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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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强扯着嘴皮笑了笑,“不说了,我们来聊点开心的事——新年快乐哈。”
这个画风突变活似疯狗脱缰,巫祝愣了愣,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洛阳难得装傻卖乖,“光笑就够了?红包呢?!”
巫祝新奇地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像个弱智儿童一样。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是他在幻象里见过的,都是些冷冰冰的壳子,看得见,摸不着。这会儿看见什么都觉得神奇。
人真是一个太过聪明的物种,也因存了这份聪明,而变得危险。真的说起来,这世间唯一能困住他们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死亡”。
洛阳看他跟傻狍子进城似的,虽颇觉丢面子,倒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疲惫了似的,闭眼睛向后靠在靠背上,唇角翘起,微微一笑。
他哪里知道,巫祝的脸腾地红了半边天。
他嗫嚅了半天,低声说,“大人?”
洛阳懒洋洋地发出了个单音节,“嘘。”
巫祝费劲地爬下座椅,绕过小桌子,重新缩回变成一根胡萝卜,蜷在他的衣角处。
暖气吹得人昏昏欲睡,洛阳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会儿,一会儿是他爹怎样对他冷血无情,一会儿又是他爹恳求温故里去保护入关之人,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初到昆仑之时,那神秘的梦中人以掌劈向自己脚踝的自残行为,然后就是顾寒声从他怀里跌落的画面,一遍一遍,像循环播放的电影似的,挥之不去。
他本能地挣扎了一番,却像突遭梦魇一样,只是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那是一个细瘦修长的翩翩少年,站在一团雾里微微笑,那画面渐渐跳脱起来,只见那少年越生越清秀,又突然间开始衰老,起初只是脸上长满皱纹,逐渐地,他的身形越发矮,他原本光洁的下巴上慢慢长出了胡子,原本一头浓密的黑发发白脱落……
一点点的,那长发白衣的小公子,俨然变成了巫祝的模样。
洛阳一皱眉,只见那眉清目秀的少年和那个活似毁容的巫祝,不停地来回在他眼前换,换得他眼花。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户,洛阳浑身一机灵,挣扎了一下,醒了过来。
那根蜷在他衣角的胡萝卜被他大幅度的动作抖到了地上,巫祝迷迷瞪瞪地醒过神来。
洛阳专注地看着他,比划了一下,轻声道,“你原本……便不是这样子吧?”
巫祝着实愣了好一会儿,逃避似的敷衍道,“都很早以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清?”
洛阳扭头去看窗外的风物,口唇微动,几不可闻道,“你辛苦了。”
第60章 清洁车
巫祝理了理自己的大胡子,拍拍身上的土,“这哪算辛苦?我拥有一身贯通前尘的好本事,这本也是我用这副皮囊换来的——天底下哪有什么事能让你两样都占尽呢?”
洛阳:“问谁换的?”
巫祝摇摇头,“忘了。”
大清早的,一出了火车站,门口一圈卖早点的流动摊——没料到正月里,不在家里闲着享受天伦之乐,仍复跑出来赚生计的人还不少。
洛阳饿得饥肠辘辘,但看看那些流动摊上的挂字号的红帆油兮兮的,颇觉倒胃口,天人交战一番,最后终于拜倒在五脏庙的淫威下,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点了一碗馄饨面。
风自然没有昆仑上顶上风大,但却让洛阳察觉到了森森寒意。
此处乃是香火人间。
“你饿不饿?”
洛阳拍了拍躲在他大衣里的胡萝卜。
当时,洛阳正坐在流动摊位上的矮桌子旁边,大长腿屈起来,恰好围了个尚算可以的空间。巫祝吹开挡在眼前的萝卜须,贼眼睛四处瞧了瞧,趁人不备,又生出了胳膊腿。
他躲在洛阳大衣包围里,只露出一对眼睛,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洛阳暴躁道:“想吃我就多点一份,不想吃就闭嘴。”
巫祝生怕他改口,立即脱口而出:“想!”
洛阳:“……能有点高龄人士的矜持么?”
