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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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拜访地府,他从阎王那里问出了他身上另外两条代替的魂魄的来源,明明是寇嘉禾和寇南晶两个人,倘若这阴阳石算是他的一条魂魄的话,那么那二位父子又该如何解释?
巫祝回头,看见他走得优哉游哉的,一点也不着急,回手一把拉住了他垂在地上的腰带。
洛阳有心开玩笑,步子瞬间迈大了,一步就将巫祝拉在了后面。
那小矮子十分执着地牵着洛阳的腰带不肯撒手,于是硬生生被洛阳拖出了十来步远,花白的胡子乱成了一篷鸡窝,狼狈的模样瞧上去特别有喜感。
巫祝像个拴在洛阳腰间的氢气球似的,在当空体验了一把飞的感觉。
洛阳趁着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手抄起了他后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巫祝:“……”
这片空间动荡得越发厉害,四周隐隐约约有许多人的尖叫声,分贝高得几乎要把人的耳膜戳穿。他们眼前这片黑暗渐渐地不再那样浓厚,黑雾一般的夜逐渐变浅变淡,洛阳眯眼细看,模模糊糊能看见天池四围凹凸不平的山岩。
那一魂幻化而成的阴阳石慢慢消失,只剩下了一把桀骜不驯的轮廓,最后全都凝成一线,在洛阳头顶缭绕几圈,没进了他的天灵盖里。
原先,洛阳入水时,那些在水中存在着的、一坨一坨的荧光团块,突然完全膨胀开来,“膨”地一声,此起彼伏地炸开了。
有一坨恰好炸在洛阳的耳边,洛阳耳朵嗡地一声响,十分不好受。他把巫祝那一大把胡子攥成一束,囫囵塞在自己腰带里,撒开步子快速移动,左闪右多,十分敏捷。
巫祝这罪算是遭大发了。这小老头被迫高高仰着头,两只手想抓着洛阳,又不太敢僭越,只好安分守己地垂在自己身体两侧,在洛阳行走间,像个拨浪鼓似的撞来撞去,都要崩溃了。
洛阳一边躲,一边问:“这些都是些什么?云母的变异种么?还是云母和萤火虫的基因重组产物啊?”
巫祝断断续续地说:“是……是从至阴至阳二龙身上……上掉落的碎片。”
洛阳:“呸!真不要脸,肥成这样,好意思叫‘碎片’么?”
“碎片”们一听,集体怒了,跟个小地雷似的,爆炸得越发嚣张了。
天池本就不大,洛阳连跑再躲,没多久就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绕回了原地——那半截枯死的九叶莲的花梗还立在那里,算是个地标。
在阴阳石原本的地方,被石底压出来深坑里,洛阳看见了四只血红的光点。
他浑身一哆嗦,脚步蓦地停了下来,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道,“这个……是小天椒的变种?!”
巫祝没料到他这一急刹车,瞬间结结实实地撞在洛阳的后腰上,被少年人那突出的胯骨狠狠撞了个着。他晕三五四地捂着头,“被压在阴阳石之下,自然是至阴、至阳所化成了的龙了。”
洛阳定睛一看,暂时松了口气,“嘿,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威武雄壮的……龙,正好拉回去当宠物……”
巫祝:“……”
在“龙”字脱口之前,那坑底里不过盘曲着两条半米来长的小米虫,拇指粗细;在“龙”字脱口之后,那两条拇指粗细的小米虫像充气玩具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到洛阳下意识地把整句话说完的时候,那些小米虫都膨胀成大蟒蛇那种狰狞模样了。
洛阳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那些个坑爹的宠物们——萌萌的小黄鸡,也不知吃了哪种化肥,还没多久就进化成了大公鸡;还有那头粉嫩粉嫩的小猪仔,吃着吃着,就变成名副其实的猪了,能吃能睡——这些小萌物,为什么都这么没有宠物的自觉性?
巫祝:“跑!”
