生来就是家族的继承人,是整个九州的储君,你只是北部边陲地方的水族王子;你看不惯我爹和温老前辈走得太近,可一个是你的挚友,一个是你的……你实在难以抉择,一气之下,就跑回北海,对外宣称永不出世。”
北海若听完,眯眼睛回忆了一阵,似乎一点也没生气,反倒好脾气地笑了起来,“这事儿,年代久远的,我都快记不清了。”
洛阳鼻子哼一声。
北海若挺不好意思地双手对掌搓了搓:“那时候人小,傻得冒泡,知道什么呀?稀里糊涂地一起玩,就觉着温前辈那样的人,乃是这世上最当得起‘君子’二字的人。脾气好、模样好、本领又那么高,好像一辈子都不会老,可是永远形单影只。我和你爹经常找他下棋,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起来,可温故里那人,跟你熟了,也保持距离。”
“你爹这人吧,极聪明,小时候,又猴又淘,一肚子坏水,什么馊主意都敢打,谁都敢惹,一张嘴吃四方,我想大人们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小孩儿,温故里也不例外。我就跟你爹那跟班儿似的,跟班儿做久了谁服气呀?我一气之下,就胡诌说温老前辈是断袖,回了北海,再也不跟他们来往了。后来,你爹的爹在关内罹难,温故里身负重伤,你爹继任州长。”
“再后来,你爹也死了,这九州之内,对我极重要的两个人都死了,这九州对我而言,也就彻底死了。”
“我年少时候,唯一一点妄想,全都浪费在了他身上。”
他承认得坦坦荡荡,这样娓娓道来,到叫人心生佩服。可见时过境迁,当事人对于那桩难以启齿的小秘密,都彻底释怀了。
“小鬼,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不该叫我去珊瑚岛,你不知道珊瑚岛是什么地方吗?珊瑚岛里藏了……”洛阳顿了顿,幽幽地说,“一张画像,都被人摸烂了。”
北海若哈哈大笑,“对,是有这么回事儿,是不是还藏了一本没写完的回忆录……”
俩人相视一笑,无声胜有声的。
洛阳:“我从来没听说过北海还有能给人看病的本事,还有,神农井也是我爹从北海迁过来的,我就猜,你得知温故里身负重伤之后,开始钻研医术了?这么一想,许多事情似乎就连成串了。”
北海若摇头晃脑,十分快意,“正是,那点陈年小过节,都是我自导自演的,谁他娘的在乎啊?我干嘛跟自己较劲儿?只是后来,温故里是断袖这事儿传开之后,我哪还有脸再见他?那就索性一辈子不踏出北海一步,管它有什么黑的白的、善的恶的,我自己也逍遥自在。”
洛阳十分想问他,“既然如此,顾寒声跟你非亲非故,你干嘛千里迢迢跑过来给他疗伤呢?”
可是他死活没能问出口。
阎王不耐烦道:“说完了没?”
洛阳似乎根本没把他放眼里,漠然地扫了他一眼,说,“吃里扒外的软骨头,欠修理。”
瞬间有七八块肥头大耳的骷髅,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噼里啪啦砸在阎王头脸上,给阎王砸得哭爹喊妈,哎哟哎哟的,叫个没完没了。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庄生才是大赢家,哈哈哈。”
这句话声音不小,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些变化急转直下,程回一口气彻底松下来,这才发觉浑身软得不像话,他刚想说句什么,洛阳猛地站起身,蒙头往阵里走。
只见那五行阵上,突然腾起一片火焰,那火焰仿似幽幽鬼火,并不定在一处,而是随心所欲地随处跳跃,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时大时小,捉摸不定。
石典说:“如果你想叫老顾立马死在里头,你就接着走。”
洛阳没有迟疑,脚步不停,轻飘飘地说,“如果我说……顾寒声他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呢?这阵我进不进得了?”