为了掩人耳目,洛阳换了个地方,坐在远离大街的小角落。
那角落里还卧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狗。
这就餐环境,洛阳一言不发地捏鼻子忍了,只是终于失掉了胃口,一饿过劲,脂肪开始消耗,倒没有了饥饿感。
他抓着勺子,一口一个地全给填进了巫祝的嘴里。
平白长着一张嘴和一口好牙,人世间的山珍海味却无缘染指,倒不如把这副伶牙俐齿还给了天,不要了罢。
收垃圾的清洁车唱着儿歌,大摇大摆地开上了六车道马路的中央。
洛阳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收回视线,将为巫祝多点了的那一份馄饨面整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流浪狗鼻子耸了耸,水汪汪的大眼睛狐疑地看了他几次,试探着伸出了舌头舔了一小下。洛阳跟狗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会儿,猝不及防地伸出手,那狗突然受了惊似的,猛地支起上半身,戒备地看着洛阳的手,瘦骨支离的身体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洛阳太阳穴一跳,认命地收回了手,特别无辜地蹦了三个字,“你大爷。”
二人吃完,扬长而去。
大街上那个垃圾车扭过车屁股,调转了个方向,驶过这个馄饨面的摊位。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身穿清洁工橘色棉外套的年轻小伙子。
“老板,一碗馄饨面,多放紫菜,哦,对了,我打包带走。”
“好嘞,马上来!随便找个地坐着等。”
老板拉长嗓子吆喝了一声,突然背后一寒,他扭头看了一眼,和那年轻人的视线打了个正着。阴鸷、寒冷、病态,不等老板瞧个仔细,那人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低头玩起了手机游戏。
等做好了面,年轻人一手递了钱,一手接过面,打开车门,儿歌又重新响起来,清洁车又慢腾腾地上了路。那清洁车开过洛阳身边,洛阳嫌弃地掩住鼻口扭过头,余光却看见那角落里的狗不见了,而他倒在地上的馄饨面都冻成了一坨。
巫祝突然说,“跟住这辆车,这车身上血腥味那么重。”
洛阳嗤之以鼻,“你狗鼻子么?那么重的垃圾味,你都能分辨出来哪几味是血腥。”
巫祝没好气道,“我是个巫祝、巫祝!”
洛阳说:“您给算一算这车上藏了个什么玩意儿么?”
巫祝:“不知道,这辆车原本是预备在右前方的路口右转的,就刚才一瞬间,它的运行轨道被什么横插进来,硬生生改道了。”
洛阳不信,心说巫祝再神奇,顶多能把握一个天下大势,不至于连别人拉屎放屁都一清二楚,“你知道我下一步要迈左脚还是右脚么?”
巫祝想也不想地说,“下一步你立在路边开始打电话,顾大人会说他十分想你——”
巫祝的话音刚落,洛阳那没电的手机开始叫唤,一看来电显示,他倒抽一口冷气,“靠!”
接起电话,对面的人却不是顾寒声,一个冰冷恶毒的声音在那头说,“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的话,趁早滚回去,别给老子添乱。”
洛阳眉毛一耸,以牙还牙:“你他妈算哪根葱——”
电话那头一阵忙音,“嘟嘟——嘟嘟——”,来电人挂断了。
洛阳夸奖道,“打脸666。”
巫祝老脸挂不住,一摊手,“都是,被非人力临时篡改了。”
“具体点。”
“你等等的,”巫祝闭上眼睛,“那捣乱的人所在的空间被挂上了一把锁,给我一分钟,这点小把戏难不倒我,嗯出来了,是……”
巫祝突然一声闷哼,手指畸形地蜷缩起来,肥胖的身体在肚脐的位置被人一把狠狠攥住,皮肉都陷下去,像个罗马数字“8”的造型,苗条到不可思议。
移位了的腹腔脏器分别向上和向下,巫祝浑身绞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洛阳当机立断,一把敲昏了巫祝,把它捏成萝卜揣回了兜里,飞快地追上那辆清洁车。
他的手刚刚接触到车尾边缘,车头正前方那个十字路口瞬间不见了,代替的是一处万丈深渊。街边的风物依然如故,甚至一辆公交车还在继续向前开,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悬崖一样,洛阳头皮一乍,飞快地松开清洁车,一手甩出青云扇,扇缘刚劲的风瞬间将公交车前方不远的一颗大树拦腰切断。
那大树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横躺在公交车正前方,而公交车距离那处断崖只剩下了五六步远。
而清洁车趁着他一分神,立即从他手下逃之夭夭了。
他的手一松开——清洁车不见了,什么断崖都不见了,断掉的大树还在,公交车急刹车在公路上拉出的痕迹也一清二楚。
洛阳后脊梁骨上瞬间窜上来一股凉意,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发狠用力,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要不顾一切把眼前这些东西都告诉那被他熨帖在心口的人。
电话响了,和方才的号码一致,洛阳立即接通,张口就下狠药,“龟孙子,你千万藏好了,别让我看到你,否则我活扒了你的皮——”
隔了好久,那头才传来低低一两声咳嗽,顾寒声那低沉的嗓音适时传过来,“翅膀硬了不是?口气这么大,几天不见,连我的皮你都惦记上了?”