洛阳胳膊肘十分暴力地往后一撞,成功地让巫祝闭上了嘴,不耐烦道,“往哪儿跑?”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做为澹台千阳活在这世上的小时候——修完每天必修的功课之后,他会跑去翻一些三教九流的闲书,其中就有奇门遁甲之类的禁/书。
他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心里渐渐有了谱。
那两条没有宠物自觉性的小米虫,粗略估测,都得有十好几米长了。
洛阳反手把巫祝的胡子从腰间结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条庞然大物,嘴角惊现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使他整个人有些陌生。
两条庞然大物同时摇头摆尾,掀起一阵刺鼻的腥风血雨,一个俯冲,眨眼间就冲到了洛阳所在之处。两张血盆大口,伴着满嘴獠牙,把洛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唤醒了。
他眼皮一跳,低声道,“得罪了!”顺手把随身携带的青云扇当个绣花球似的,顺着一条龙的脊背上丢了出去,他下盘没动,柔韧的腰身猛地向后反折,正好和当中一条龙百花花的肚皮擦身而过。那条龙一击不成,鼻孔里喷出两股粗又浑浊的液体来,大长尾巴猛地一摆,狠狠向他横扫过去,正好把飞到当空的青云扇拦腰撞了回来。
洛阳在巫祝身后推了一把,将他从这一条龙首尾之间反折出来的空隙推了出去,飞快道,“跑!不,滚,字面意思上的滚,你滚起来可能比跑起来要快些。”
巫祝滚出不大远,被洛阳那一手绵柔的力道轻巧地送至一处积尘特别多的浅坑里。他十分着急,不肯安分守己地被人搭救,开始在那个浅坑里又蹦又跳,大喊大叫。
“左面!当心!”
“它的爪子!”
“哎呀尾巴尾巴!”
他算准了角度,一手在青云扇的扇骨上向左带了一把,把他的来势硬生生调了个方向,撞向了另一条龙的颈部。青云扇过处,青光一闪,洛阳定睛细看,那恶龙的颈下被青云扇的光划破了一道,但那个破口眨眼间就愈合了。
这时候,他是被一左一右两条龙夹在当中,临危之际,竟然无暇恐惧。
这是少年人锐不可当的气势。
巫祝还在那里左左右右地嚷个不停。
洛阳抽空,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狗咬吕洞宾地喝道,“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巫祝两手放在自己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话,自觉挺委屈。
洛阳心下奇怪,这么个圆滚滚的小老头,活到现在,到底有什么本事?
哪知他这只是随意想一想而已,那头巫祝跟学过读心术似的,就那么答了上来,“小人料定本该鹏程万里的人,最终都死无葬身之地;小人料定本该不得好死的人,最终都流芳百世;小人……左肩!”
“……”
这是你的本事?怪特立独行的好本事。
洛阳神色一凛,矮身躲过那一横扫,看看两条龙这当正是两道“S”型,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地把青云扇扫向右边那条龙的血盆大眼,一边猴似的从那条龙曲启来的弧圈里跃了过去。
右边的长龙仰头躲避青云扇,就在这一瞬间,左边长龙追着洛阳,跟着洛阳一头钻进了那个弧圈里。
洛阳落地一缓冲,扭头一看,两条龙已经身形相交,成为一个大“十”字。
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幽的血色,心说:“去死吧。”
巫祝急得大叫,“万万不可!二龙一旦身死,天池就彻底完蛋啦!”
洛阳向一个诡异的方位踏出一步,嗤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这天池乃是九州圣贤魂归之处,那这些圣贤们生前可曾料到,他们死后的魂魄会在这天池里兴风作浪么?”
巫祝登时哑口无言,只是徒劳地大叫:“求始祖爷饶它们不死!”
洛阳眼皮一掀,以身为引,义无反顾地回身踏出第二步,恰好与第一步在八卦图上呈现出乾和坤的方位变化来。
他薄凉地想,“我饶了它们,谁饶了我们?”
身为局外人的巫祝恐惧地后退了一步,他看见洛阳眉心飞快地闪过一道字符。
而池子里的恶斗已经明显一边倒了。洛阳脚下踏着奇怪的步伐,将两条长龙绕成了一团还不算太复杂的松散毛线团。
若再不出言阻止,恐怕这毛线团越缠越紧,那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巫祝奋不顾身地大喊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相逼至此!”