他的表情淡淡的,石典却鬼使神差地不敢直视他,一眨眼,洛阳就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进去了。
第65章 大循环
顾寒声一脚踩进这个阵里,碰到的第一个相,乃是“金”。
“金”相门里,到处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锋兵利器,那些不详的兵器尖端朝内,将来人紧紧包围在一个十分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兵器的刃距离人的皮肤间几乎间不容发。
顾寒声打量了一会儿,嗤道,“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闭上眼睛,突然黑下来的视野里,开始浮现出从他所在的位置到阵眼的路途,十分曲折,但还算不上复杂。就这样一眼望过去,那阵眼似乎是块特立独行的石头,瘦骨嶙峋的,被周全地护在一层薄薄的绿色薄暮里。
——还依稀能看见五行阵里其余四人的身影。
进入五行阵的人,身形都被此间压缩得有微小变形,顾寒声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只能看到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行一行的条形码一样的短线条。
东岳不怀好意是一定的了,但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放在阵眼处的石头,又是什么?是那块所谓的“女娲补天石”吗?
顾寒声略微低头,想了想,倘若他能等在此处,一直到另外四人都陆续到达阵眼,他再赶过去,或许能稍微窥探东岳的用心?这个办法似乎挺好,但天知道东岳究竟是不是也这样想,并且他最多能坚持四个钟头,此处终究是个是非之地,多留无益。况且这阵法又设在琥珀池中,倘若出了大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尽快赶到阵眼,速战速决。
他打定主意,丝毫没将那些闪着寒光的兵刃放在眼里,顺着视野里浮现出来的到达阵眼的路大步走了出去。没过不久,那种紧贴头皮的逼仄感就逐渐消失了。
可是那路却还很长,走不到头似的。
顾寒声错愕中睁开眼,眼前突然爆起一片刺眼的亮光,他下意识眯起眼,后退了一步。
“金”相门里怎么会有火?不仅如此,在火相出现之后,木、土、水,五个相凑了个齐活!
相生相克的五行居然同时出现在他所在的相门里,并且这五相的排列顺序在极短的时间内呈现出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的顺序。有时候他第一眼看过去时,是火相,可再一眨眼,那火相里渐渐又催生出了金相,金相之后又催生水相……如此相生,形成了一个没有终点的大循环。
再次闭上眼时,那阵眼已经不在方才路线的终点了,它成了一个活动的靶点,在五行大循环里神出鬼没。
顾寒声想了想,暂时没有搅进那个大循环里,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把冰刀,皱着眉冲着自己心口扎了进去,等到熬过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往前走。
这一瞬遇到的是“水”相,结果等他已经置身其中时,水相已经催生出了木相。
起初,在水相中,从他周围的空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出细细密密的水珠,那些水珠并不滚落,而是就地成冰。水相的变化还没有完成,自那些冰珠的中心自发催生出许多碧绿的幼苗,幼苗瞬息破冰而出,冰壳破碎掉落,幼苗飞快成林。
这时候,五相已经不局限于只容一人的小空间了,这方空间逐渐延伸扩大开去,四周次第响起破冰的劈啪声,眨眼间,他的四周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中荆棘遍地,容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顾寒声拎起裤脚,随意走了一步,踩折了一截树枝,接着,他的头顶掉落了第一片叶子,正正落在他的脚底下。
自第一片叶子掉落后,这个成精的森林似乎得到了什么统一的命令,齐刷刷地开始落叶。
顾寒声捂着自己心口,向四周环视一圈,只见这片森林以他站立的地方为中心,叶子渐次呈现黄色,树干变得深绿、苍青、干枯,活像被人扫荡了一般,变成了一堆枯枝烂柴。
他看得仔细,但这一切都发生在数秒之内。
木相渐渐式微,这一回,他的脚底心窜出一朵火苗。
干柴烈火,火舌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无情地舔舐着树干,瞬间将这片森林烧成了废墟。
在废墟之上,一切在大火的毕波声中,重新变成了闪着寒光的刀剑。
一切化整为零,进入新一轮的循环。
顾寒声再度闭上眼,这回,他发现不光阵眼变成了个活靶子,就连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