洛阳一愣,说不清楚原因,鼻子瞬间就酸了。他捂着听筒,扭过头深呼吸几口,再回过头时,除了鼻尖和眼底红红的,一切都正常了,“没有,刚才有个不长眼的传销电话一直骚扰我,给我烦够呛。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想我吗?”
那边一阵衣服窸窣的细碎声响,顾寒声似乎有意识压低了声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洛阳的心猛地塌下去一块,软得几乎化成了一汪水,“真想顺着电话线爬过去亲你一口。”
顾寒声又低低地咳嗽了两声,“会唱歌么?唱个歌来听听。”
洛阳张口就来,“my love,咱们结婚吧。”
顾寒声秒回,“成。”
洛阳抱着电话慢慢蹲在路边的绿化带上,把自己整个身子都藏进了矮冬青里,像是怕自己的幸福被不相干的人瞧一眼就会少一眼似的。
最后顾寒声在那头说他撑不住了,就挂了电话。
洛阳才重新收拾好自己,结果,朝他迎面走过来两个小民警,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攥住了他手腕。
“先生,您涉嫌破坏公共财物和扰乱社会治安,跟我们走一趟吧。”
公交车上的司机和乘客们都已经下了车,公交车一头扎进路边的护栏里,而那棵大树连着其上悬挂着的过节灯笼一股脑儿落在地上。十分庆幸,没有人员伤亡。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洛阳实在不好意思大变活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别无选择地默默背了这个锅。
“放手,”他扳着一张棺材脸,“傻戳这儿干嘛?带路。”
他的手腕不知道怎么活动了一下,游鱼似的从民警手里挣脱了出来。小民警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如临大敌的意思。
到了派出所,洛阳提出他要看监控录像。
民警:“人证物证都有,看了监控你就能抵赖了?”
洛阳跟大爷似的,往椅子里一坐,重复了一遍,“监控。”
没一会儿,监控室的值班人员调过来该路段的视频资料,见鬼了,在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监控画面刚好被一只被风吹断了挂线绳的大红灯笼挡住了画面,并且无独有偶,但凡能照到这个路段的监控因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原因,都没能捕捉到当时的画面。
民警拉过公车司机,“你说说。”
司机:“当时……”他只说了两个字,自己就迷糊了,明明亲眼看见大树倒了下来,而且他踩刹车的腿到现在都还在抖,他一张嘴竟然无从说起,白张着嘴喝了半天风。
民警一拉几个乘客,都是这种情况,一脸义愤填膺,却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阳嘲讽地看着这一帮人,灵机一动,嗓音陡然沉下来,“给我查一查车牌号是XX的车,是个清洁车,看看值班人是哪一个,现在这辆车在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大衣里,巫祝那根倒霉萝卜不见了!
被迫跟他对视的民警一个激灵,突然改变立场,挥着手说,“行了行了,围观群众都先散了吧,堵我们所儿门口妨害办公,这件事我们自当秉公处理,都散了散了。”
他对洛阳说,“走吧,我带你去车管所。”
车管所的值班人员一看来人那一身警察制服,麻溜地给当先办理。而在城市交通定位系统上显示,那辆清洁车一直停在出事的十字路口,一直没有动过。
又到市清洁公司一问,咄咄怪事,那俩车已经停进了地下停车场,而当天开车的值班人员,按照排班表上是寇嘉禾,实际上寇嘉禾临时有事并没有来,是他的儿子寇南晶来代的班。
返回到派出所,户口办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