也不知这句话中的哪个字眼戳中了洛阳的心坎,他的眼神渐渐有点清明,他原本行云流水的身形就这么滞了一瞬,后心的位置紧跟着就被狠狠撞了一下。
洛阳一声闷哼,一口腥甜顺着食道就滑了上来,在嘴角蜿蜒成一道血痕。
巫祝只看见一道黑影飞速掠过,等再睁大眼睛细瞧时,洛阳又是那般心无旁骛、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狠模样。巫祝说什么都晚了,两条长龙相互纠缠,彼此将对方都锁了起来。两条龙一头在前一头在后,被激怒一般,同时仰头长啸起来。
洛阳背对着巫祝停在这一团毛线球近前,一头长发在水底的暗流涌动下轻轻漂来,他一只手蹭蹭嘴角的血,残酷地一挑眉,一手端平了青云扇。
巫祝心急如焚,一个倒栽葱从他方才退到的高台上滚下来,撞在洛阳脚边。
小老头扯着他的腰带,“你若是杀了这二龙,顾州长就被你推到火坑里去了!”
这句话收到了某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洛阳涣散的眼神重新凝在一点上,高抬扇子的手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声音还有点飘忽,“……跟他有什么关系?”
巫祝蹦了一下,扯住了他的袖口,把他拉得不得不弯下腰来。
巫祝说,“小人若料得不错,大人该是受到奸人利用了;大人细想,始祖爷当年为什么仅仅选择将此二龙镇压在此,而不是直接斩草除根?这二龙乃我九州至高无上的贤德,除掉这二龙,倒是遂了谁的愿?若是天池有半分差池,这笔账都记在在位州长的头上,到时百年大清算的时候,恐怕十个顾寒声都不够他死的。”
“百年大清算?”
“就是监督掌权人的为政得失,简单说,就是功过石。加加减减地一旦清算不过去,就送命了。澹台千山就没闯过这一关。”
洛阳神色一凛,“什么关?”
巫祝说,“他徇私情。”
“放屁!”洛阳不悦地看他一眼,“他也得有个情儿才能徇,我做为他充话费送的儿子都没看到他和什么人有一腿,他往哪儿徇私情?徇给谁?”
巫祝张口自白,哪知只说出了一片支支吾吾的噪音,“这……他……天机不可泄露,九五之尊,不是我等小人能够随意妄评的。”
洛阳抬头看了看上面——除了一片漆黑,他什么都没能看到——他收好了青云扇,矮身蹲下来,扯扯巫祝的胡子,“就你?说话能靠谱吗?你说死不了的都死绝了,你说活不了的都长命百岁了,你的话不得反着听?”
巫祝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边跺脚一边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这世上许多人都表里不一!”
洛阳眨眨眼,一只手摸摸他的肚子,“消消气、消消气,气性这么大,怪不得这么矮。”
巫祝:“……”
“好好好,”洛阳站起来,把青云扇别在自己腰带上,走到那毛线团周围,动手帮两条龙扭得更紧了些,“我不杀它们就是。”
这时候,一阵碎裂的声响骤然在耳边炸开。
——头顶的冰层,彻底裂了。
洛阳满含期待地看着巫祝,希望他能给解释个子丑寅卯来。
巫祝把头一偏,鼻子“哼”了一声。
洛阳心说,小样,我还拿捏不准你么?
他撒娇似的拽了拽他胡子,巫祝一张老脸挂不住,登时败下阵来,“这冰层是对你的一层保护,如果在你魂归的要紧关头,被外人抓住机会攻进来,后果真不堪设想。如今,这冰层被人蛮力攻破,不过你既已安然无恙,这冰层的分崩离析自然无关紧要了。”
外面震耳欲聋的声音透过缝隙传进水里,洛阳耳朵动了动,外面似乎有成千上万人在齐声呐喊,“启禀我主,大功已成。”
像是魔术一般,原本嘈杂的声响一霎收了个一干二净,接着一个耳熟的声音就刁钻地穿过水体,不依不饶地钻进了洛阳的耳朵里。
“诸位且退了吧。”
声音低沉,嘶哑难听。
洛阳凝视的目光里,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虔诚。
巫祝:“顾大人要来了——”
洛阳低头瞪了他一眼,“就你知道得多!”
巫祝:“大人说笑了,巫祝倘若一无所知,那便是罪过一桩了。”
正当这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掉下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站立不稳,落地时还半勾着腰,没站稳,半跪在地上。
洛阳眼前唰地一亮,三步作两步跑过去,架着他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两条胳膊穿过他腰间,将这人牢牢锁在怀里。这从天而降的惊喜已经冲昏了他的脑子,他抱得结结实实,根本没察觉出怀中人稀软的四肢,和委顿的神情。
“你答应我的,要跟